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更好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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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时,在密林里埋伏着的警察们已密切观察到吴文雄的一举一动,他们利用红外夜成像画面看到吴文雄的状态有些焦急,想必是担心夜长梦多。
  接下来,现场的所有警察第一次目睹到吴文雄令人心惊肉跳的攀爬过程。
  只见吴文雄掏出一套简易的y型挽索,固定到安全带胸部的连接挂点上。随后,他先将挽索一头的锁钩扣在铁塔的横架上,抬起右脚纵跃上去;再将挽索的另一头锁钩扣在上方的横架上,抬起左脚跟了上去。就这样,他交替使用着两只锁钩,做成了一个防下坠的保护措施,此外他的腰间还挂有工具包等负荷。
  在荒野上,安维东看着年过五十岁的吴文雄缓慢攀爬,心里无限感慨:在吴文雄这二十年的逃亡生涯中,他遍尝世间百态,假如这一腔孤勇没有用错地方,那他必然能奋斗出一番作为。
  看到这里,安维东低声询问:“消防队到了吧?”
  “已在高尔夫球场南侧停车场待命。”
  安维东下令道:“好,鲁志明现在出发。”
  很快,一束车灯缓缓亮起,逐渐照亮了铁塔上的吴文雄
  鲁志明开得很慢,并在距离铁塔十多米处停下了。他跳下车,仰头望着铁塔上的吴文雄,大惊失色道:“天呐乔师傅,我一直以为您是维修队的,原来这些电缆是您这么偷来的,这可是违法的事儿!”
  铁塔上的吴文雄气喘吁吁,语气也颇不耐烦:“少啰嗦,你能拿到货就好,又不会少了你的。”
  鲁志明惊慌失措。他一直没有告诉过警方,其实他有严重的恐高症状,此刻仰视到吴文雄身居近五层楼高的半空,鲁志明只感觉呼吸急促、血压骤起,就连大脑也一片空白。
  “乔师傅,您快下来吧,您这不是卖电缆,您这是玩儿命!这趟我不接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监听中的安维东脑中“嗡”地一声响,他急忙询问道:“谁让他这么说话的?”
  货车里的两位干警也惊出一身冷汗,意识到鲁志明是临场乱了阵脚。
  安维东急忙望向铁塔,看见吴文雄也慌了神,他似乎全身血压急剧蹿升,在铁塔上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跌落下来的危险。
  于是安维东不甘心地喊道:“行动!”
  霎时间,事先埋伏在东南西三个方向的警方同时出动,警灯在夜色中发出刺眼的光芒。安维东迅速对接消防队,做好布置救生措施的准备。
  吴文雄的眼睛被光芒照亮,他站在15米高的铁塔并向下俯瞰,只见刚才还寂静的荒地上突然涌现出几十位警察。吴文雄又急忙转头望向北边,只见另一队警察钻出了密林,将吴文雄彻底包围在荒野中央。
  这样的场景已无数次出现在吴文雄的梦里了。只不过,这一回他彻底落入了警方的天罗地网之中。
  这时,吴文雄看到鲁志明已被两名干警控制住,他终于明白自己中计了。
  安维东拿起扩音设备喊话道:“吴文雄,你已经被包围,希望你认清形势,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铁塔上的吴文雄一只手紧紧攥住铁架,而另一只手移动到胸前。他怒吼一声,喊道:“你们谁都不许再靠近!往后退!”
  安维东有些疑惑:都到这种局面还要垂死挣扎,难道他真有插翅的本事能飞出去?
  就在这时,他透过镜头看清楚了吴文雄的动作,只见他一只手正握在安全带胸部挂点上。
  “糟了!他想解开安全绳!”安维东大呼不妙,急忙请消防队出动。
  “是!”消防队员们一呼百应,训练有素地组织起救生措施,他们很快就架起了云梯。
  吴文雄又大声喊道:“都不许动!再靠近我就解开挽索了!”
  一阵夏夜凉爽的晚风吹过,偌大的荒地陷入了阵阵沉寂。
  双方僵持不下,安维东迅速叫来配枪的刑警,准备部署最无奈的下策:
  “他的腰部挂着锁扣,只要挽索还连接着铁架,他就是安全的,如果能一枪命中他的腿部,他就会倒挂在铁架上,但不会有坠亡的风险。这一枪,可以为消防队架云梯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明白。”配枪的警察干脆地说。
  “好的,速通知急救中心赶到现场,动作快。”
  安维东说完这一切,清了清嗓子:“那么...”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这时,一声声呐喊由远及近传来,涌入现场众人的耳畔。
  安维东回过头,只见一辆警车从高尔夫球场缓缓驶向荒野。没过多久,颜宁就跳下了车,飞快地跑向铁塔。
  颜宁来到铁塔脚下,仰头看着吴文雄喊道:“你下来吧,这对你是最好的结果。”
  安维东听后焦急地说道:“颜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指望他被感化?”
  铁塔上的吴文雄已经彻底乱了神志,他对颜宁喊道:“你离远些!”
  “好,我离远些。但是有个人要来见你,她有重要的话对你说,你不要激动,好吗?”
  说完,颜宁转身看向警车,向里面的人喊道:“你不是要劝他放弃抵抗吗?出来吧。”
  在众人的注目中,警车门缓缓打开了,里面的人竟然是吴霜。
  吴霜看向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铁塔,一步步踏向荒野中央。
  几个小时前,吴霜特意央求颜宁带她来到现场,她说吴文雄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倘若他今夜负隅顽抗,她就会以亲人身份劝说他坦白从宽。她说,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受够了父亲亡命天涯的逃亡生活,只有认罪伏法,才会有来日堂堂正正的团聚。
  那时候,吴霜对颜宁讲得很恳切,她泪眼婆娑,颜宁都不禁动容。
  在警方的包围圈中,吴霜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向铁塔走去,并接过了颜宁递给她的扩音设备。
  周遭万籁俱寂,安维东急忙做出噤声的手势,以便让吴霜的话语更加清晰有力。
  寂静的荒野上,这对父女久久对望着。
  突然,吴霜张开双唇,缓缓开口道:“我想跟你说一句话。”
  很显然,铁塔上的吴文雄期待不已,他的眼里似有泪水和无限柔情。
  这个时候,吴霜说道:
  ——“我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就是流着你的血。”
  四周青山巍峨连绵,翠柏松槐屹立不倒。颜宁脑中“嗡”地一声乍响,安维东的瞳孔一阵紧缩。
  在满天星辰的凝望下,古老的大地骤起悲悯的疾风,只见铁塔上的那个身影纵身一跃,带着逝去岁月的秘密,永远消散在历史的尘烟中。
  第79章 10、你来偷天换日,我去暗渡陈仓
  夕阳的余晖下,亮马河泛着粼粼波光。
  这场起于2017年的改造计划终于顺利落幕,夜色中的亮马河国际风情水岸灯光璀璨,它如同一条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带,倒映了滨河夜景廊道的婆娑树影。
  颜宁站在奥克伍德酒店的河岸边,他身旁的彩色石阶水瀑涌动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颜宁似乎看到了江建军离去的背影,他的全身像蒙着一层水雾般湿漉漉的。颜宁想伸出手去追,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些年他饱尝挚爱离去的痛苦:父母诞育的亲情、袁良童年的友情、江建军师长的恩情,都随着流水匆匆逝去了。
  深夜两点,颜宁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这是吴文雄畏罪自杀后的第四日,颜宁已把自己锁在家里不吃不喝两天了。
  早在事发后,颜宁第一时间脱去了警帽,并将一身警服留在办公室。他写下了一封请罪书,直言是自己的失误才导致了重大后果,想恳请组织审议。随后,他切断了所有的通信设备,让单位的同事们心急如焚。
  这时,颜宁听到了阵阵急促的砸门声,来者正是安维东。
  门开了,但安维东吓了一跳:尽管仅仅两日未见,但颜宁的面容已无比憔悴。
  安维东在门口就能闻到刺鼻的酒精味,屋子里也搞得乌烟瘴气。他又气又急,向颜宁喊道:“你给我振作一点!”
  颜宁坐在沙发上,陷进了深深的自责中。
  “如果那晚我没有轻信吴霜的话,就不会阻拦你开枪,说不定他的腿伤很快能初愈,正在接受警方的审讯。但是现在,即便我们能侦查出他的累累罪行,也无法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我怎么会这么愚蠢,我不配穿上这身警服。”
  “颜宁你给我听好。事发突然,连尹局都说吴文雄是悍匪,他如果铁了心想畏罪自裁,在腿部中枪后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哪怕坠下铁塔砸向几名干警同归于尽。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一场意外。”
  “可是,我还有什么颜面面对江叔的在天之灵呢?他为了让吴文雄接受法律的制裁,不惜拼出了一条命...”
  听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很久,安维东才缓缓开口:“那么,6号晚上你是怎么把吴霜带到现场的呢?当晚你究竟去了哪里?”
  黑夜中,颜宁陷进了回忆:“你还记得吗?上周尸检时,发现江叔手里紧紧攥着的一枚钱夹。”
  五天前。
  8月5日,盛夏的日落时间虽还未到,但暴雨却已将天空涂抹黑色。黑云压城,几道凌厉的闪电划破天际,令人胆战心惊。
  那天傍晚,安维东得到了法医初步的检验结果:江建军遗体的手腕部呈现严重的抓痕,伴有双手手指的擦伤痕迹,疑因抱着吴文雄坠水后遭到对方的激烈反抗。而溺亡的江建军双手紧握,法医用力将其手指舒展开,发现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短钱夹。
  “首先,溺亡者双手呈拳状是不罕见的,这是由于人类有求生本能,在溺水后总会想抓住树枝或石头等物品作为支撑。建军既然抱着嫌疑人落水,假如嫌疑人口袋里有物品漂浮出来,那建军情急中紧紧握住也符合常理。但不合常理的是,这个短款钱夹不像咱这个年代还使用的东西。”法医说道。
  后来,安维东看到了物证袋里的钱夹,那确实是个款式古板且质感陈旧的老货。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河水里,钱夹表皮已被腐蚀得很严重,勉强能看出原本是卡其色的皮面。
  这位法医已过不惑之年,他童年时曾经历过用挂历和报纸叠钱包使用的年代。法医说,除了钱包的磨损程度外,光是看它内含有大量“钞票位”的设计,就能判定这个钱夹是诞生于刷卡消费流行之前的年代。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提取了纸板和内衬布的样本送检,稍后还会根据烫印工艺和胶水痕迹缩小范围,尽可能找到钱夹的出处,看能否掌握嫌疑人更多的线索。”
  “那钱夹里还有钱吗?”安维东问。
  “这就是今天叫你们来的主要原因。钱夹里一分钱都没有,但我们发现了别的东西。”
  说完,法医拿出一张彩印照片,这是经过影印后放大的版本。
  “交给你们吧,这种物证就不归我管了。”法医说道。
  安维东接过了照片,只见上面是一对夫妇和两个孩子,看着像全家福合影。
  安维东一眼认出了男人正是年轻时的吴文雄,他当时穿着一件青灰色的羊绒衫,是那个年代时髦的鸡心领;吴文雄的前排是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她的眼睛很水灵,安维东也能认出这是幼年的吴霜。
  然而在吴文雄的身侧,还有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女人,笑起来十分文静,她穿着玫红色的毛衫、烫着90年代美发厅海报上常见的发型,应该是位很时髦的女士。
  安维东盯着照片远看近看,越看越觉得像在粮官峪村那整面照片墙上出现的女人。
  很快,颜宁披着雨衣赶到单位,当时安维东正和三组同事查询这位名叫“章燕霞”的女人的信息。
  见面后,安维东急忙把彩印照片递给颜宁。
  “看看,这就是你说曾在7月份遭钝器锤击致死的女人,合影中还有吴文雄和吴霜父女,可见他们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是,这位1971年出生的章燕霞早年在成都、深圳、东莞等南方一带生活,直到2014年后才从广东来到北京。今年以来,她的劳动关系在昌平一家民营肥皂厂,但平时也会外出做做家政。但是,我们并未发现章燕霞与吴文雄的背景有任何交叉轨迹,他们更不是合法的婚姻关系。”
  说完这些,安维东才发现颜宁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照片看,似乎根本没听他讲话。
  “怎么了?”安维东问道。
  颜宁手中的合影有吴文雄父女,还有章燕霞与一个少年,这位少年比吴霜大好几年,至少已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颜宁至死都不会认错,他就是袁良。
  于是,在一天后的8月6日晚,颜宁安排好鲁明志与警方的“双簧戏”后,要来了这张四人合影的复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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