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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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源上车后瞟一眼老板灰败的脸色,硬着头皮开口:“太太不接受过户。”
  靳行简垂着眼眸, 不知在手机上操作什么,“嗯”了一声,没再提这件事,出口时声线发沉:“去查刚刚跟着太太离开的人是谁。”
  过户的事就此陷入僵局,靳行简的头像安静地躺在姜茉的好友列表里,两人的对话截止到他那天去山里找她。
  周五晚上,商辰打电话给姜茉,想留她中午一起用餐。两家离得极近,姜茉委婉拒绝,商辰语气温和说道:“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如果你不嫌弃家里阿姨烧的粗茶淡饭,明天中午就留下吧,黎冬要我一定要款待你,我也一直想感谢你答应帮忙修画。”
  姜茉没再拒绝。
  “有什么忌口的吗?”商辰问。
  “姜沫吧,”姜茉思考片刻,语气有几分俏皮,“我不吃我自己。”
  商辰反应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
  周六一早,姜茉将修复工具准备齐全,动身去商辰家。
  他们两人的房型一致,商辰家里佣人多,可房子仍旧显得冷清。
  有了前几次的电话接触,两人见面时没有尴尬冷场,没有过多寒暄,商辰带她去看画。
  那是一副油画,身着白色长裙的少女闲适地靠进躺椅里,两条长腿在裙下俏皮的搭叠,她正拿开脸上盖着的旧书,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目光上挑,似乎是想看到头顶茉莉花环上停着的那只蜻蜓。
  她脚边种了几丛茉莉,身后一片繁茂的玫瑰花,大朵大朵的红色玫瑰花枝招展,开得正盛,衬得少女裙摆及肤色更加洁白灵动。
  画中这一天的天气极好,阳光从树叶间倾洒下来,斑斑点点地落在她身上。
  像是正在发光。
  姜茉呆呆地看着这幅画,过了片刻问:“这是您的爱人吗?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嗯,”商辰声线温柔,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神情深情而伤感,“她的眼睛很漂亮,她喜欢各种花草,尤其喜欢茉莉。”
  姜茉目光落到画上的茉莉花,心底生出些亲近情绪。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之一。”商辰话音低沉下去。
  姜茉诧异地看向商辰,没再往下问。
  她曾听靳行简提过,商辰在美国时并没有成家,结合他现在所说,他的爱人应该已经离开他或者去世。
  无论哪种,都令人伤感。
  放在以前姜茉很难想象,像商辰这样外表冷硬叱咤风云的行业大佬,爱人时会是什么模样,现在姜茉知道,他看爱人的眼神仍是温柔的,谈起爱人时语调也是温柔的。
  姜茉垂下眼眸,去检查油画。
  这幅画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麻布底层霉变导致颜色层剥离,姜茉准备带到学校借用设备检测时,商辰带她去了工作室,她可能需要的设备应有尽有地陈列在房间内,全部是市面上最新的型号,姜茉暗叹钞能力带来的便利,埋头在工作室,午餐准备好时,商辰叫她出来。
  和初遇那天那个僵硬却友善的微笑不同,接触久了姜茉发现,商辰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年轻创业时的辛酸被他讲得幽默自侃,美国家里满花园的茉莉在他口中讲述出来仿佛都有了生命力,他也会适时向她抛出话题。
  “名字里的茉是茉莉的意思吗?”
  “没想到你和黎冬还有这样的缘份,过段时间她休息会来北城,你们可以好好相聚。”
  “长期从事修复工作肩颈多会疼痛,我之前用过一款按摩椅效果还不错,要不要推荐给你?”
  “边牧养在身边很久了吗?它似乎是个贪吃的家伙。”
  姜茉就这样和商辰慢慢熟悉起来,白天她不在家,阿姨去遛jan,等她晚上回家会和她谈起,“隔壁的商先生似乎很喜欢jan,最近家里像是备了很多狗粮零食,jan现在出门就要去那儿要口吃的,馋得很,商先生也是有耐心,会推开工作和它玩一会儿。”
  看来jan很喜欢商辰,接触一段时间后放下戒心吃他的东西。
  姜茉知道商辰的事业版图遍布全球,有点好奇:“商叔平时怎么工作的?”
  这时刚吃过晚饭,姜茉倚在厨房门口,阿姨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后给姜茉洗水果,嘴上笑着说:“你白天不在没看到过,他家院子外每天都有豪车过来,凑在一起能开车展。商先生工作起来火气有点大,那些人西装笔挺地进去,蔫头耷脸地出来。不过他是真的喜欢我们jan,有天天气好,商先生在院子里办公,应该是开跨国会议,电脑那头叽里呱啦的,jan过去时商先生专门暂停了会议来喂它。”
  红紫的车厘子洗了一碗先给姜茉,阿姨又去清洗葡萄,感叹道:“商先生可真显年轻,我家那位在他那个年纪头上已经冒银丝了,商先生头发还黑着。”
  姜茉拿起一颗车厘子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想的却是,她其实看到过商辰的白发,整个发根都是齐整的白色,等她下一周再去时,发根部位再度恢复黑色。
  和阿姨闲聊几句,姜茉上楼。
  时间进入12月,室外草木枯黄,有人家的院子里已经栽种上高大的冷杉,布置成圣诞树模样,提前迎接这个入侵本土文化的节日。姜茉从那家院前经过时,能闻到极为淡雅的木质香。
  那是她很久没闻过的味道。
  姜茉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订好一张圣诞节前去南城的机票,拿上睡衣去洗澡。
  12月24日那天是沈云笙生日,她想过去陪她。
  热水喷洒过身体,头发上揉满泡沫时,姜茉才想起进来前忘记摘项链,她开了水阀冲洗过双手,闭着眼睛伸手摸索到颈后接扣,摘下后放到壁龛里,收回手时听到“叮”的金属坠地声。
  姜茉睁开眼睛,瞬间被额上残留的泡沫刺痛得立即闭上。
  她使劲闭了下眼,一手扶着头发,一手摸索着扯过一条毛巾擦掉眼皮上的浮沫后睁开眼,脚下的石材地面上干干净净,排水槽里也看不到什么。
  顾不得去管头发,姜茉连忙蹲下身四处查看,最后才在地漏缝隙中看到那枚素戒。
  女士素戒戒臂细,险险地卡在缝隙里,只露出不到八分之一圈,像是一碰就会掉到下面一层。
  头上的泡沫又滑下来,刺得姜茉眼睛生痛,担心戒指被冲下去,她不敢拧开水阀冲洗,只拿毛巾将泡沫及头发包住,披上一件衣服去楼下找工具。
  阿姨听到动静过来时,只见姜茉从一个陈旧的工具箱中翻出一根铁丝,慌慌张张往楼上跑,阿姨连忙跟上去。
  姜茉正狼狈地跪在湿漉漉的浴室地面上,头发在她跑动时松散开,凌乱地垂在肩膀上,头发和露出的小腿上还有没冲洗干净的泡沫。
  她小心翼翼地将铁丝穿进戒圈,慢慢用力,一枚素戒被一点点带上来,又被失而复得般握在掌心。
  修复文物是一件需要静心的事情,心境也会随之平和。
  面对这些已经存在成百上千年的文物,姜茉会想,她近一年的遭遇,或许只是它们生命中极短暂的一段苦旅,破损的虫洞会被填补,霉斑会被清除,就连通天折都可以被修好,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时间能带给她更多经历,更多经验,或覆盖或忘记这一年的事。
  她已经有一阵子不需要再借助药物入睡,也没再想起过靳行简。
  可这一天,她闻到了冷杉的气息,差点丢了那枚只有她知道戴在哪里的戒指,她才知道,一旦想起他,就如同被洪水淹没般,到处都是他的声音,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她其实很想见到他。
  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没过多久,姜茉接到黎冬落地北城后的电话,黎冬听出她的疲惫,让她再睡一会儿,“今天商叔不在,你补足睡眠再过来吧,我自己去榕湖就好,那里的地址我知道。”
  姜茉没再同她客气,放下手机后再次进入浅眠。
  黎冬挂断电话,根据靳行简发过来的定位找过去。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洛杉矶,中间联络也是打电话,一个多月没见,靳行简比上次瘦了很多,原本的那点痞气和意气风发被他封存进骨骼里,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和难以揣度。
  “换车了?”黎冬坐上车说,又问,“你和商叔一直没碰面吗?”
  “没。”靳行简简单答一句,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发动轿车。
  被卡在两人中间的黎冬有些头疼,“他正后悔之前没有去查茉茉身世,又知道她因你神伤,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不过你也别急,我有预感,你和茉茉一定会和好,到时候商叔自然也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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