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陈逐的笔迹写着:“落花沾衣回首处,千山失色万人遥。”
  帝王咳血,眼尾扬起的笑容却极深,蔓延出红胜残血的颜色。
  这才知道。
  原来,哺药侍疾、相依为命、温言软语,皆是虚情。
  ……
  陈逐把帝王囚在怀里哪儿也不让去,非让对方说清楚“太傅不喜木芙蓉”到底是哪里来的谣言。
  却在听完顾昭瑾平静的叙述之后,微微睁眼,全然愣住了。
  他这才想起是有那么一次,管家说皇帝微服来了府上。
  但是陈逐赶回去以后,没能见到皇帝的踪影,只看见移栽来的杏树底下有几抹残红。
  当时天色已晚,宫门落了锁,他便没往心里去。
  只第二天入宫探访,却被柳常挡在了福宁殿之外,受了一番冷言嘲讽。
  回府之后,管家说李孟台那表妹求见,陈逐本来就烦,以为这人又要讲和李孟台这对亡命鸳鸯的故事,随口说了句知道她想说什么,便打发走了。
  现在追溯想来,这才惊觉,或许对方要说的却是顾昭瑾的事情。
  陈逐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思绪也万分繁杂,各种念头纷纷涌上脑海,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被他紧搂着,半是强迫地说出了当年所见的顾昭瑾却是神情极淡,仿佛这点事情对帝王来说搅弄不了什么情绪。
  然而,被人圈着压在胸口的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攥起,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印痕,硌出的疼痛细微。
  混着一层又一层,随着每一次回想而叠加的涩意,情绪浓烈得自认已然麻木的帝王胸腔又开始作疼起来。
  皇帝说:“陈溯川,你偏好杏花,又何必攀折芙蓉呢?”
  陈逐的力道已经轻了,顾昭瑾的声音微微沙哑,松开手,便要退开。
  眼见他要走出自己圈出来的空间,陈逐顾不上纷乱的思绪,立刻把人抓了回来,这次用的力道更大,冷不丁将人压在了花树上。
  下一刹,落花纷纷,倾洒在两人的发上、肩上,同时也洒落了些许未干的雨水。
  像是下了场花雨,帝王的鬓发蒙上了一层水雾,连带眼睫都是湿的。
  不小心干了坏事,陈逐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角,从怀里掏出帕子,细细地帮人把面庞和头发擦了一下,以免着凉发热。
  清理好以后,他把帕子塞进顾昭瑾的手里,说是以为对方喜欢这刺绣,今日专程带了新的来送他,哄着人抓紧了。
  顾昭瑾本面无表情,听陈逐的话后蹙着眉,低头看了一眼。
  只是还没看清楚,又被人抓着另只手,去摘他发上落下的花瓣。
  陈太傅站在靠外的位置,是这场花瓣雨灌溉的主要对象,满身湿漉漉的,就连沾染的花瓣都要比皇帝的更多些。
  一枚枚花瓣被拿了下来,陈逐没有丢掉,而是捧着,聚起来,拢在手心里,献到顾昭瑾的面前。
  陈逐认真道:“臣不喜杏花,只喜芙蓉。”
  沾染了雨水的男子看起来很诚恳,顾昭瑾看着他捧着的木芙蓉,目光又落在他绣着杏花的衣袍上,看起来不为所动。
  他深知这名探花郎信口哄人的手段有多厉害。
  重来一回,却是不敢信了。
  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袍,陈逐也是一愣,没想到出门前随便穿的新衣竟也能给自己扣上黑锅。
  他干脆地伸手搭上了衣带,在顾昭瑾眼睛睁大间,把外袍脱了。
  起初随手便要丢地上,但记起皇帝近来节俭的表现,陈逐干脆当做锦布,兜在顾昭瑾的脑袋上,给人擦起水渍来。
  突如其来的属于另一人的体温萦绕于面颊,清浅的气息与花园里浮动的芙蓉香如出一辙,顾昭瑾愣愣地看着光天化日之下做登徒子行径的太傅大人。
  浑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惊人眼球,陈逐把手里捧着的花瓣轻扬,洋洋洒洒间给看起来有些呆的皇帝又下了一场雨。
  这一场只坠落纯粹的花瓣。
  没有潮湿冰冷的水迹,不会使皇帝难过酸涩,眉.梢都泛起湿红。
  粉红的花瓣点缀在顾昭瑾浓黑的发间,雪白的颈边、胸前,还有一些竟是贴在他的面庞,滞留在他的唇瓣,徘徊不去了。
  陈逐赏了一下落花美人的场景,手指抚上怀里人的嘴唇,本是要帮他摘掉,却没把控好力道,不小新把那一枚落花碾成有些糜烂的颜色。
  花瓣跌倒脚边,花汁顺着顾昭瑾的唇缝与陈逐的指尖淌落。
  陈逐收回手,鬼使神差地舔舐了一下,清香甘甜的味道弥漫在口中。
  帝王的面色开始变幻。
  赶在对方又要生气之前,陈太傅叹了一口气,声音无奈:“这本是李孟台的私事,但为免陛下再和臣置气,也顾不上太多。”
  心想前世听你们讲了那么多卿卿我我的事情,这辈子总得给他还回来。
  陈逐将隐约有挣扎意思的皇帝连着自己的外袍一块包进怀里,把人小两口的事情抖落了一干二净。
  包括帮寻表妹,将无亲无长的李孟台的尸体埋在后院杏花树下,替对方把临终之言誊抄信纸之上交给表妹。
  为了让自己的辩白更有信服力,他将所有容易引人误会的细节全都解释了一遍。
  留香纳妾——留的李孟□□爱的杏花香,替李孟台看顾的卿卿表妹,没纳,只是暂居府上,一应用度花的大多是李孟台留下的遗产。
  移栽杏花树——俩鸳鸯的定情之树,表妹自个儿花钱弄来的。
  皇帝的雍仁殿纸——陈逐怜悯这两人,想着帮写都写了,用个好纸省得被那表妹哭发霉了。
  最后,在皇帝蓦地僵住间,陈太傅撩开他的衣袍,指尖挑出一枚落进帝王胸膛的木芙蓉花瓣,声音略带调侃着道:“承蒙厚爱。”
  “但是陛下,世间可不止臣这一名探花。”
  第105章 留宿 太傅大人来了
  柳常领着一众宫人候在御花园外的亭子里,却是听到园内窸窣阵阵,花树像是被谁捶打了一番,纷纷扬扬下起雨来。
  心中微惊,但还不等他探看什么,就看见一道身影由远及近。
  身着朱红色常服的帝王糟了花雨淋身,身上泛着潮气,好在此时用披风裹了,看着算不上多么狼狈。
  太监总管刚有几分欣慰,忽然一顿,蓦地想起皇帝今儿根本没有带披风出来。
  那这披风哪来的?
  柳常满心疑窦。
  再定睛望去,便发现帝王身上披着的哪是什么披肩,分明就是太傅的外袍。
  而此时,跟在皇帝身后的人这才姗姗来迟。
  先时进去还把衣服穿得好好的当朝太傅,如今只着了中衣,却丝毫不觉失礼,手中拈着眼熟的光杆的花枝,拽着皇帝的袖口缓步走来。
  柳常当即就要横眉怒目,却见皇帝抿了抿唇瓣,截取了他未脱口而出的话。
  言道太傅为给他遮雨,情急之下脱了外袍,让太监总管回福宁殿取他的衣袍,又差人去景仁宫将今年给太傅赶制的新衣取来。
  柳常与一内侍皆领命而去了。
  陈逐有些诧异,轻扯了一下顾昭瑾的衣摆,缓而挑眉:“陛下,臣怎么不知何时竟又给臣做了新衣?”
  皇帝年年都给他做新衣,四时各有几套。
  但是他还记得,今年冬日的新衣早在前些天就已经做好了,并送到了他的府上。
  现在怎么又有新衣了?
  顾昭瑾暂时还没回话,有机灵的宫人目光在他们周身绕过,盈盈俯身,声音满是喜意:“太傅有所不知,这批新衣的样式是陛下亲自所绘,专差了尚衣宫赶出来,要在大婚前备给太傅大人的。”
  其余人看她出声却没遭到皇帝的喝止,眼珠子一转,竟是争先恐后地说起话来。
  这个说纹样前所未见的精美。
  那个又提起新衣做得了许多套,就连紫檀木打造的数十个衣箱都快要装不下,专门在景仁宫又腾出了一个偏殿用来安置。
  三言两语热热闹闹,引得顾昭瑾面上浮出些窘迫。
  陈逐“哦?”了一声,偏眸去看皇帝,对方却只是抿着唇瓣,没有否认。
  而去了福宁殿给皇帝取衣服的柳常回来后负手而立,等他们说完了,这才连声呵斥宫人,只说他们被自己惯得无法无天这才多嘴,请陛下恕罪。
  陛下罪没罪陈逐不知道,只是笑了笑,一挥手,说有赏。
  宫人面含喜色地去领了赏钱,就连去拿衣服回来的内侍也有一份,全都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时之间,整个御花园都喜气洋洋的。
  陈逐好笑,将光杆花枝揣进怀里,新衣外袍披上系好,对板着脸的太监总管道:“劳烦将翰林学士李孟台请来。”
  柳常看了皇帝一眼,见对方微微颔首,派徒弟领命而去了。
  两人在内侍收拾出来的亭子桌前坐下。
  茶水、点心摆了一桌,旁边小火炉里还温着汤药。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