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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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愚民就是死得少了,等咱们再拼一场,难道还打不灭他们的反心吗?他们迟早得知道,比起那天幕所说的永安,还是魏帝陛下的本事更胜一筹。”
  崔浩扬眉便问:“咱们先前希望以姚兴那一路缓进吸引视线,自南北夹击的目的达成了吗?你这一路的损失,是我们先前预料到的吗?”
  邙山一带就算有人派兵驻守,也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全民皆兵!
  公孙兰嘟囔:“……这只是意外。”
  “好,那我们不谈意外,只谈事实。”崔浩说话间,向一旁的士卒示意,借来了一支短杆。
  公孙兰皱着眉头,瞧见对方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起先他还有些不以为意,但细看下来便发觉,这是崔浩在复盘他先前遭遇的战事。
  洛水之前的兵车阵仗被他绘制在了泥沙之上,将刘裕的步阵与变阵,展现在了公孙兰的面前。
  “你告诉我,遇到这样一个对手,你要怎麽打!”
  崔浩抬眼道:“你可别跟我说,洛阳城北他没法摆出这阵仗。”
  能组织起这样一出防守的人,必然能做到因地制宜,另设玄机。
  公孙兰没有作答,但他既未呛声,崔浩也不难读出其中的意思。
  他已认可了崔浩的判断。
  这位年轻的北朝谋士重新向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沙地之上,“我认这一场奇袭洛阳的仗,是我输给了刘裕,但我不认决定洛阳归属之争,我已输了!”
  “你说吧,咱们现在该怎麽做。”公孙兰问道,“光只是背靠山势,结营驻守?”
  等援军到了非得笑话死他。
  崔浩答道:“派一路人马,去探查函谷关的动向,援助我调往那头的人手。若能顺利传讯秦王,接应那头的大军尽快入关,咱们这一路——”
  “也没白费!”
  ……
  崔浩的这一出行动当然算不得白费。
  突如其来的南面攻势,让公孙兰自北面的突入远比预计的顺利。
  这一路羌人虽被刘裕成功击退,甚至是几近于剿灭,但当这位不负天幕夸赞的将领站在洛水前清算损失的时候,先前短暂浮现在他脸上的如释重负,又已再度消失不见。
  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羌人骑兵的优势,确实是因他的筹划布置,被削弱到了最低。但这些跟随崔浩出行的羌兵,本就是能够快速越过熊耳山的精锐,在阵型大乱后的围杀中,也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杀伤力。
  “将军已经做得够好了,若是兵车能再坚固些,兵器甲胄也能再精良些……”
  刘裕叹了口气:“这种话就不必说了。难道如同洛水之前这样的地形,也是能够随意寻到的吗?”
  战争向来容不得假设。
  他已经该当庆幸。天幕拉稳了洛阳的民心,稳固了军心,让士卒伤亡往往容易造成的逃亡溃散,并未出现在他这头,这才能够一举击退崔浩。
  但他麾下的精锐千余人,此刻已有将近三成负伤,余下的也大多疲累,短时间内再难重现先前的成功。
  不只是体力的问题,急行军的速度说来很快,可补给永远是最大的问题。
  军粮不够了!
  “这群羌人也没带多少军粮。”桓玄翻身下马,朝着刘裕所在的方向走来,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疲惫。“抓了个还能喘气的问过,说是他们的崔先生告诉他们,到了洛阳就能得到补给,再不然,等姚兴攻入关中,也能给他们重赏。”
  他向来高傲的脸色都垮了下来,“就搜到些肉脯干饼,分你六成?”
  刘裕:“……”
  这比对半分多出来的一成,貌似得算是桓玄向他的致谢。
  对于这位出身高门的楚侯来说,向陛下之外的人低头还真挺不容易的。
  不过——
  “先不必分得这麽清楚,后头的麻烦还不少呢。”刘裕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个崔先生,是什么来头?”
  依照先前羌人遁逃的情况看,这位崔先生极有可能就在逃走的人当中,他不能不问这一句。
  桓玄答道:“清河崔氏出身的士族高门子弟,拓跋圭的臣子,被派遣往关中游说姚兴,才有了这一出绕路奇袭。对了,还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若是这位崔先生所说消息无误的话,拓跋圭已折返平城称帝。”
  刘裕没太惊讶:“若要集合北方之力向陛下宣战,拓跋圭称帝势在必行。”
  他只是有些遗憾,崔浩身为士族子弟,不轻易以身犯险,果然还是常态。先前的混战中,他也没头脑发热,直接冲到最前头来,否则哪还能给他逃命的机会!
  至于崔浩的身份,看起来也代表了某种信号。但陛下既在一开始就没打算采取妥协的办法,现在应当也不会在乎这一批站到对立面的人。
  “还有,”桓玄道,“在我出兵拦截他们之前,他们已分出一路人马往函谷关去了。”
  这句话才是真让刘裕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抵洛阳时已问过,函谷关方向的守军比伊阙关多,但也只有三百余人。若是守关外,还能拖延少许时日,等到洛阳方向增兵支持,若是从关内有人奇袭——”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妙的神色。
  偏偏羌人先行,凭借他们的马速追不上对面,倘若贸然派人前往,谁知道是能与函谷关中守军配合剿灭这一路敌人,还是平白送了性命。
  在兵力匮乏的情况下,每一个行动都要慎之又慎。
  尤其是,在交战之前,北面已有狼烟燃起。
  他派向北边的斥候还未回报,但谁知道稍后带回的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刘裕刚要再度开口,忽听远处传来了几声呼喊。
  “刘将军——”
  “……将军!”
  他连忙循声回头,就见一众百人自北边赶来。
  除却两名斥候在前,其余的应当都是洛阳的百姓。
  其中有几位还在他先前的军阵中担了个职位,身上的甲胄都未脱下来,搀扶着满身尘土与血污的数人走来。后头簇拥着的,便是小睡了半夜缓过些精神来的其余人等。
  刘裕疾行两步迎上前去:“北边的情况如何了?”
  “咱们没能拦住他们,但也没叫他们好过!”
  开口的妇人说话间轻嘶了一声,让人方才从那张有些泼辣劲的脸上挪开,瞧见她的臂膀上中了一支流矢。再是身形瘦弱,估计是洛阳缺粮所致,也瞧得出是一名壮士。
  “那队人已越过了孟津,也穿过邙山来了。可恨这邙山秃得很,没多少能拦路的木石之物。”
  她一说话,后头的人也跟着苦笑:“这能怪山吗?但凡山上还有颗草,都得被咱们薅回来烧了或者吃了。”
  “我什么时候说这是怪山了?”她白了后头一眼,“要不是邙山,咱们能找到这样多趁手的兵器?”
  府库里的刀兵,早在七八十年前就被攻入洛阳的汉赵将军抢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上,虽然出于破坏司马家龙脉的想法,崇阳太阳二陵中的史册书本被全部毁坏,但还留下了一些陪葬的土俑与刀兵,勉强能派上用场。
  三十多年前,又有一批盗墓贼光顾了崇阳陵,因不易转手的缘故,也没冲着这一批兵刃下手。
  刘裕吃惊地听着面前的你一言我一语。
  一个说什么山石开采不易,还是墓碑好用。
  一个说棺材板坚固,若是能从中对半制成盾牌应当也不错。
  再一个便说,这武器只能当墓中陪葬果然是有缘故的,接连坏了好几把,不过从山头丢下去,还能造成些杀伤。
  他后退了一步,朝着桓玄问道:“崇阳陵是谁的墓地?”
  桓玄言简意赅:“……司马昭。之前被盗墓贼光顾的时候,晋朝只派了些人来简单修缮过,坍塌的墓室都没重修,最多就是宗室穿了几天白衣,以表哀悼。”
  刘裕:“……”
  他的沉默终于被前头说话的人留意到了,议论的声音也终于停了下来。“刘将军是觉得我们做的太出格了吗?”
  可若不是有人相逼,他们何至于到今日的地步!
  没人不想活得堂堂正正,怎麽到了他们这里,就这麽难呢……
  在掘开第一个陵墓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出这一步,直到血色迸溅在敌人头上的那一刻,他们身体里的鲜血,好像才重新流动了起来。
  死人总是不如活人重要的,那荒唐可笑的前朝皇帝,也早没了让他们敬畏的力量。
  她眼睁睁地瞧着那墓碑砸下去,碑铭上不认识的字都碎裂了开来,但还砸碎了个鲜卑人的脑袋。
  这真是一副叫人永生铭记的画面!
  他们莽莽撞撞、前仆后继地朝着邙山行去,死了不少人,但敌军也休想轻而易举地杀向洛阳,把他们变成战利品。
  “不,哪有什么出格不出格的。”刘裕回答得笃定,“挖了就挖了吧,反正他们的后辈都不想收复洛阳了,能用陪葬阻拦胡人南侵,还算是他们为洛阳多做了些贡献。”
  他细细地过问完了北边的情形后,甚至更多了一份庆幸。这些洛阳百姓为了保护自己最后的家园奋起而战,拖延了羌人与鲜卑人在洛阳会合的脚步。
  他无法想象,若是在对阵崔浩之时,有人从后方杀出,他又会是何种结果。
  不,不必假设,接下来还要接着往后看。
  “我想劳烦诸位,再与我配合一次。”刘裕抹了一把面上的尘土,也抹去了先前听到那些话的心情复杂。
  在对上面前一双双亮起来的眼睛时,他先前的疲惫又被冲淡了几分。
  他认得出这明光里的意思,那是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渴求。
  一个声音也已响起在了人群之中:“刘将军您说,咱们照您说的做!”
  “好!”刘裕大赞了一声,“陛下已在前来洛阳的路上,在她抵达前,咱们得先想办法,把函谷关夺回来!”
  ……
  陛下已在路上了。
  洛阳的接连交锋消息,还没那样快南下,抵达王神爱的面前。
  但在虽有水系纵横,仍以平原居多的荆州,军队向前推进的速度并不算慢。
  从南郡往洛阳方向的三段运输任务下达后,这批随驾出征的兵马也少了诸多运粮的负累,能以更快的脚步向前行进。
  卞范之觉得这三路竞争是个高招,一点也没说错。
  荆州官员和朝廷里的官员一样,也是分派系的。
  现在虽然还有相当一部分并不适应新的陛下,但在内部攀比时,依然不愿意落到旁人的后头,更怕落在最后的被抓住了把柄,一旦洛阳有失,便正好有了拿他们问罪的理由!
  自南郡下船的半个多月后,王神爱就已停在了汝水之前。
  军容齐整,粮车在后方随行,不见一点冬日行军的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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