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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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黑沉沉的眼眸出流露出温柔的目光后不再显得阴郁,而是静谧的,宛若这片广袤的海洋,洒下银辉与碎星。
  鲛人与他对视片刻,少顷,尾巴又一拍礁石,而后别过头后。
  又被拒绝了,钟意倒也不觉得尴尬,收回手指,注视着鲛人笨拙地给自己处理伤口。
  对方似乎不太能掌控好自己的力道,或者说对“动作轻柔”没有什么概念,尖锐的指甲又在皮肤上戳出几个血洞,使得伤上加伤。
  钟意看得想叹气,但是对方不让帮忙又没有办法,最后几乎是全程皱着眉看完“鲛人自我疗伤却使得伤势更重”的画面的。
  一颗大大的珍珠全都霍霍完了,鲛人似乎对于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苍白的唇角有笑意,终于看了一眼钟意。
  从对方的目光中隐约看见得意,钟意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在说“不用你我也能处理得很好”。
  但从相遇起鲛人就没有和他说过话,所以这只是钟意自己的猜想。
  不清楚对方是不会说话,还是不屑与自己对话,看了眼越来越深沉的天色,钟意感知了一番失血过多后变凉的身躯。
  知道再不回去包扎,自己很有可能不用鲛人动手就会交代在这,钟意再怎么恋恋不舍,也不得不离开。
  他慢吞吞地将上岸前一同拖过来并固定在礁石缝隙间的小船推出来,看向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鲛人,解释:“我要回去治伤了。”
  鲛人似乎不太在意,只歪了歪脑袋,又偏过头,一只手撑着下巴眺望大海。
  侧面仍旧是巧夺天工的美丽,钟意又开始痴迷,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留下。
  但是脑海里系统一直在一边弹出警报,一边痛哭流涕地鬼叫,钟意想了想觉得这时候死了的确不太划算,说不定鲛人会直接一尾巴把他的尸甩进大海喂鱼。
  钟意最终还是离开了,小船浮上海面。
  与此同时,鲛人听到对方的喊声:“你下次还会不会来这里?我会给你带药!”
  风浪很大,潮湿的水汽席卷,人类喊得很用力,几乎像是一定要得到他的回答。
  鲛人用余光瞥了一眼在波涛中起伏的小船,以及上面颀长的身影,对方的眼睛仍旧很亮,似乎可以穿过一切黑暗,全心全意地注视他。
  他终究没有回答。
  风雨仍旧狂烈,裹挟着突如其来的人类远去,撑着下巴的鲛人终于转过脑袋,看向在浪潮间挥舞船桨的身影。
  漆黑的水波像是会择人而噬的猛兽,呼啸的声音澎湃,一浪接着一浪,将还在锲而不舍朝他喊话的人类推远。
  渐渐地,人类的声音听不见了,于是暗礁所在的这片天地被潮水声映衬得越发寂静。
  鲛人觉得这个向自己求爱的人类应该真的是个痴呆儿。
  ——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求爱。
  望着无垠的海域,坐在暗礁顶端的美丽的生物歪了歪脑袋,被珍珠粉敷过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和族群在和巨鲨群的作战中分散,流落在这片暗礁的鲛人族首领百无聊赖间用尾巴拍了拍礁石。
  半晌,吐露几个字。
  带着微微上扬的语气像是不太确定声调,但磁性清冽的声线在暗沉天地中很清晰:“zhong yi?不自量力。”
  第34章 我舍不得让你受伤 系统打了个寒战
  地下室的入口被厚重的带着链网的铁门层层封锁,好似无数隔绝尘世的密障,将这里与外界彻底分隔。
  潮湿的雾气仿若浓稠的墨汁,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昏黄的灯光在浓重的湿气里艰难摇曳,在四周墙壁与摆满实验器具的架子上投下扭曲且忽明忽暗的影子,随着光影的晃动,犹如无数隐匿在黑暗深处的鬼魅。
  仅是一夜之间,墙壁上又生长了一片墨绿色的苔藓,滴滴答答的水珠从洞顶落下,在积满污水的地面溅起微小水花,发出单调又诡异的声响。
  钟意置身于这样潮湿的环境中,在简单给自己包扎并吃了些自制的药后,连身上肮脏湿透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下,就迫不及待地来了地下室。
  胃部灼烧着饥饿感,他置若罔闻,只专心地进行手中的动作。
  陈旧斑驳的银质桌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桌上堆满各种各样的动物尸体。
  皮毛凌乱的野兔后腿无力地耷拉着,腹部的伤口外翻,露出鲜红的血肉;眼神空洞的田鼠,小小的身躯曲折,脏器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动;还有羽毛残缺的飞鸟,翅膀不自然地扭曲,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弯折。
  鲜血混着污水,顺着桌面缝隙缓缓淌下,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散发刺鼻腥味的暗红色水洼。
  钟意浑身湿透,黑色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几缕发丝耷拉在眉尾,更衬得他肤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男人深邃而立体的五官与轮廓分明的面颊隐没在灯光的投影中,神情格外冷峻,纯黑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睡吧睡吧……”
  口中哼着幼时母亲教导过的儿歌,年轻男人流露出像是猎人在黑暗中发现猎物时的兴奋,又像是信徒对信仰的极度狂热,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动物尸体,手中的冷锐的手术刀在其皮肉间精准游走。
  刀刃切入皮肉时,发出轻微的“嘶啦”声,像是撕裂破旧的粗布,他小心翼翼地划开表皮,随着切口逐渐扩大,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刺激着鼻腔。
  钟意用镊子轻轻拨开皮肉,露出粉嫩的肌肉和错综复杂的血管,血管里残留的血液还在缓慢地流淌,滴落在桌面上。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这些脏器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在片刻后又变成失望。
  “不一样。”
  和那深海中的美丽鲛人完全不一样。
  怎么能是丑陋的红色血液呢?还温温热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宿……宿主……】系统胆战心惊地看着钟意的各项指标疯狂波动,硬着头皮道,【它们只是普通正常的生物。】
  这些被豢养于专门做实验的生物本来就是这样的特征,难不成还指望它们流淌出蓝色血液,长出鳞片和尾巴吗。
  钟意没有搭理它,在做实验之时他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随着时间流逝,钟意越来越沉浸在这份“研究”中。
  干脆利落地一刀毙命,而后看着这些动物纤细的骨骼在他手中被一点点拆解,男人嘴里不时喃喃自语,似在与手中的尸体对话。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汗水与血水浸湿了他的衣服,疲惫感和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也未曾停下片刻。
  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气都带出一团白色的雾气,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迅速消散,钟意终于将所有动物都肢解过一遍,稍稍平复下了见到鲛人后疯狂跳动的心跳。
  ——说实在的,在他亲手将自己的心脏剖出来欣赏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过。
  也或许是有的,只是他那时候意识已经迷蒙,感知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光线从地下室顶部狭小的通风口透进来。
  天亮了。
  熹微的晨光驱散黑暗,但无法清除弥漫的血腥味。
  阳光越来越高悬,打在男人的眉眼上,落下斑驳,又在塔楼上的大钟时针再一次转了大半圈后垂落在地平线之下。
  钟意慢条斯理地清洗道具、桌面,再将尸体都处理掉,而后才清理自己。
  一天一夜过去,他身上被海水和雨水打湿的白大褂早已干透,留下深浅不一的污渍与白色颗粒,应和着飞溅的血液,看起来非常夺人眼球。
  系统硬生生陪着他熬了半个晚上又一个白天,以为这人终于要去休息了,悄悄松了口气,就听到钟意说:“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系统很怀疑自己听错了,下一秒就看见男人兴致勃勃地快步回了房间,还把它呼唤出来挑选衣服,自己进了浴室。
  想睡觉的系统不敢有怨言,任劳任怨地帮钟意选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看着清洗完毕的男人又一次站在破碎的镜子前。
  若不是系统空间内的时间的确在流动,系统几乎要以为自己跟着钟意进入了循环。
  一模一样的装扮,一模一样的角度,一摸一样的表情。
  镜子前的钟意嘴角勾起笑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眼睛、鼻子、嘴巴……很好。
  “可以去见他了。”年轻男人的语气兴奋,提起抓备好的药箱,将系统劝他吃点东西的话语抛在脑后。
  因为知道注定要淋湿,钟意这一次甚至连伞也不撑了,昨夜的破伞被他搁置在船的最角落,手中的船桨挥舞得很卖力。
  等又一次越过冲冲海浪,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抵达暗礁,钟意远远地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一次他照顾到了自己的形象,没再在鲛人的注视下摔进海里,甚至称得上是热情洋溢地与对方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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