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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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论这个死因于他而言会造成何种影响,总不会比姚兴那坑儿子的老爹姚苌更离谱了,否则早将他提到前面说了,又怎会只说什么“陋习”。
  一想到这里,拓跋圭虽是暗暗捏紧了拳头,却也并未将心悬上了喉咙口,只是颇觉好笑地看了眼后方的朝臣,见其中有人似乎想将手举起捂住耳朵,又唯恐这掩耳盗铃的举动太过显眼,犹豫着将手放了下来。
  他冷嗤了一声:“要听就听,我还会熏聋了你们的耳朵不成?”
  后方众人稍松了一口气,就听天幕之上说道——
  【拓跋圭这个人,早年间的崛起和母族息息相关。但他天生就适合于处在统治者的地位,包括十六岁称王也能很好地反应这一点。于是相应的,他的亲缘关系就非常淡薄。】
  【当然,我们不能完全从后世的角度,以及华夏礼法的一些观念去评价拓跋圭的行为,他与母族的一部分争斗,也是因为他人太年轻,谁都觉得自己该占有更大的权力。但无论是能随意将兄弟送到敌方当人质,毫不顾虑对方的生死,还是放任母亲忧愤而死,都可以看到他的冷漠。】
  【这种冷漠对于他果断剪除母族势力,将权力彻底收回他的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魏国的发展来看,拓跋圭的做法也不算错。但在他称帝后回头反思自己的崛起时,这种性格促成他做出了一个特殊的决定。】
  【他既怀念于母亲当年对他的舍身相救,又觉得这种感情羁绊非常容易造成母族势力壮大,进而对君主本身形成影响,甚至可能会因母亲更想要让小儿子兄终弟及,影响到皇位向子嗣传承。于是,他出台了一条特殊的规定,也就是那条被永安称为陋习的规定,叫做子贵母死。】
  【他为自己的这条陋习找到了根源,正是当年汉朝的孝武皇帝立刘弗陵为太子,同时处死了刘弗陵的母亲鈎弋夫人,可他忘记了一件事,汉武帝立太子的时候,太子尚且年幼,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在那条规定被确立的时候,都已经十几岁了。】
  刘夫人愕然地望着天幕,面色一片惨白。
  自贺夫人从魏国脱逃后,拓跋圭为了安定民心,确保自己作为君主仍有继承人在膝下,从征伐前线传回了一个消息,正式将她和拓跋嗣从禁闭中放了出来。
  可她怎麽也没想到,造成拓跋圭身死的,居然会是这样的一条规则。
  “阿娘……”拓跋嗣站在她的身边,仰着一张稚气的面容,满是担忧。
  “我……”刘夫人快速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该不该说,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应当与贺夫人一并逃走,而不是留在这里。
  但她转念又想,有天幕在这里陈说,或许,会改变拓跋圭的想法也未可知。
  【永安在建康听到拓跋圭的离谱表现,估计都要无语了。】
  【拓跋圭的皇后无子,作为庶长子的拓跋嗣先被立为太子,这一年,拓跋嗣十三岁,刘夫人因子贵母死的规则,被拓跋圭杀死。拓跋嗣自小接受的是汉化教育,其中也包括了众多儒家经典,再加上拓跋圭多年征伐在外,常年由母亲教养,怎麽能接受母亲被父亲杀死这件事。】
  【母亲死后,拓跋嗣日夜痛哭不止,屡次遭到拓跋圭的训斥。拓跋嗣无力与父亲抗衡,只能做出了一个选择,我没法和你达成和睦关系,那我不做你的继承人了,我走!——拓跋嗣,逃了。】
  【拓跋圭在痛失自己的第一位继承人后,非但没有反思自己的行为有无不妥,反而依然固执地决定执行下去。五年后,他决定将幼子拓跋绍立为继承人,但这一次,他没有快速处死贺夫人,反而是先将人囚禁在了宫中。】
  【贺夫人看似柔弱,还是被拓跋圭抢回来的,但论起行动力,做姨母的也没比外甥拓跋圭差到哪里去,直接派人联系了自己的儿子拓跋绍。拓跋圭做梦也想不到,这对母子为了反抗他的暴政,能干出这麽有本事的事情。拓跋绍带兵闯入拓跋圭的寝殿天安殿,在这里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完成了解救母亲的重任。】
  拓跋圭的手收紧了一瞬,直到掌心被指尖按出了一阵刺痛。
  “原来是她……”
  在这天幕陈说之时,他其实依然没觉得这子贵母死是一条错误的决定。正如天幕所说,魏国自有这样的国情,让他需要这麽做,又哪里只是为了摆脱旧日的影响。
  当年若不借助燕国之手除掉自己的亲弟弟,他的母族在与他的交锋中,完全还能有另外的人可以扶持,要镇压叛乱,将会面对更大的挑战!
  他没做错!
  他只是无比讶异,贺夫人母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反抗。但想想先前收到的消息,在被禁足后,贺娀就已查找机会带着儿子逃走,这其中展现出的魄力与行动力,又与天幕所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遗憾的是,虽然贺夫人与儿子联手弑君,但她并没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拓跋圭对于她来说,是个行事荒唐的外甥,是个想要夺走她性命的暴君,但对于魏国来说,他依然是那个带领部落强盛,带领国家壮大的明君。如果没有拓跋圭,魏国不可能有今日!除非拓跋绍在先前就已展现出了极高的天分,证明他能够接下拓跋圭的重任,否则——】
  “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贺娀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来,只在心中给出了这个答案。
  天幕的陈说让拓跋圭得到了那个壮年身死的解释,又何尝不是在为她解惑,让她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先前不清不楚的“拓跋圭被儿子所杀”,到底是什么。
  可惜,这并不是她的生路所在。
  或者说,当她活在拓跋圭所统治的北魏,原本就没有这条生路可言。
  这也让她愈发庆幸,她先前做出了这个投奔南方来的决定。
  她也更觉庆幸,当逃奔到建康来,有幸见到永安陛下的时候,她没选择以拓跋圭的夫人身份自报家门,而是凭借着自己的骑射本领成为了陛下的臣子。
  又因当日殿上的从龙之功,得到了进一步的重用。
  此刻再听天幕所说,她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仿佛天幕上提到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她已经不是贺夫人了,只是贺娀而已。
  哪怕那声音下一步说的是:【他们母子对于魏国来说,就是天大的罪人。】
  【不仅如此,拓跋绍这个孩子按照北方史书记载,叫做天性凶残,在九岁的年纪就敢当街杀人,剖腹看子。这条记载是不是成王败寇的添补不好说,也有很大的概率就是事实,因为北魏的剽悍作风确实很野蛮,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有很大可能不是个脾性温和的人。】
  【而他的父亲拓跋圭在年过三十后,便已开始服食一种名为“寒食散”的药物,造成脾性愈发暴烈,同样有当街杀人的举动。】
  【朝臣自危,难免对下一代皇帝的人选会有额外的想法。】
  【以崔宏为代表的文官和以于栗磾、公孙兰等为代表的武将,都不支持拓跋绍继位登基。在他们的一番操作下,流亡在外的拓跋嗣被迎回,处死了贺夫人与拓跋绍,成为了魏国的第二位皇帝。】
  【拓跋圭已死,拓跋嗣的愤怒怨怼也没了去处,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父亲的担子,包括继承了拓跋圭生前留下的种种国策,在邦交处理上,依然要比数年后败亡的姚兴清醒得多。】
  【虽然他远不如父亲手段强硬,适合于这个混乱的时代,但无可否认,这并不是一位昏庸的君主,只是遇上了永安这个要命的对手。】
  【当然,这都是更后面的事情。】
  【让我们先将视角,重新转回到洛阳之战这边。】
  ……
  【对于姚兴来说,这是一场损兵折将的耻辱,也让他需要即刻开始反思自己在内政和统兵上的不足。虽然并不能改变他的眼界,但起码他确实有进步了。】
  【那麽,对于晋朝来说呢?】
  【它也引发了一系列的反应。】
  【战报抵达建康,皇帝司马德文其实挺高兴的。战报中提到,刘裕在这场战事中的表现,完全压过了苻宏,也就是说,虽然苻宏这个前秦太子,是由桓玄决定作为主将的,但是归根到底他没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这不仅意味着,前秦不可能因为苻宏的参战就完成复辟大业,反而是,刘裕表现得太过出彩,在统筹作战期间,直接把一堆前秦旧部给吞了,让他们更掀不起风浪了。至于出言举荐的桓玄,也不可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刘裕因此战声名鹊起,又与桓玄没多大的关系,在司马德文看来,就是一位天赐予他的忠臣良将,还是太后发掘出来的良将!】
  【他连虎视眈眈的姚兴都击败了,那麽桓玄呢?】
  【太后前往荆州负责军粮调度,果然是一个最妙的决定!】
  【司马德文的这个想法,放在现在看,简直就是二号傻子嘛!人怎麽能将事情理想化到这个程度,但对于当时的司马德文来说,他很大程度上是在死马当活马医,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他也确实没这个本事,从一位傀儡皇帝,变成这东晋王朝真正的君主。】
  【所以也毫不奇怪,他对于永安随同战报一并快马加急送来的密信深信不疑。永安在信中说,桓玄很有可能不希望刘裕因战功得到重赏,甚至有可能在刘裕回程的路上动手,让他意外身亡。请陛下尽快下一道密旨,由她送往前线,先定刘裕的名分,以防不测。】
  【这封密旨要生效非常方便,因为从永安自皇后变成太后开始,传国玉玺一直就在她的手里。掌控朝堂的桓玄可能会提防一封圣旨,会让人处处搜索一张信纸吗,肯定不会。】
  【桓玄终于意识到,永安跟他不是一路的,也不是他的诸葛亮,但为时已晚!】
  【朝堂之上,以皇帝为首,以王、谢、庾等朝臣为辅,牵绊住了他的脚步。】
  【而另一面,他密令荆州旧部对永安动手,却不料还是皇帝的旨意更快一步落到永安手中,在得到了圣旨后,太后摆驾北上,前去迎接凯旋的刘裕,双方会合于颍川。】
  【与护卫会合的永安并没有满足于“保镖”的回归,而是借着圣旨借题发挥,在颍川到洛阳一带再度募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快,收拾东西!”苻宏先前还在担忧前路,现在突然就被苻晏一把抓了起来。
  苻宏:“……啊?”
  “愣着做什么!”苻晏扫了他一眼,“天幕都这麽说了,姚兴和拓跋圭全要将陛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若是他们,便选一处进攻,证明天命能改!”
  “咱们身份尴尬算什么,既有人手又有领兵之能,还已被天幕点名,你倒是说说看,是会被铲除,还是在此危机关头得到重用!”
  陛下麾下的人中,还会有人比他们姐弟更熟悉关中一带吗?
  不会有的!
  那是他们曾经的家啊……
  是他们眼看着父亲发动豪望富室僮隶三万人开凿水渠、灌溉农田,是他们眼看着朝臣一度同心、充实家业,是他们一步步走过的家啊!
  第45章 兵家必争之地
  这个家,已经毁在了敌人的手中,也成了只在梦中才能神游的故土。
  但昔日,苻宏曾以太子身份监国坐镇关中,对此地自上而下都是万分的熟悉。
  苻晏随同前夫驻守秦岭要冲,对于关中周遭的戍防,也要比旁人清楚。
  “倘若天幕之上,你能被当做一个进攻的幌子,如今亦可假戏真做,向永安陛下求一个机会。”
  “可是……”苻宏下意识出口,却又忽然瞧见了姐姐鬓边的白发,目光一阵刺痛,“阿姊,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了。”
  她一定要想清楚才好。
  当年他们仓皇奔逃,在脱离关中一带后才收到消息。
  何止是父亲苻坚被叛将姚苌困死在了山中,落得一个缢杀的结果,当时与父亲同行的,还有妹妹苻宝和苻锦。父亲不忍她们落入羌人手中遭到折辱,便抢先一步杀了她们。再加上先前混战中已故的兄弟,多撑了一年的庶长兄苻丕,他们已没有其他兄弟姊妹了。1
  母亲也已在抵达东晋的三年后过世,于苻宏而言,在这世上只剩了他们姐弟相依为命。
  当姚兴击败苻登,随后登基继位的消息传来,阿姊虽未明言,但苻宏曾见过一张染血的绢帕。
  可仇恨归仇恨,他们总要先顾着自己的性命……
  他不希望这次的冒进,换来的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苻晏的眸光一颤:“但你有没有想过,有天幕在上,天下归于一统的脚步一定会加快。难道我们还能乘桴浮于海,像是天师道的那些人一样逃吗?”
  他们未必能等到这样一条生路的。
  “姑且当作咱们真能避世在外,等到天下安定之日,被天幕提及的三方,谁在皇帝的位置上对我们最合适?”
  “姚兴必然不成。他虽不像他那个荒唐的父亲一样,净干些让人取笑的事情,但眼界狭隘,谁知等到再年长十岁后又会干什么。姚苌不也是先明后庸吗!”
  “拓跋圭也不成。他固然要比姚兴更有远见卓识,但一个服食寒食散到精神错乱的君王,要麽偏激,要麽就是自制力不足。父亲当年那等魄力,又有丞相相助,仍难以弥合五胡,促成汉化,他恐怕也做不到!”
  “还不如相信永安大帝真能如天幕所说,成就不世伟业,让天下重归一统呢!上面有一位仁君,总比是一位暴君好得多。”
  苻宏被苻晏这一连串的话给问倒了,“……可这世上真有这样完美无缺的人吗?所谓的圣明君主,又真能如天幕所吹捧的那样吗?别忘了,你我还是氐人出身。”
  苻晏的笑意苦涩,却在那张略显沧桑的面容里,似有一种藏匿的尖锐,“那又如何?这已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契机!”
  庸庸碌碌而死,不是大秦天王后裔该做的事情。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跳入苻晏脑海中的,是先前天幕说的一句话。
  她说,【这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是神龙开道,群鲤随行,于惊涛骇浪中直至龙门。】
  那麽,当她苻晏经历了高楼崩塌,困于浅滩后,永安的出现,是不是正在带领着她重新起行、越过龙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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