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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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面排开后,她小口吃着东西,一边留意周遭的其他人。
  若不是有别的打算,大抵晏朝是不会主动选这种地方的,怎么说也得开个雅间,不过她倒是无所谓。
  旁边确有有一桌人渐渐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桌席面之上几人皆是醉态横生,其中一人酒至微醺,摇摇晃晃地站着同身旁人说话:
  “……我跟你说,你就是脾性太好了。”
  “这若是我家那个,你看她敢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对啊,方兄,那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聘金一分都没少给的,难不成你还亏待了她?”另一人道。
  这几人说话皆是带着酒劲,傅瑶光听这话头忍不住皱眉。
  那边先前站起来开口的男子又大声道:
  “方兄,我告诉你,你回去便绑了她的手脚,该打就打,这往后日子可还长着呢,若不立立规矩,你这还不得一辈子抬不起头。”
  傅瑶光听得没了胃口。
  她放下筷,垂着头挨着晏朝低声道:
  “这几人竟也是读书人,书怕不是都白读了。”
  她不知道晏朝今晚来做什么,因此也不愿节外生枝,只压低了声音同他小声说着。
  可晏朝便好似无顾虑一般,望着她开口,声音不大不小。
  “瑶儿这话说的不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唤作是读书人。”
  他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戏谑和轻蔑,连他此时的眉眼也微带嘲意。
  她微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但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晏朝便勾过她的腰身,手中酒盏既自然又亲昵地递至她唇边。
  “有些人读书只通其文,不解其意,说这些人是读书人,瑶儿可太抬举他们了。”他悠悠笑着说。
  傅瑶光眨眨眼,配合地借着他的手抿了下,他的酒盏里是集贤楼特有的花酿。
  晏朝定定看着她,弯起唇将酒盏中剩下的酒饮尽。
  旁边那桌的人自然听到了他这番话。
  这集贤楼中,今晚做儒生打扮的也就他们这一桌人。
  最先开口那人朝晏朝望过来。
  “你又是哪来的,怎么着,这饭是不想吃了?”
  桌下晏朝捏了捏傅瑶光的手,开口的声音平静而冷嘲:
  “如几位方才那般言论,陆某实是羞于为伍。”
  “不过,如此品性,想来便是有心入仕也是极难。”
  那人被晏朝几句话讽刺地面色有些难看,正要再说些什么,同行的一人将他拦下。
  这人先前一直不曾开口,也是此前这几人口中说的方兄。
  他望着晏朝打量了许久,朝晏朝一抱拳。
  “我这几位兄弟喝多了些,让兄台见笑了。”
  “不过若说功名,我这几位兄弟也是有的,只是年前恩科考试如今尚未有结果,总不好到处大肆声张。”
  他对晏朝举了举杯。
  “兄弟间的几句胡言,还望兄台莫要往心里去。”
  晏朝却也没理会这人,他目光从这几人面上随意掠过。
  “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是有些失望罢了。”
  他带起傅瑶光,“我陆氏的文刊向来能上达天听的,本想着年前恩科取士,定是出了许多锦绣佳作,倘若都是几位这般,可着实令人失望,倒枉我如今来这一遭。”
  “瑶儿,我们走吧。”
  晏朝这话说的不轻不重,但说完周遭便静了静。
  他也没回头,牵着傅瑶光走下楼梯。
  傅瑶光倒也多少明白些他的想法。
  陆氏的文刊是当下最受文人追捧的文集,晏朝应是想以此为由,接近定州有心入仕参加恩科的这些考生。
  却不知接近考生又能如何,难不成作弊的人还会自己主动与外人交代不成?
  都没走几步,身后便有人追出来。
  “这位公子是曲江陆氏中人吗?”
  “难不成今年的文刊要在我们定州出?”
  “……”
  这会发问的不仅仅有方才被他讽过几句的那一桌人,旁的好些人一听他提到陆氏文刊俱是坐不住。
  晏朝低低笑了笑,对这些人的问题不置可否,揽着傅瑶光越过厅堂,往外走去。
  走出集贤楼时,傅瑶光听到晏朝带着歉意的声音,他压低声音同她道:
  “接下来几日,府中可能都不会太清净,不过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不会拖太久。待事情了结,定同公主在定州好好游玩尽兴。”
  第33章
  自从那日和晏朝在集贤楼露了个面, 接下来一连多日,她和晏朝所住的那一方小院不仅人来人往,门外更是排了许多送礼的。
  陆氏书局在这些读书人心中确是有名望, 虽然定州没有陆氏的买卖,但是定州的学子却无人没听过陆氏的名头,都希望自己的文章也能被编订进陆氏书局刊印的文刊之上。
  晏朝在集贤楼的那短短几句话,就在这几日传遍定州府, 而后拜帖和荐书纷至沓来,傅瑶光每每到书房寻晏朝, 他都在看那些送过来的文章。
  傅瑶光坐到晏朝旁边,撑着书案看着他。
  他看过的文章都是分开放的,有的扫几眼便放下,有的看几遍放到另一边。
  她将他看完的文卷理了理。
  “这几日可是待得无聊了?”
  晏朝将手中的文卷看完放到一边,朝她侧过身问道。
  傅瑶光看看他,却也没答他的问, 只道:
  “你一连看这么些天,都看出什么了?”
  他面容上带着倦色, 稍稍直起身往后靠了靠, 微阖着眼,抬手点了点她方才理过的文卷。
  “乏善可陈。”
  听他的评断,傅瑶光莫名地很想笑。
  他连熬几夜, 阅了这么些文卷,最后就得出这么个评价。
  “那这些呢?”她指了指另一边一眼看去便少一些的文卷。
  “尚可。”
  “你难不成还真要编文刊?”傅瑶光好奇道。
  晏朝将另一边几分文卷递给她。
  “这些时文大多都是这几年有望入仕的考生所作,作这几份文章的学子多半和眼下这定州的恩科舞弊有些关联。”
  “这也能看出来吗?是看字迹?”
  傅瑶光接过看了看, 轻声问道。
  “京中会试后从定州调上来的文卷我看过, 单看走笔的力道,行文的风格, 大体也能圈出这些人来,只是还是要见见这些人才能确定。”
  “这么多人吗?”
  傅瑶光翻了翻,这些也有十几份了。
  光是一桩舞弊案,竟有这么多人牵涉其中吗?
  “不一定都涉案,但也不会少。”
  说起正事,晏朝略带疲惫的神色中带着凝肃。
  “来定州前,我原以为只会试头名舞弊,如今再看,只怕这此恩科选出的前十,其中一半都涉案。”
  傅瑶光此前不知道这桩舞弊案具体情况如何,这会听他这般说,也很意外。
  “我还以为这案子你到了定州很快便能解决呢。”她半枕在书案上,侧着头看着他说道。
  “现下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晏朝看她一眼,将她从桌上揽到怀中。
  “坐累了?”
  其实并没有累。
  她在屋中带了好几日,连日里除了躺卧便是坐倚着,哪这么容易累。
  不过是他这里的座椅太硬太不舒服了。
  只是傅瑶光在他怀中抬起头。
  他的气色实是不太好,眉宇间染着倦意,人也较平时冷些,不怎么爱讲话。
  打眼看着,几乎和她最开始在太成行宫每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差不多。
  比起这副模样,她还是更习惯他这段时日以来的样子。
  其实很多事好像都不太一样了。
  她似乎已经有点熟悉他陪在自己身边了。
  眼下已然入秋,有晏朝在时,她从不觉着冷,可这几日他太忙了,夜里她睡后他便来这边处理这些公务,一夜里她便要醒来好几次。
  刚和他成婚时,她还想着,就这人那般的冷沉性子,只怕是日后和她要相看两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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