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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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儿求了锦衣卫宫羽,弄来点药。林静照神志模糊,不肯服用。
  芳儿忧心道:“娘娘在和陛下赌气,娘娘不喝药,难道要以死相逼吗?”
  坠儿皱眉道:“娘娘如今被禁足着,以死相逼没用,陛下根本看不见。”
  芳儿道:“我们再给娘娘弄点冰块。”
  坠儿点头,同芳儿一道去了。
  林静照气息奄奄地睁开眼,肺部热得塞了炭,虚渺无力。她确实心灰意冷,有意消磨自己,好早些踏上黄泉路。
  以死相逼确实没用,圣上根本不在乎,他从诏狱把她捞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拷问太子朱泓的下落。
  至于陪他在群臣面前演爱恋情深这场戏的主角,不一定非得是她。
  这世界上有一种易容术,能不着痕迹地变幻容貌与声音。
  北镇抚司常年从事特务侦伺,各种奇技淫巧应有尽有,易容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不成难事。
  陆云铮那个新娘和她形貌酷似,应该就是用了易容术的缘故。
  林静照想通了其中隐情,捏紧拳头,心头却更为焦灼。
  苍天无眼,叫她死都死不成。
  又躺了数日,林静照的烧病恶化成肺病,咳得厉害,痰中隐隐泛着血丝,瞧着像是大限将至。
  她瞥着染血的帕子,倒笑了。
  芳儿和坠儿忧心忡忡,贵妃娘娘病倒这数日,圣上不闻不问,当真是当囚犯待遇,不顾念半点旧情了。
  午后,司礼监的太监来了。
  “陛下问贵妃娘娘还行不行,若得了瘟疫,趁早草席卷了尸丢出宫去,免得传染给旁人。”
  司礼监常年侍奉帝躬,趾高气扬,又持有圣上口谕,口吻很冲。
  他们这么说,是圣上怀疑她装病了。
  “娘娘真的病了,”
  芳儿和坠儿如实禀告,“娘娘一直高烧着,痰多,今早吐血了,三日未曾用膳。”
  司礼监是圣上的人,芳儿和坠儿却也是圣上的人,双方本质上平起平坐。
  司礼监几人窃窃商议了两句,道:“这殿中病气氤氲,沤得人昏昏沉沉。陛下特赐艾草和茱萸,焚烧一烧,驱逐晦气。”
  芳儿和坠儿躬身要接,司礼监的人却高高在上拿在手中,并不给她们。
  “请皇贵妃娘娘亲自领赏。”
  林静照闻声深深吸了口气,颤巍巍地起身,趿鞋下地,耷拉着眼皮来到地面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顶。
  “臣妾谢恩。”
  御赐之物需要她亲自跪接。
  司礼监把御赐的艾草给了,道:“娘娘勿怪,这是宫廷规矩。”
  她头重脚轻,如一朵干枯的菊。
  司礼监又将殿内陈设杯盏换了新的,里里外外清扫一遍,似对待瘟神。
  芳儿和坠儿焚烧艾草,满室乌烟瘴气。
  林静照瘫在榻上,浑身无力,心想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自己应该很快见阎王了。
  她安然闭上眼睛,藕白的手腕上还戴着以前陆云铮送她的红玉珠。
  欣慰的是,那夜她被帝王衣衫尽毁时犹戴着这串红玉珠,不算一丝不穿。
  好累,身子好累,精神好累,她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弱,将要烂在这深不见底的幽宫里。
  浑浑噩噩不知多久,再睁开眼时辨不清阴间还是阳间。人影晃动,窃窃私语,有人往她的手臂上扎针,又长又细。
  “太医,贵妃娘娘的病如何?”
  坠儿问。
  程太医斟酌了片刻,道:“有点棘手。陛下怎么吩咐的?”
  坠儿一五一十地说,“陛下口谕,如果娘娘不行了,及早送出宫去。”
  芳儿道:“陛下不让娘娘传染旁人。”
  “及早准备吧。”
  程太医感到有些残忍,但无可奈何,抿了抿唇,“娘娘的肺病入五脏六腑,下官医术拙劣,难以回春。”
  芳儿和坠儿面面相觑,相对感伤。
  赵姑姑死后,她们是陛下拨来侍奉贵妃娘娘的,相处多日有了感情,不愿看贵妃娘娘就这么被送出宫去。
  陛下到底没原谅娘娘,一应用度全按犯人的标准。
  药是普通的药,待遇是普通的待遇。
  这般磋磨,陛下明摆着要娘娘的性命。
  芳儿伤然道:“如果娘娘有事,几日后的皇贵妃册封礼也该取消了。”
  坠儿道:“奴婢等唯有遵照皇命。”
  “遵照皇命吧。”程太医道,叹息,“我等亦无能为力。”
  宫里人过得苦,横死之事时有发生。人的性命脆弱如斯,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人命,冥冥之中注定的。
  这位林贵妃盛宠无匹,年纪轻轻,才刚过上好日子却因触怒圣上而获罪。
  她现在这个样子,早死免得受罪。
  程京提着药箱回去了,背影蹒跚,五味杂陈,脚步有些沉重。
  事实上他家中也有一位和贵妃娘娘同岁的儿子,忤逆不孝,荒唐得很,不好好读书考科举非四处旅游,走遍名山大川,几年来快把家里的钱财败光了。
  他儿子得家中溺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滋润幸福,哪有贵妃娘娘的窘境。
  这无形中传达着一种信号,或许后宫一枝独秀的林贵妃就要坠落神坛了。
  行至东华门,锦衣卫指挥使宫羽拦住他,问道:“程太医,皇贵妃病势如何?”
  程京惧怕这些牛鬼蛇神的锦衣卫,忙恭恭敬敬地回禀道:“镇抚司大人,贵妃娘娘是烈性传染病,回天乏术,恐怕……”
  宫羽神色峻然,“太医辛苦了,是皇贵妃娘娘近来在和陛下赌气,陛下欲给她点微不足道的教训。您既负责诊疗她,务必使娘娘恢复原样。”
  程京愣,半晌没明白这话中意思。
  宫羽孔武有力的手拍了拍他肩膀,“娘娘若有三长两短,整个太医院陪葬。”
  陛下要留着贵妃娘娘的性命。
  程京恍然惊出了一身白毛汗,慌忙拜道:“下官晓得,下官晓得。”
  程京深感伴君如伴虎,每一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有种目眩之感。
  他不知陛下和贵妃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此刻,他倒有些可怜贵妃娘娘,明明和自己那不孝子差不多的年纪,甚至还小几岁,却遭受这等磋磨。
  陛下留着她的性命,却又不真对她好,零敲细碎地折磨她。
  贵妃娘娘究竟犯了什么罪过?
  宫羽点到为止,转身离去。
  程京擦了擦冷汗,无可奈何,只得回昭华宫硬着头皮继续照顾贵妃娘娘。
  他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穷尽心智,一日日地研究医经,只求贵妃娘娘平安渡过此劫。
  ……
  陆府。
  囍字被连日来的夏雨侵蚀得斑斑驳驳,大红灯笼亦蒙上了一层尘土。盛世大婚才过去几日,热闹不复存在,门可罗雀。
  新人一直没圆房,有几夜甚至是分房睡的。因迎亲时忽然冒出来的疯妇,江陆两家都笼罩在一股若有若无的愁云惨雾中,无法纾解。
  江杳去书房探望几次陆云铮,后者皆以繁忙为借口不见。一来二去,江杳深感失落,便也不去自讨没趣了。
  夫妻二人,打着冷战。
  陆云铮对江杳疏离,却对皇贵妃一事尽职尽责。
  半个月前周有谦致仕,张子昂发动群臣浩浩荡荡展开一场情愿,大有逼宫之势,清君侧诛妖妃。最终结果十分惨烈,凡参与情愿者皆被打入诏狱,等候圣裁。
  这是内阁的一次全面落败,也是贵妃党一次畅快人心的胜利。
  陆云铮作为贵妃党首脑,当然要再接再励,乘胜追击,敲定皇贵妃娘娘的名分,彻底铲除内阁勋旧。
  陆云铮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三天三夜不见人。再出来时,恍恍惚惚,阳光刺眼。
  他发疯似地写奏章一方面为了自己的仕途,另一方面也是躲避江杳,躲避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亭台水榭,江杳正等着他。
  她秀雅的姿影倒映在粼粼湖水中,挽了妇人髻,手中提着沉甸甸的食匣,温婉而贤淑,如风中一竿竹。
  陆云铮一怔忡,目光为她吸引。
  “杳杳……”
  江杳转过身来,眸子泛着血丝,微微沙哑:“陆郎,你忙完了?”
  陆云铮垂睫,张口结舌,这些时日他一直用各种理由躲着她。
  “对不住。”
  二人之间的隔阂已然种下,说再多的对不住也无济于事。
  江杳沉寂地坐了下来,陆云铮随她一起,共同静静望向水面上的蜻蜓。
  婚前他们还会畅想婚后的美好,真正婚后了却相敬如冰。
  “我们太久没坐一起聊聊天了,”江杳幽幽说着,“本以为大婚后会很幸福,现在却远远不是那么回事。”
  陆云铮被她说得愈加难受,禁不住握住她柔荑,“杳杳,你误会了。”
  江杳直起腰身,眉欺杨柳叶,柔柔蹙起,“陆郎,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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