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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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鸿匆匆抵达会客之地的时候,面露骇然之色,望着已然落座的谢道韫,竟有一瞬的失语,“您……不怕我怀有异心吗?”
  谢道韫温和一笑:“那麽我这一边就师出有名了,不是吗?”
  庾鸿答不上来。
  只听到了屋中回荡着谢道韫的声音:“我洞察局面多时,也有这个自信,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造访时间。比起由你来寻我,我想还是应该由我,来替陛下接应一位潜伏的忠臣。”
  第74章 我是信使,不是斥候
  “忠……忠臣?”庾鸿真要被这一个词给吓得跳起来,“我不明白谢内史的意思。我如今为父守孝,闭门在家,与朝政已无关联,何来忠臣一说。”
  “那难道你父亲真是因为听了天幕所说,自知前路无望,才选择自裁的吗?”谢道韫回问道。
  庾鸿默然。
  “我顺了有些人的心意,暂时压下了你父亲的死讯,只让你谨慎行事,在家闭门,不得在此关头,让建康中人人议论你父亲之死,你是如何回应的?”
  谢道韫的语气不疾不徐:“若是按照你早先的脾气,姑且不提随后如何,骤然闻听死讯必然又惊又怒,非要闹出些动静来。”
  庾鸿本能反驳:“我是这麽做了!”
  “可你太容易被劝服了!”谢道韫一点都没给他留下情面,直截了当地点明了他的破绽。
  放在一众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里,庾鸿的表现说不上有太多的破绽,但在她这种长辈的面前,庾鸿给出的答复只有一个可能:庾楷死的时候,他在现场。
  所以,他的惊讶里才有了表演的痕迹。
  谢道韫继续说道:“还有,我令有司官员登门造访,向你做出慰问,你在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是何语气?”
  “我……”
  “很有意思,你对他感怀、感谢或者说是崇敬。一个应当目睹父亲死亡的人,对父亲是这样的态度,他的父亲生前到底说了些什么呢?起码,他的死一定是有意义的,也一定给你带来了好结果。”
  庾鸿觉得面前谢道韫的这双眼睛,简直像是一面镜子,直接将他潜藏的所有想法,都给一并照了出来,也让他紧张地又吞咽了一下:“可是,我也有可能是与其他人合作,准备拿着我父亲的死讯,向朝廷问责,声讨永安陛下。”
  “那你就不应该联系刘毅。”
  庾鸿的话等同于是承认了自己的立场选择,但谢道韫没用他的这句“承认”作为给他的答复,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庾氏能联系到的人,并不是只有刘毅一个,不仅不止有他,他所能造成的影响也不是最大的。若庾楷死前给你留下的话,是让你与陛下为敌,为他报仇,你的选择就太让你父亲失望了。”
  谢道韫给出了结论:“我只能这样判断,你父亲用自己的死来为你铺路,而你选择了遵照你父亲生前的意思,将这个任务执行下去。世家的出身让你可以很好地融入到那一批反贼当中,也为你随后的行动做准备。”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其他的事情了吗?”
  庾鸿答道:“……可以。”
  他以为自己的表现已很合格了,王愉那边也对他满意有加,谁知道原来在谢道韫这里,他还有这样多的破绽。
  但他又突然觉得分外庆幸,他不需要在配合王愉行动的时候,来上这样的一出——
  王愉让他将父亲的死算作是一个向永安发难的理由,然后他突然改口,倒戈一击……
  万一稍有操作不当,谢道韫这边没分清楚他的敌我,他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是一点也不好说。
  他也不需要解释那麽多的话,将他父亲毅然赴死之前的每一句话都说出来,来换取对面的信任。
  谢道韫的一句“忠臣”,从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永安陛下的态度,在他终于得到了解释的一瞬间,竟觉自己因熬过了先前的忐忑,忽感一阵热泪盈眶。
  相比于王愉那边的情形,从面前这位谢夫人身上,庾鸿也已隐约看到了,到底什么才能叫做同伴。
  能不能谈一谈接下来的事情?当然能!
  “请稍等片刻。”庾鸿掉头匆匆折返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将王愉让人送来的那封信递到了谢道韫的面前,“这是我收到的名单,只是才收到不久,尚未来得及逐一校对……”
  “无妨。”谢道韫接了过来,粗略地翻阅了一遍,沉静的目光中闪过了一抹讥诮,“人名比我想的要少,应当还有缺漏,但能顺藤摸瓜地查下去,有这些人足够了!”
  这些世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在建康城中构成了一张罗织的网。
  但到底是这张网先一步抓住了自己的猎物,还是这张网先在重压之下破裂开来,就看接下来的交锋了。
  庾鸿忐忑问道:“以谢内史看来,我应当在何时倒戈?”
  “这不重要,在陛下归来之前,你的安全更为重要。”谢道韫答道,“你也不必急于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起码在当下,他们的目标,是我,以及代表陛下威望的宫城。”
  “那我……”
  “你放心吧,你有心向陛下表态,我不会让你能够闲着。”谢道韫安抚道,“就如现在,有一件事,由你来做,要比我去做更为方便。我也只能将这份重任交托给你。”
  庾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请您尽管吩咐。”
  “对了,”他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谢内史来定夺。”
  “是关于桓夫人……”
  ……
  在建康的城门重新开启的时候,一支起先还并不起眼的小队被人流夹带着分散,带出了城去,又很快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由王愉和庾鸿各自派出的心腹组成了这支队伍,向着京口方向而去。
  行船迅疾,以极快的速度抵达,又很快通报了信物,被接入了北府军中。
  庾鸿的亲信还未坐定,就已朝着等候在此的刘毅问道:“行动的人手准备得如何了?”
  那刘毅早有准备,当即答道:“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即刻动兵。”
  北府军中鱼龙混杂,又因先前陛下支持洛阳,从此地调走了太多的人手,十方营盘空缺了六方,更让他调度人手的行动变得异常顺遂。
  来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暗呼了一声,这大概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过这只猴子总算要比王愉联系的那只猴子要更像猴王一些,是该多费一些口舌。
  但想到他之前竟还以为刘毅是配合庾鸿来表演的,他又开始看人有些不太顺眼了。
  不过幸好,这种情绪并没有被他表现在自己的脸上,而是说道:“我代表谁而来,你应该心中清楚。家主说,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来多说了,毕竟有领兵经验的人是你而不是他,只有两件事还需要向你确认一二。”
  刘毅正色:“您请说吧。”
  亲信道:“先前有无北府军自会稽、吴郡方向折返,告知那边的情况,对你们发出调令?”
  刘毅想了想,摇头:“并无。不瞒使者,先前应允令家主的请托,准备一同举事后,我就担心刘牢之会从吴会折返,一直让斥候向那边探查,时至今日也未有发现异常。”
  亲信的心中微微有些发沉,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只继续说道:“另一件事,不必由您回答,只是家主想在人情世故上提醒您两句。”
  “此次带兵从京口突袭建康,是由您和诸葛校尉一并行动,虽说连我这样的跑腿小卒也知道,究竟更适合由谁来指挥全军,但在诸葛校尉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总归要给几分薄面。在真正夺取建康前,千万不得与对方起什么冲突,反而耽误了大事。”
  “……哈哈,要这麽说,也未免小看了我的心胸吧。”
  庾鸿的亲信循声回头,就见王愉的使者会同诸葛长民一并掀帘而入。说话的诸葛长民似乎早与刘毅有过交谈,彼此相顾一笑。
  他顿时心中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因为谢道韫的提醒,没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暴露了他们的算盘。
  “原来……你们认识?”
  “都是北府军中的人,不认识才奇怪。不过若不是因为这一遭,还不知道,原来我们也算志同道合之人。”
  刘毅并没过多解释自己是如何与诸葛长民搭上的话,只顿了顿,又问道:“不知道庾家主还有什么其他的叮嘱?”
  “非要说有的话,还真有一句。”亲信轻叹了一口气,答道,“有些话说出来并不好听却是一句事实,因天幕的影响,建康民心在何处无需多言。若要速胜,便须自北面进攻,直逼宫城,万不能让谢道韫有机会临机招募建康百姓,前来阻挡我们的兵马。西北、东北二门,也都会有内应在接到信号后尝试提前夺关,与你等里应外合,万万不可贸然分兵,耽误了进程。”
  “从南面杀入建康,是最容易引发混乱的……”刘毅沉吟片刻,说道,“但您说的也对,我们是为其他人争取时间,也要让有些墙头草做出抉择的,还是应当选择自北面进攻,完成这擒贼先擒王的重任。”
  “至于那北部宫城的戍防……再如何坚固,以我们如今积聚起来的人力,有的是破城的办法!”
  谢安谢玄已死,凭借谢道韫一个女流之辈,休想再让北府军听令。
  反而是他这样的下等士族出身的将领,正要与那些利益与共的人一并,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王愉的使者插话道:“既然都已谈妥,从何处进攻也已敲定,那麽……咱们是不是可以尽快起行了?”
  刘毅当即答道:“这是自然!”
  他就等着这一声令下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幕的影响,他是当真有些担心,在他们发起行动之前,那位永安陛下就已从洛阳回来了。
  刘毅披挂上马,即刻下达了进军的指令。
  这支军队的聚拢没有引起太多的轰动,但突然要调度发动,却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于是这头的兵马刚刚出动,便已有一队骑兵拦截在了他的前头。
  那为首的士卒满面狐疑:“尔等调兵,可有陛下军令,或有刘将军手令!”
  刘毅冷笑了一声:“我不就是刘将军吗?”
  “你……”
  你算什么刘将军。
  可那士卒刚要再说,便忽有一支冷箭射穿了他的胸膛,将他击下了马背,其余随行之人也已被接连的箭矢夺去了性命,根本没有给他们以继续质疑的时间。
  也还没等这两方的冲突扩大影响,引来更多人的关注,这些拦路士卒的尸体就已被拖拽了下去,很快如同湖面上的水波一般消失不见。
  正因为这过于快速的反应,当这支急行的队伍出现在京口百姓视线 中的时候,他们又怎会想到,这不是一支听从永安陛下命令前去建康驻扎的队伍,他们也不是去拱卫帝都的安全,而是去掀起一场谋逆的风暴。
  骑在马背上的刘毅与作为副手的诸葛长民俱是春风满面的神情,竟未发觉,同行的人中,庾鸿的亲信里已在不知觉间少了个人。
  为了掩饰这个人的消失,先前向刘毅叮嘱的那位庾鸿亲信找上了王愉的使者,说道:“我看咱们到最后还是要依靠自家的私兵。先前光知道那诸葛校尉贪财,是个俗人,却不知道这两人还能没达成战果,就已先飘上天了。”
  他皱着眉头,露出了颇为前景担忧的表现。
  这表现让王愉的使者不由会心一笑:“咱们是要去正本清源的,拿出些胆量来吧!”
  担心那麽多干什么呢。只要这一众人等能助力他们夺取建康,就算是嚣张肆意一些又有何妨。现在他们缺的,就是敢与永安作对的人!
  规模甚众的一众兵马张扬过境,好像也正是因为这光明正大的表现,让沿途之人毫不怀疑他们的目的。
  反而是另外的一路人马,明明在离开刘牢之视线的时候,还看起来像是一路胡乱拼凑起来的兵卒,却在途经这片江南富庶地带之际,没有惊起一点额外的波澜。
  在张定姜的建议下,他们先提前向北走出了一段,沿着大江以北的这一段路,向京口方向逼近。
  这个决策,最大程度地避免了从京口放出的哨探搜索他们的行踪。
  也很快给他们带来了两个意外之喜。
  孙恩的部从相比于孙无终麾下的北府军原本并不算多,但在沿途与江北流民打交道中,以滚雪球的速度发展了起来。这是第一喜。
  而第二喜是,也就是在他们距离京口只剩大半日的路程时,他们遇上了一队从北面匆匆赶回的兵马。
  “你说你先前做了什么?”孙恩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成果高兴多久,冷不丁就听到了刘勃勃的这句炫耀。
  那神态傲然的匈奴少年昂起了头,“我说,我烧了拓跋圭刚打下来的邺城,俘虏了他的将领,还带回了燕国的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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