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继母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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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肚的芙蓉羹,浸染开来,变成满心的苦涩。
  趁左相和陛下说道往事,没他的份儿,太子神思游走,想起了从前的芙蓉羹。
  从前的从前,不知是哪个年头,他送崔冬梅一只兔子,得了小娘子笑脸,得了一碗芙蓉羹。他还记得,彼时小娘子说,她不精通厨艺,会的东西不多,就这芙蓉羹,还略略拿得出手。
  那时候的芙蓉羹是何味道,他已然想不起来,但有一点他能肯定,定然不是苦涩至极。
  “看你神思不在,想来是东宫中人照顾不周,昨日说为你选个侧妃,尽快才行。”
  突然,陛下盯着太子的眼睛,如此说道。太子猛然醒过神来,心知自己犯下大错,不敢再胡思乱想,应承下来。
  谁曾想,陛下下一瞬又说道:“既是侧妃,封笔后,寻个合适日子,挑一挑。我朝太子,不能亏了去,若有心仪小娘子,告知于我,或告知皇后也可。东宫太子妃,祈福一月,长进不长进的,是你自己求来的,你看着办。”
  这话,显然对太子妃极为不满,太子吓得连忙请罪,直说回去好好教导,万不会再出岔子。
  太子的话音刚落,崔冬梅急匆匆道:“陛下,我方才瞧着,西北军务已定得不差,太子侧妃之事,现下说说也可。左相也在,教导太子多年,在这事儿上头想来也有自己的看法。”
  这话说罢,太子方才明晰过来,陛下方才的话中,让他去寻崔冬梅说说自己喜欢的小娘子,这……
  “此事全凭父皇决断。”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看向太子,一脸惊恐,完了完了。
  果然,陛下怒斥:“你个糊涂东西,是你娶侧妃,还是后宫纳妃。身为太子,行事果决,谋划先行。昨日已和你说,今儿个再问,你却说出这等话,你脑子呢?别是被太子妃吃了!”
  太子心跳得厉害,方才的话一出口,就已知晓错了,父皇杀伐果断,从来看不上柔弱摇摆之人。他的话,刚好落到马蹄上。他想即刻找补,却被身后的左相扯了扯袖子。
  左相道:“陛下息怒,微臣有个主意。太子妃聪慧机敏,沉着冷静,是为典范,东宫而今缺少的,该是个活泼张扬的小娘子。这,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递话递到这份儿上,太子不是蠢货,猛地应承,“郭府尹府上六娘子极好。”
  许是见他还有救,陛下微微点头,而后像是不待见太子一般,拉着左相出去明间大殿,商议旁的政务,唯独留下太子和崔冬梅,这对新进的继子和继母。
  陛下走远之后,太子杨琮像是发疯,朝崔冬梅说:“芙蓉羹极好,却不是从前的味道。”
  崔冬梅左右看看,见一个鬼影子也没,低声呵斥,“你脑子是长到刘三娘头上了么?近些时日怎老犯蠢?!你自己想死,别连累我!”
  小娘子一个健步避开,像是觉得他杨琮是个祸害。
  杨琮侧头一笑,像是暗夜中的伥鬼。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从明天开始,一个个开始发疯。
  第27章 太子的发疯中带着一点点清醒
  郭府尹府上六娘子是个什么模样, 杨琮并不记得。他从前,不过是在左相府宴会上见过一次。
  那是个明媚春日,郭六娘子和一众小娘子爬上假山, 登高望远,看远处水榭中的谢大公子,名满京都的君子。
  彼时, 杨琮和几个从弟一起, 在水榭旁小筑高谈阔论。不经意一个抬头, 见走在最前方的小娘子。她一身火红衣衫, 描金石榴裙,笑得明媚张扬,极为耀眼。
  在得了左相提点之后, 不知为何, 他脑海中浮现的,便是郭六娘子的笑容。
  眉眼面貌已然模糊,唯余小娘子那满心欢喜,残留心房。
  从立政殿离开, 杨琮心中颇有不顺,自觉在陛下跟前犯了错, 还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人。一连几日, 因侧妃和芙蓉羹, 杨琮睡得并不安稳。和太子妃说不上几句话, 总是有一搭没一搭, 心不在焉。
  直到请郭六娘子入皇城前一日, 杨琮漫步宫禁, 顺夜色走到太液池。恰见崔冬梅主仆二人在皎月阁采雪。
  夜色朦胧, 天际暗淡, 仅有宫灯散发光亮,映入她眼帘。
  鬼使神差,杨琮走到崔冬梅不远处,躲在春梅树下,借助树桠遮挡,一双眼从缝隙中看向崔冬梅。那双眼,仿若锁链,逃不掉,躲不开。
  崔冬梅原本在采雪,用于春日煮茶,并未发现来人。可他的视线委实过于热烈,即便隐藏在暗夜当中,也好似利剑,直射崔冬梅心坎。她猛地回头,见一双眼在树荫后泛起光亮,吓得后退一步。定了定神,又见地上露出衣袍一脚,半只鞋子。
  那半隐半露的衣袍,云龙纹遍布,崔冬梅明白,这是杨琮。
  他像是吃了黄汤,崔冬梅不愿冲突,打算离开。哪知,方才走了三两步,杨琮就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向她眼睛说话,“你这些时日,还好?”
  “我好不好,用不着你管!”崔冬梅气得要死,真想一个巴掌将这厮拍成一张煎饼。
  做鬼去吧!
  杨琮笑得诡异,“父皇的事,我已经知道,你不必瞒我。我早说了,你就算成了后妃,想要压我一头,使我低头反过来求你,也是不能。而今父皇又是这般境况,你往后日子有得是苦难,再有,若有个不好,你照旧落入我手中。如此,何苦折腾这一场呢。”
  “你当真是陛下的好儿子,敢说出这番话。”崔冬梅惜命,不敢光明正大闹出动静来。
  她的忍让,助长杨琮气焰,“我当然是父皇的儿子,这一点,无需你提点。”
  “你来,到底要干什么?”崔冬梅努力稳住自己,将手中的罐子紧紧抱住,强忍着脾气。
  偏生这厮下一瞬说道:“我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么。”
  “我缘何要知道。你这背信弃义小人,哪里能做出常人所想之事。”
  杨琮一脸果然如此的笑容,“我知道你生气,无妨,毕竟你往后日子不好过,以你的脾气,提前生气,也属当然。”
  虽不明白这厮到底发什么疯,崔冬梅却深知不能如此下去,恐招来金吾卫。她还想好好活着。痛恨手边没个趁手的工具,气急之下,将手中用来盛雪的罐子,朝杨琮面皮扔了过去。
  这厮发疯是发疯,功夫还在,一手接过,竟然一点响动也没。
  “娘娘,您这是想要将拱卫的金吾卫招来么?要死,也不是这般死法。”
  崔冬梅低声咒骂,“你吃了五石散,还是灌了黄汤了,大晚上的,发什么颠!”
  杨琮像是没听见,答非所问,“你落到我手中,万万没有好日子过。”
  “陛下尚在,你想要造反?”崔冬梅双手胡乱摸索,再次找寻趁手工具。
  “我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仅有的儿子,”杨琮说话间,像是发疯,也像是趁发疯,确信什么消息,“从今往后,我都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他的眼神,明亮得太过骇人,崔冬梅一时之间,竟然忘却反驳。
  被杨琮看在眼中,像是确信自己的消息,登时更为猖狂,“你若识相,好好安排郭六娘子,不要出什么岔子。顺了我的心意,往后方才有你好过。不然,我有个不好,你也要陪我一道去死。”他嘴角含着胜利的笑容,徐徐走开。
  留在原地的崔冬梅,着实气不过,这厮是个什么东西。不知从何处得来陛下不行的消息,跑过来耀武扬威,威胁自己。
  她崔冬梅从勾搭陛下开始,就没想过退路。
  一瞬间,崔冬梅想起坊间泼妇吵架模样,猛地脱下绣鞋,朝杨琮扔过去。
  这人像是后背长眼睛一般,回头一把接过绣鞋,握在手中,紧紧地抓着。如珍宝似的放在手中把玩,动作之间那看向崔冬梅的眼神,越发玩味。
  崔冬梅冷汗津津,扶着春梅树桠站定。
  许久,仿若弦月透出光亮,又散了光亮,才见杨琮将绣鞋揣在衣袖中,翩然而去。
  夜风更盛,金吾卫有条不紊换班,皎月阁前一切烟消云散,毫无踪影。
  微弱的树影沙沙,小娘子全身瘫软,背靠春梅,拉着香香的手,顾不得手心的汗,哑声道:“你哪里去了!”
  “奴婢……”香香也是吓得腿软,“奴婢被他们扣在皎月阁后……是奴婢无能……”
  在小丫头子隐隐哭泣中,崔冬梅吩咐,“明儿一早,开了城门,即刻给刀四送信,再有,让龙翼卫首领来见我,就说……就说除夕在即,我要去封丘门看花灯,提前关防……”
  崔冬梅手上的府兵,一个是刀四,一个是独属于皇后的龙翼卫。
  顺畅的日子,才一年不到,就要乱起来了。
  香香泣道:“陛下,和陛下说说……”
  “说,说什么说,此前太子混账,和刘三娘同流合污,你听陛下是如何说的,那都是太子妃带坏了太子,他的儿子,在他眼中,再好不过……先不让陛下知晓。错了一星半点,你我主仆几人,就要见阎王去了。”
  他们杨家人,最是杀人不眨眼。
  ……
  半夜杨琮回到东宫,命人将睡梦中的太子妃叫醒,神色坚定说道:“陛下是真不行了,三娘,崔二那个蠢货,不用再去管她,生不出事情来。”
  刘三娘努力醒过来,“殿下如何知道的?”
  杨琮像是想要得到嘉奖,“我问了崔二……”
  不等他说完,刘三娘用来醒神的茶汤,一股脑泼到衣襟,“你说什么?你疯了不是?”
  这等事情,去问崔二,先不说如何问得出口,即便是问了,崔二那个夯货,能告诉人!
  明白刘三娘未竟之言,杨琮径直说道:“早就告诉过你,崔二是个蠢货,心中藏不住事。不过是侧面问了问,还没如何呢,一径全都交代了。萧夫人寻名医,和咱们此前猜想的,一点不差。
  她成为皇后,不过是气咱们从前负了她,而今她已和东宫交恶,又赶上父皇有这等病症,她的未来,全在咱们手上,想要她如何,她便要如何。我今夜不过提点她一番罢了。如若不然,她那个蠢货,不定什么时候才会想明白呢。届时,若是这蠢货再出什么岔子,还得咱们去收拾……”
  说来说去,他的话中全是崔二。
  崔二的从前,崔二的现在,崔二的以后……
  听得刘三娘很是疑惑,这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亦或是,杨琮这厮到底发了什么疯。一面骂崔二是个蠢货,一面又细细致致说着崔二种种。
  刘三娘一面拭去衣襟的茶汤,一面盯着杨琮看,看看之后,又悄无声息向丫鬟使眼色,命人去打听。
  天下之大,还未见过这等离谱的事儿。
  待他好一番话完毕,刘三娘装若寻常问道:“这话,是崔二明明白白告诉你的?”
  杨琮哪里不知她这话是看不起自己的脑子,登时心有不悦,耐着性子说:“崔二是个蠢货不假,可也不至于蠢成这副模样。我不过是问了问,说了说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从今往后唯一的儿子罢了,她吓得一个字没说。依崔二的性子,父皇若是个好的,当即就得吵吵起来,她一句话没说,这铁定就是事实。”
  见他这般了解崔二,刘三娘心中泛起一丝丝怪异,“若是崔二吓着了呢?”
  杨琮的忍耐有限,反问刘三娘,“此前得了萧夫人寻名医的消息,是谁推断来推断去,最终没个确信。我而今想了法子来,你却是不信。刘书兰,你莫不是忘了,你是太子妃,我才是太子!”
  此言一出,刘三娘明白自己又在不经意之间,将杨琮也是个蠢货的事实显露出来,当即收敛赔罪。
  太子看她低头赔罪,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赔罪,谅解,你记在心上才是。”说着起身,很是不耐地背对太子妃,“过几月,郭六娘子入东宫,将宜春殿收拾出来。”
  望向太子离开的背影,刘三娘心中乱的很。
  一来,她自省,在太子跟前着实有些放肆,二来,她疑惑,太子莫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刺激。她选择成为太子妃,无非是想,做到世间女子最高处。此间艰难,不能有所差错,这些问题,必要明白。
  及至第二日郭六娘子入宫,她方明白,太子殿下受了何等刺激。
  第28章 不同寻常的兔子灯
  第二日, 腊月初八。昨夜不知什么时辰,又下起雪来。晨起一看,满地清白, 蔚为壮观。
  因早早得了正阳宫的帖子,郭六娘子辰末便到兴安门。她打扮得尤为喜庆,一袭淡紫色吉贝深衣, 一件机匠荷叶裙, 外罩切针妆花罗大氅, 更有腰间环佩叮当。
  还未入宫门, 她扭头和小丫鬟说话,“你说,娘娘寻我, 真是打算给太子说亲么?娘娘还小太子两岁, 能做得了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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