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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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赌约,他应,还是不应!】
  天幕之上的那个桓玄没有经历过这等不讲道理的剧透,也自恃还拥有军心民心,就这样答应了永安的赌约。
  而天幕之下的桓玄,却只剩了浑身无力。
  但还不等他再有感慨,忽听王神爱朝着他问道:“你先前北伐的准备做得如何了?”
  桓玄愣了一愣。
  “我说——我给你的那个提议,让你用北伐为名,向朝廷索要钱粮。那四十万石米粮和一万三千石食盐的条件我没接受,只让谢内史将一部分送到了你面前,要求换回士卒。”
  这批军资,是在王神爱称帝前就已送到荆州的。
  那桓玄呢?他总不至于只打出了无辜的招牌,当场就把军粮吞了吧。做戏做全套的道理,他总该明白的。
  “你作势北上洛阳的准备,做了多少?”
  桓玄下意识地开口:“……我已让一路人马,往伊阙关方向探路去了。”
  洛阳以南的要冲,洛阳八关之一,伊阙关!
  第46章 愿为陛下开道
  作为洛阳通向南部诸州的要冲,伊阙关本为兵家必争之地。
  但洛阳多年荒废,又与各方接邻,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进攻,与其费心把守这鸡肋之地,还不如将它舍弃。
  于是,就连伊阙关也已有多时不曾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桓玄提到伊阙关的时候,在场众人还有片刻的恍惚,才反应过来它在何处。
  “当时臣一边防备,一边也觉陛下所言大有道理……”
  桓玄有片刻的语塞,总觉得这话说出来大不对劲,但既已开口,又被周围之人注视着,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正如陛下所言,当时我与其在意您的身份,操心天幕影响下您与晋朝皇室之间的争斗,还不如另辟蹊径,自立门户。”
  所以这一队人马,准确地说,不是在谢道韫前来和谈后才派出去的,是在他进攻谢琰得手后,就已从麾下分拨了出去。既要自立门户,当然得早些出发抢占先机。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近洛阳了。
  王神爱追问道:“领军之人是谁,带了多少人手?”
  桓玄答道:“统兵的是臣堂兄桓谦,他素来为人方正沉稳,卓有才干雅量,在众多桓氏子弟中也算出色。此次探查前路,臣给了他千余兵卒随行……”
  他小心地观望了一番王神爱的脸色:“此举不妥?”
  他都没敢说,先前被建康那边屡次传来的惊人消息所扰,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派出去过这一路人了。要不是王神爱忽然发问,他还真想不起来。
  王神爱沉吟须臾,答道:“算不上妥与不妥,若是奔着先前的目的,这决定不算错,只是现在……或许派不上大用处。”
  这位先前备受天幕夸赞的永安陛下不见喜色,反而愈显面沉如水。
  她转头问道:“诸位觉得,蜀中现在是何情况?”
  贺娀接道:“陛下先前希望在桓将军调离荆州后,蜀中的晋朝残部能与宗室联手图谋荆州,进而被一网打尽,但若天幕所言,蜀中氐人兵马是这等想法,恐怕益州易主……会比天幕的进度更快!”
  “不错,”王神爱认可这个判断,“就算还没发生天幕所说的事情,毛璩也还未被下属所害,两方也一定会争斗起来,相比于后来者,还是蜀中本地势力更为根深蒂固,取胜的应当也是他们。”
  “他们非但不可能在铲除了毛璩后投向我们,反而很有可能变成一路祸患。”
  “再看北方——”
  她语气淡淡,听不出多少喜怒,“天幕提到了朕的执政方略,要的是汉胡融合,人才齐聚,但这句话说出来,最多也就是让原本摇摆不定的人有可能投向于我,而不会让有心一争的人就此罢手!”
  “他们若要逐鹿天下,取代苻坚成为北方的霸主,甚至再进一步成为天下共主,就一定要先解决掉这个最大的敌人。”
  解决掉她!
  四面环视,皆是敌人,这便是应朝的处境。
  “若我是姚兴,若我是拓跋圭,若我是侥幸提前达成天幕所说种种的谯纵,我一定要想办法与人联手,给“永安”制造麻烦。如今各方边境模糊,在守住地理要冲与都城之余,辖境往外扩展多少,都是虚报,寻常的攻城略地未必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只有直击要害,方有破局的可能。”
  “楚侯,这个要害,会是哪里?”
  再度被点名的桓玄心头一颤,只好恭敬回道:“若是不知道陛下对宗族是这等态度,或许会是琅琊,但结合天幕所说与臣所见——”
  再加上王神爱先前的那个问题,已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洛阳!”
  最有可能的,就是洛阳。
  可是,应朝继承的是晋朝基业,保持着以荆州-扬州为内核的疆域与驻兵防线,以长江作为当下最具效力的天险屏障,和洛阳完全是脱节的。
  若是拓跋圭与姚兴真有明主之才,愿意尽快联手,他们要取洛阳远比王神爱容易太多。
  就连桓玄在问出下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也多出了几分不确定:“您要驰援洛阳?”
  若要保住天幕所说永安大帝的名望,驰援洛阳是必然。可这也等同于是在用自己的短处去碰对方的长处啊……
  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就算陛下选择暂时避开锋芒,舍弃洛阳,他们这些朝臣也不会有任何一点异议,毕竟,国祚初立,还是以这种方式创建起来,走出的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
  洛阳便是那鞭长莫及之地,何苦非要勉力去保。
  桓玄也忽然明白了,为何陛下会说,桓谦派不上大用处。
  不错,桓谦他为人方正谨慎,在作为探路前军的时候,便不会错过细枝末节,也能看清楚局势,将其完完整整地汇报到桓玄面前。这样的性格放在官场上也不容易出错。
  但他缺了应变之能,在这个时候恰恰是一个要命的短板!
  然而还不等桓玄为桓谦这个堂兄捏一把冷汗,便忽听一个声音响起在了他的面前:“不是出兵驰援,是朕要亲自往洛阳走一趟。”
  “陛下!”从后方的人群中当即响起了一声惊呼。
  王神爱的声音已抢先一步,压住了后方的质疑。
  桓玄的呼吸一紧,便见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臂膀,勒令他看向了一双跳动着暗火的眼睛。
  明明若以身量来算,他才是更高的一方,因为眼前的陛下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人,可这一双眼睛,依然像是正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楚侯,朕有事相托。”
  一口缓和窒息感的呼吸,慢慢接续在了他的咽喉之中,可直到此刻,桓玄仍觉喉中发堵。
  面前之人没有问他,到底有没有痛改前非,只是一如先前见他时候一样的轻描淡写。反而是他,因天幕停在了他受封楚王、骄矜自满的模样才缓缓停下,让他不免扪心自问间,觉得自己若论心性,恐怕还远不如姚兴。
  这种对比,更是让人心中复杂,也说不出其他多余的话来。“……您请吩咐。”
  “朕不知道这个决定有没有错,但求一个无愧于心。所以现在,我要你替我杀两个人。”
  ……
  桓玄纵马疾驰。
  将要入冬的烈风吹得人一阵唇齿发寒,再被灌入咽喉之间,更觉干涩发痒。
  但对于星夜赶路的桓玄来说,这恰恰能让他先前驳杂混乱的思绪沉浸下来,用更为冷静的心态指挥好随后的行动。
  在半日之前,他仍坐在自京口起行的航船上,与一封送往建康的诏令同行。
  陛下用人无疑,请刘穆之即刻入朝,随同谢道韫一并为她把持住建康局势。
  先前已经由考试遴选出的合格京官,再行提拔,各司其职,务必确保境内百姓过冬无虞。
  同时她还给刘穆之下了一个格外棘手的任务。
  自司马道子专权以来,建康朝廷的财政收支便记载得格外混乱。先前她只是让人粗略查验了一番,再用抄家所得临时填补了一番,现在总算有好用的人才接手详查了,那又何必要管她在不在,直接查吧!也正好用来给谢道韫和刘穆之立威了。
  若是刘穆之那边缺人的话,大可不必担心。
  看看支妙音先前经办佛寺的敛财能力就知道,她手底下在这方面的熟练工不少,那麽,能用的全给用上!
  ……
  他也曾与一封从蜀中经过荆州,本要送来京口的战事急报擦肩而过。
  在那封战报中写的情况,与天幕所说,与陛下所猜测的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蜀中的毛璩预备响应梁王来信的邀约,趁着桓玄不在荆州,发起联手反击。
  谁知道,蜀中士卒不愿离开故土,挟持谯纵反叛,这反叛的结果,便是毛璩在成都攻破后为谯纵等人所杀。蜀中不遵圣谕,彻底独立,有了那谯蜀的国号和成都王的自称。
  谯纵想必也是知道,蜀汉当年能借助天险,与曹魏拉锯良久,如今天下局势更为混乱,永安也未和其他敌人分出胜负,那麽,他偏安一隅所能维系的时间也就更久,甚至还有机会在旁窥伺、渔翁得利。
  这也意味着,益州已经彻底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
  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让桓玄回头,而是在江船逆流疾行后,自一处码头换回了奔马,又从零星的数匹,变成了一片踏碎夜色的激烈声响。
  自与他同行的卞范之看去,只能瞧见自家将军远比先前沉肃的眉眼。重新在他眼底浮动的信心,又让他前倾纵马的动作里,有着越发分明的势在必得。
  望见远处依稀可见的一点明光,桓玄忽然勒住了缰绳,朝着后方随行的士卒抬起了手,“记住我先前说的话吗?”
  众人无声,只齐齐点了头,以表应和。
  “好!”桓玄深吸了一口气。
  “出兵!”
  寒冬的困意,对于这支被匆匆聚来的队伍来说,好像早已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只要一低头,下颌就能贴到冰冷的甲胄,被这温度给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何况,此刻他们奉命而来,但求速胜,是为永安陛下清剿叛贼,又怎能不热血沸腾!
  奔腾的马蹄几乎在一瞬间打破了前方的宁静。
  正举着烛火端详地图的男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大惊,连忙出营而望。
  却见不知何时,在距离营地数百米外的地方,已有摇动的旗幡包围而来。
  他也骤然发觉,那奔行的骑兵因震响大地而昭示着存在感,却也只是后来的助力,甚至可以说,只是用于追击的人马而已,真正的敌人,早已抢先一步得到了桓玄的敕令,从南方包围上来。
  另一头营帐里更年轻些的也走了出来,灯火照着他稍显惊惶的脸,“叔叔,咱们……”
  武陵王司马遵咬牙:“咱们走得迟了!”
  先前由梁王送信蜀中,意图联系毛璩的事情,正是他出的主意。
  他毕竟在荆豫一带生活多年,自认比起年轻的桓玄更有统兵的把握。桓玄小儿不经战事便弃械投降,更是坐实了他的判断。
  谁知道益州那边久久没等来回应,让他心中狐疑不敢擅动,宛然错过了最好的动手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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