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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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神爱摇头唏嘘:“右将军,我说过,你是统过兵的人,有些在名册上被列为亡叛的,真的是不堪忍受从军,偷偷逃走的吗?当然,若你觉得这话说了得罪人,劳烦刘将军来说吧。”
  刘牢之接收到了上方传来的鼓舞目光,张口就道:“早年间会稽王克扣军粮,导致有士卒饿死,也记在了叛逃名录上。还有些死在战场上认不出尸体身份的……为了少发恤银,补充兵力,上头也要求记成叛逃。所以很多时候,叛逃的真不一定是逃走了,只是——”
  “说白了,只是朝廷需要一个叛逃的结果。”王神爱接下了这句判断。
  “……”朝臣之中知道此事的也不在少数,此刻纷纷低下了头来。
  不知道这回事的更是面面相觑,又在心中痛骂了一轮死去的司马道子,和那个死得更早的皇帝。
  怎麽回事啊!
  这两个人为了自己的享乐囤积财富,在建康城里潇洒,本以为只是凭借着占据的庄园盈利,哪知道还有这样惊人的操作。
  王神爱的声音从前方传入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耳中:“比起所谓的大赦天下,我看,还是废除叛逃连坐的制度更为合适,也更实际吧?”
  百姓苦连坐制度已久,可惜先前根本没有任何一条渠道,能让他们发觉这其中的奥妙,又将其反馈上去。
  兵户战死的战死,连坐的连坐,像是消耗品一般,飞快地消失在晋朝的户口当中,可惜……
  就和北府军中军粮不足的情况一样,从不会让有些人低头去看。
  这便是如今的真相。
  一想到这里,刘裕已无声地咬紧了牙关。
  刘牢之先前的一番话说得轻巧,但他刘裕比刘牢之还要更贴近底层士卒,也远比他清楚,那些因连坐而被拉入破产深渊的百姓,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全家被拉入军营之中,远不只是要服兵役这麽简单,而是直接被钦定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他已数不清,自己看到这样的情形多少次了,几乎看得麻木。
  直到当日王神爱跟他说起军粮一事的时候,他才试图以旁敲侧击的方式说起过,却从未想到,她刚刚从太子妃变成皇后,便已将这件事提到了台面上。
  还是在朝廷众臣之前!
  “我看庾将军似乎有些不同的建议?”王神爱一副谦恭问询建议的表情,让庾楷连忙收了收神色。
  若是先前王神爱还是太子妃,他必定要说,这话说得越俎代庖了些。
  偏偏正是他们这些人默许了王珣的提议,将她推到了皇后的位置上,还因司马德宗无能,给了她摄政的权力。
  现在,他们希望尽快拯救民心,在排除掉那个最为激进的选项和最无用的选项后,竟确实只剩下了她说的这一条。
  可是……
  “臣只是在想,日后再有逃亡,以至于兵力不足,该当如何?”
  王神爱嗤笑了一声:“恕我直言,任何一位将领都应该先反思反思,自己麾下的士卒为什么要逃亡,而不是先问逃亡之后怎麽办。不过,庾将军也是为边防着想,情急之下说出了胡话,不能怪你。”
  庾楷:“……”
  他总觉得自己又被骂了一句。
  但还没等他开口,王神爱已接着说了下去:“至于兵力不足的问题,我虽然没统领过兵马,但我会下棋,听过一个道理。”
  “兵力不足,那就以战养战,大鱼吃小鱼好了!”
  一旁的谢琰猛地抬起了头。
  他刚才还觉得,王神爱不算是个激进派,怎麽现在就忽然丢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什么叫做,兵力不足,那就以战养战好了!
  他惊道:“您要进攻荆州?”
  吞下荆州兵,确实能填补朝廷缺损的兵力,但荆州兵早在桓温时期就听从桓氏指挥,如今落在桓玄的手里,绝对称不上是“小鱼”。
  若真要这麽做,简直糊涂!
  “谁跟你说我要进攻荆州了。”王神爱皱眉,仿佛对于谢琰能得出这个结论极是不满,“右将军是没听天幕说吗,荆州军在桓玄的指挥下,和建康城的守军在石头城决战,以完胜告终,怎麽会是能够轻易解决的弱者。”
  谁强谁弱,多明显的事情!
  天幕?
  提到天幕,谢琰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想,他旋即就听王神爱问道:“新皇登基,王刺史屯兵之地,距离京口只有数里,抵达京城也就是三两日的工夫,为何没来?”
  谢道韫要解决家中的事,再从会稽动身赶来,没能赶上司马德宗的继位大典,还在情理之中。
  桓玄杀死了原本的荆州刺史,算是半个叛党,不来朝贺也属应当。
  那麽,王恭呢?
  谢琰瞪大了眼睛:“他……”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王恭一方面怕自己因天幕中提及的表现,摆明了站在永安大帝的对立面,甚至变成了对方心态转变的导火索,会遭来暗中报复。
  另一方面,他也怕天幕提到他带兵来了又走,枉顾司马德宗和王神爱的性命,会让新任帝后对他做出贬斥之举,所以干脆留在原地不动。
  反正他手中的兵马在寻常情况下足以自保,想来朝廷也不会愿意在这等紧要关头给自己多树立一个仇敌。
  但恐怕王恭怎麽也没想到,王神爱人虽年轻,却出奇地决断分明,直接来了一句“王恭怎麽没来”!
  “他偏听偏信,自己没有统兵筹划的本事,明明手握大军,却还能被人不费一兵一卒,拦截在建康城外,那就打他好了。”王神爱说得理直气壮,就差没多问一句,这样的将军到底算不算是“小鱼”。
  “庾将军——”
  王神爱又将目光转向了庾楷:“若是朝廷统领北府军即刻出动,征讨王恭,将他手中督辖六州军事的大权收回来,还会面对兵力不足的情况,还会被荆州的桓玄所制吗?”
  庾楷的后槽牙因轻微的战栗叩击了一下,也让他猛地清醒了少许,立刻以更为冷静客观的方式,评判王神爱的这个建议。
  相信此刻的朝堂之上,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
  等等,这好像并不是一个随口说出的建议……
  有一句古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王恭能得到这样大的兵权,和他是先帝器重的外戚不无关系,但归根结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已不是先帝,而是司马德宗。
  王恭并不是司马德宗的亲舅舅,太原王氏也与王谢桓庾几家玩不到一起,确实没这个必要再享有这样的优待。
  朝廷先放出取消连坐的政令,让百姓感恩戴德,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讨伐王恭,夺回他手中的兵权,正是要用两条相辅相成的手段庇护中央的安全,庇护他们这些朝臣的安全。
  这对他来说,反而称得上是一件好事了!
  这也确实是一条绝妙的计策!
  想通了这一点,他抬头看向王神爱的眼神里,已多出了几分认同。
  难怪啊……
  难怪皇后当日要说,让他们将眼睛往前看,而不是在建康的一亩三分地里翻腾。
  等兵权到手,等民心安定,还怕那不知藏匿在何处的永安大帝做什么?
  庾楷和谢琰几乎是同时答道:“皇后高见。”
  王神爱抿唇,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位过誉了。我尚年轻,接触的政务不多,遇事难免要比旁人敢想,若是先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只是此事,光我们决定了还不行。”
  她说话间,忽然侧身朝着一旁问道:“陛下以为呢?”
  “……”
  先前她陈词慷慨,交谈激烈,点名点得无比顺口,竟是让人忘了,在这朝堂之上,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角色。
  正是当朝天子。
  他还坐在这儿呢。
  司马德宗“啊”了一声,被一道道目光的注视惊得一个低头,骤然从那瞌睡中惊醒了过来。
  但人是醒了,却只是茫然地打了个哈欠,以为朝会已经结束,我行我素地就要站起来。
  王神爱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陛下,我们在问您的话呢。若是出兵讨贼,速战速决,您以为如何?”
  他以为如何?
  这太过正经的语调,让司马德宗当即想到了早年间父皇跟他说话的情形,这就将手一拍,大喊了一声:“好!”
  这是最为有用的敷衍,好像现在这样也没错。
  因为下一刻,王神爱就已松开了那只拉住他的手。
  “陛下他说好。”王神爱含笑回头,对上了一众表情呆滞的朝臣,“那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她以手扶案,站了起来,愈发居高临下地望向殿中。
  “此战,由谁领兵出征呢?”
  第21章 出征人选与时机
  由谁来领兵出征?
  朝臣彼此看了一眼,都没在仓促之间给出一个答案。
  诚然,那个询问陛下是否认可的过程,好像是敷衍且草率了一点,有一个瞬间还让人觉得,是皇后在扮演一出独角戏。
  但想到皇帝的情况,又还勉强能接受。
  最多就是……现在得正经一些。
  既要打王恭,还要打一场速战速决的仗,还是要拿出个章程。
  ……
  谢琰感觉有数道目光都先投到了他的身上,便先开了口:“王恭逆贼虽没什么对敌履历,但他手握重兵,手下也有诸多可用的副将,领兵之人需有破阵先登之勇,打他个措手不及。”
  对于谢琰上来就是一句上道的“王恭逆贼”,王神爱强忍住了想笑的冲动,转而问道:“那以右将军看来,何人可用?”
  谢琰朝前一步,仪态大方:“臣请领兵一战!”
  也别怪他来抢这个立功扬名的机会。
  天幕对比了孙泰叛乱中王凝之和谢道韫的表现,固然是给他们陈郡谢氏保住了颜面,却也让他不敢苟同,所谓王谢余晖都已落在了女人的身上!
  他有领兵之才,又恰逢这等天赐良机,正可给王恭以迎头痛击。
  若是此战得胜,不仅一部分军权可以名正言顺地重新回到谢氏的手中,也能以更好的状态防备天幕的预言。
  他那志在必得的神情表露得过于明显,以至于同在朝堂之上的庾楷刹那间意识到了他的想法,也一步出列:“臣也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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