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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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陀飞轮男人不需要顾展开口,竟已经把事情安排完,滴水不漏,甚至在表扬信落款上下了功夫,贴近两岸一家亲,增加表扬信含金量。
  考虑得比顾展自己还周到。
  “你要不睡下?离天亮还能睡会儿。”男人接着道,坐起身,把床空出个位置。
  顾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按着在床上坐下。
  “头发没干,先别躺。”男人又交代。
  “哎。”顾展张了张口,竟不知如何回答,两人身份又倒过来,自己是被照顾的落水者般。
  “我不跑,你也别担心。”
  顾展张开的嘴又合不拢,这男人的脑子又一次长在自己的心坎上。
  惊讶的次数太多,反而有点诡异。
  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男人主动跟着自己回家,主动送锦旗,感谢信。
  就算是有救命之恩,正常人遇到这么大事故,至少要一夜才缓过劲,而陀飞轮男人似乎急于靠近自己?
  储物间狭小,安静异常,糖胶树的刺鼻香气,越过门缝,涌入方寸空间内。
  顾展坐在床上,仰头靠墙,坐身边的男人也不说话,视线火般炙热。
  “我为什么要怕你跑?”顾展收回神,很快开口。
  “因为你不想被处分,掉饭碗,让老林警官难做人。”
  第三次,被道中心思,赤\裸\裸。
  顾展坐直起身,警惕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依旧是暗不见底的眸色,虹膜边缘泛着圈雾蒙蒙的灰,如同阴天无风的温柔海面。
  他猜不出男人的心思。
  呼吸变得黏稠。
  顾展溺在那片海里,感觉自己侧脉的动脉开始忽跳,他竟开始有些许紧张。
  “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他哑着嗓子回答:“市长热线已经有记录,锦旗有没有无所谓,顶多就是记过,反正老林也不会开除我,无所谓。”
  把看似光明的未来放在别人手里握着,顾展宁可自己掌控不太痛快的人生。
  即使对方看起来并无恶意,他也不会给予信任。
  “天亮你就走吧,锦旗你随意,反正现在你身上也没钱。”顾展说得直接,面无波澜。
  对方笑起来,笑意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大概是戴着陀飞轮被说没钱,被气的。
  “我不走,还想请顾警官帮个忙,给个银行账号,让船长转点钱给我。”
  “一点?”顾展挑眉,看向男人手中的陀飞轮,表盘侧面有道磨痕,也许是刚刚在礁石上磨的。
  “嗯,预支下这个月薪水。总是要用钱的。”
  顾展又亮起自己的兔子屏保,把手机递给对方。
  大副的月薪,四,五万有的,这么多钱说是一点,带着陀飞轮口气就是大。
  【往这个账户打下这个月薪水,要用钱】
  【浪大,马上。】
  十分钟后,粉红兔子娇憨的脸上跳出一条提示符。
  【04:30,您尾号8907账号收入转账:美金100.00元。美金账户余额100.00元】
  这下被气笑的人是顾展。
  月薪100美金,这是什么鬼。
  “你是在船上干了坏事被丢下海的吧?”顾展弯着眼,看着男人额角的青筋直跳。
  “船长是在恶心你吗?莫非定制陀飞轮是你骗来的?”
  “这表大几百万,100美金月薪得攒多少辈子?除得尽吗?”
  顾展连珠炮挖苦着,先前被男人道破小心思的尴尬,他要一句句补回来。
  “你不会是随着货轮各个国家伺候富婆,富婆送的吧?”
  顾展嘴炮打得痛快。
  不等顾展说完,男人竟倚身靠了过来,鼻尖几乎蹭到他的耳垂:“你说对了,陀飞轮,是人送的。”
  “哦?”顾展心底一紧,咬住下唇,定住身形,垂下眼衣领内,男人肩胛骨上的肌肉,蝶翼般舒展,肌肉的沟壑随着顾展的呼吸,上下起伏。
  “我最擅长的,是以色事人,顾董事长。”对方回答,呼吸卷着灼烫的气息。
  第4章 你是什么人?
  顾董事长?
  顾展顿时身体紧绷。
  这人怎么会知道顾家的事情?
  “你是什么人?”顾展猛地反手将人一把推到墙上,铁架床被撞得偏位,储物箱上的书噼里啪啦地砸了两人一脑袋。
  怎知这叫阙朝的男人也不恼,反而哈哈地笑起来,起身整理起落身上的书,指着书名:
  “我是你的股东,顾董事长。名叫顾展,又关心企业破产重组的小孩,全彰城找不出第二个。”
  顾展不说话,依旧厉色瞪着对方。
  “就是有点少,小股东,五千股而已,散户。”
  “你不是外籍吗?连银行账号都没有,怎么买股票,骗谁呢?”
  顾展质问。
  只见对方捡书的手一顿,抱着书坐回床上,收起笑容:“我寄船长买的,船长手机上绿油油的股指不会骗人,顾氏控股的董事长变更公告不会骗人,100美金生活费就是船长给我这颗韭菜的警告。”
  原来是股灾受害者,顾展沉默地瞥了对方一眼。
  “五千股罢了,掀不起风浪。”
  “船长跟着我买了八万股,每股三十二元入手,现在每股八毛,他每天站在甲板上,想往海里跳。”
  船长炒股是赔得惨,但也不全是顾氏的股票,阙东朝不过是顺势试探顾展,至于船长为什么转了100美金,他也不知道。
  阙东朝看着小顾展乌黑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下,小猎犬般警惕。
  “把你的陀飞轮卖了,赔完船长的损失,还有找;你都被割得剩韭菜头了,还留几百万的陀飞轮做什么?”
  “陀飞轮是对我爱人给我的,不能卖。”阙东朝缓下口气,低声道。
  表是顾展送的,在他死后的第三个月,阙东朝收到表行sa的电话。
  sa说顾展先生半年前送来块表做保养,但因为顾先生的特殊的要求,所以今天才完成。顾先生有交代,表要送给阙总的,要求您亲自到柜台取。
  阙东朝立刻飞奔到专柜,指尖微颤接过sa递来的表。
  表不是新的,表圈有明显的撬痕,后盖倒是全新,还贴着保护膜。
  sa解释,顾先生硬撬开后盖刻标记时,留下了痕迹,也是因为后盖被撬变形,只能送回欧洲修复,所以领表的时间后延。
  专柜射灯很亮,落在华青珐琅上晃得阙东朝眼睛发酸。
  阙东朝盯着飞转不休的陀飞轮,心跳骤停,又开始跳得飞快。
  岁月的沉重从身躯褪去,顾展二十岁的鲜活面孔,凑到自己眼前。
  “那你去找他,再让他帮你一会儿呗。”
  “他大概是腻了,甩下我,走了。”
  “哈哈哈哈,被富婆甩了啊,哦,不好意思。陀飞轮不能卖,船又跑了,那你现在能做什么?”
  小狗的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句话就被逗乐,和前世一样好哄。
  阙东朝弯起嘴角,指了指手上的书。
  “我能帮顾董事长重整企业,让顾氏活过来。”
  《企业破产与重整:理论与实践》
  《企业重组与破产:案例研究》
  《企业财务困境与重组》
  ……
  “啧。”顾展眯起眼。
  第四次,他的心思被眼前的男人点破。
  简单,直接,荒唐。
  一名二十六岁的海员,夸口要帮二十岁的破产董事长重整旗鼓。
  放个响屁都比这靠谱,起码还有声响,偶尔还会臭。
  顾展斜了眼吹牛不打稿的男人,夺过那叠书,横在两人之间,卷回粉色毛毯和迷你潜水镜兔子,背对着男人蜷起身。
  “睡吧,阙大副,你以色事人,哄到富婆送块几百万的陀飞轮,这事听起来都比你刚说的话靠谱。”
  顾展伸手关上灯,用暗黑终止这段无边无际的对话。
  ***
  派出所调解室的灯,在白天也是亮得晃眼。
  顾展到达时,宋渐的律师已经在调解室坐得杀气腾腾,修身黑西装板着脸,一副宋家权益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
  “宋渐呢?”顾展理理自己的兔子卡通卫衣,在桌边站好。
  “宋总伤得很重,还在住院。”律师回答。
  “重伤轻伤不是你们说的算,当律师的这点常识要懂吧?”顾展语气鄙夷:“不过就玻璃划到皮,还要住院?怕是睡一夜伤口都愈合了,不敢来派出所吧?”
  “顾展!”站边上的老林,呵斥了一声,他担心顾展顶不住宋家的律师,特意到派出所关照下。
  “老林,你们交警队收童工啊?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孩,哪找的?”经办民警偷乐。
  “海岸救援队特招来的,水性顶尖,昨天打完架还救了个外国人上来;毛孩子一身劲,管不动。”老林抹了把他的关公眉,痛心疾首道。
  “救援队的啊,孩子不错。”民警顺势夸几句,把调解书模板往顾展和律师中间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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