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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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日子还长, 他瞧着如今崇宁的意思是没打算让他再入京了, 他也随之改变了自己的策略。
  他决定从外部慢慢瓦解崇宁的力量。
  与其和一个比自己强的人正面冲突, 倒不如在细枝末节处砍断她的羽翼。
  况且离开了阙州, 他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都更干净了。
  陈京观由后院走入前厅,在正堂与老鸨打了声招呼,出门的时候却被一股力量拽住了衣袖。
  “我刚才, 好像又看到她了。”
  席英的表情很严肃, 她手上的力度慢慢放大,陈京观本还有些晃神,突然意识到席英嘴里这个“她”的所指。
  “你是说刺杀平海的人?”
  席英点了点头,下颌绷得很紧,“就在那群小姑娘里面, 但是我追她的时候让她甩开了, 她对这院子很熟悉,应该就是从小长在这里的。”
  陈京观没有应答, 而是转头又看了看泯川楼的牌匾,那老鸨看见他还没走, 便朝他笑了笑。
  “这里果然没有那么干净。”
  席英已经恢复了自己平日的装束,所以那老鸨并没有认出她,她此时的视线绕过陈京观重新审视这眼前的景色。
  她又一次被骗了。
  “走吧, 回去让平芜查一查这地方的真面目。”
  陈京观拍了拍席英紧张的脊背,从她手里拉过缰绳,与她一起牵着马走在街上。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碰到霜栽了, 是她领着那小姑娘回来的,可惜我没注意那姑娘长什么样。不过霜栽笃定孟遥鹤死在她面前,至少她走的时候孟遥鹤一个人躺在江边。”
  席英点了点头,她此时的思绪又飞到了那个黄昏。
  “我给她说了平海的死,从我的观察来看,她对此事并不知情。”
  席英依旧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松懈了一些。
  “你没信错人,至少她们在向你释放善意的时候是真心的。”
  陈京观一眼看穿了席英的心事,而席英应了声好,继续沉默地往前走,片刻后她突然止住步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霜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但同时她也被别人隐瞒了一些事情?”
  陈京观也愣了神,他如今对霜栽的判断的确有先入为主的嫌疑,他从心底里相信眼前的人还是孟郁妍,可她真的还是吗?
  如果她不是的话,她的话还能信吗?
  陈京观被自己的想法问住了,他回忆着刚才与霜栽交流时她的神情。
  如果她是骗自己的,那她的确是世界上最高明的骗子。
  她连自己也骗过了。
  “我们先回去查清楚泯川楼真正的东家吧,我觉得那老鸨不是真正的话事人。”
  陈京观说着又开始向前走,而席英认同了他的想法。
  一个能在崇州这么多红楼里突出重围的存在,它的东家不该这么简单,那老鸨是有心机见识的,可远够不上经营泯川楼所需要的。
  她背后的人,应该知道霜栽更多秘密。
  陈京观回去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平芜,平芜听到哥哥的名字时目光突然聚焦,他立刻应下了陈京观的差事,即刻动身要亲自去调查。
  “你等等。”
  陈京观叫住了他,平芜面无表情地望着陈京观。
  “切记,既然我们能有所察觉,那对方也很有可能反过来知道我们的动作,做事的时候小心一点。”
  平芜稍稍点头,可陈京观还是有些不放心,便给他派了些人手。
  “这事只能他自己去,他会不放心任何人。”
  席英在一旁宽慰道,而陈京观自然明白这道理,可是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了。
  在不知不觉间,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在槐州和西芥感受到的视线又回来了。
  他之前以为那是崇宁的形象在他心理作祟,可现在他觉得这视线粘稠、腥臭,像是沾上就甩不掉的恶鬼。
  崇宁不屑于这样的手段。
  他的敌人从来不止一个。
  这样的想法同样生根于陆栖野的脑海。
  他将林家人送到重山前的大本营,然后只身前往腹地寻找陆栖川。
  重山这地方他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两次,之前每逢冬训,必定是大战将至。
  陈京观那日在赋阳宫外说的话他始终记着,或者说陈京观的话恰巧与他的心事不谋而合,他期盼着军功,但骨子里害怕战乱。
  自从他意识到父亲如今的位置是踩着无数人的骸骨爬上去的,他就开始与自己抗争。
  可陆家有使命,他血脉里的东西不会骗他。
  眼瞅着前面依稀出现军帐,陆栖野不禁加快了步子,不过他到军营时没有看到陆栖川,反而是瞧见晏离鸿窝在用草垛堆起来的靠椅上。
  他从进了军营后就更不喜欢说话,每日晨起跟着陆栖川去巡视,不知道是不是陆栖野的错觉,晏离鸿好像看起来更瘦弱了。
  “哥呢?”
  陆栖野将拉起来的帘子仔细塞好,走到帐中的火炉旁烤手,晏离鸿手里捧着一本书不经意抬头看他,应了一句:“昨天是大皇子巡边,他去换班了。”
  陆栖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起身走到了晏离鸿身边坐下。
  那草垛本就是虚虚堆起来的,也就能将晏离鸿的小身板支撑住,如今陆栖野一上去,他俩人都明显感觉到背后的依靠在塌陷。
  “快回去了吧。”
  晏离鸿没有在意靠背的异常,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他的书,陆栖野却有些尴尬地开口。
  他虽然和晏离鸿谈不上亲密,可从小长大的情份,再怎么看也是对欢喜冤家。
  这小半年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远了,陆栖野的性子不像晏离鸿,他耐不住,便想着主动破冰。
  “再有一个月,重山大雪封山后我们去沧州休整一段时间,明年开春就回。”
  晏离鸿即使再不喜欢说话,可当了参谋后也要被迫社交,陆栖野这时候再与他交流,他也不像是蹦豆子一般断断续续。
  不过他能感觉到此时是陆栖野在刻意找话题,晏离鸿轻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书放到旁边,双手抱在胸前取暖。
  “陆伯父派你来,不仅仅是来送人的吧。”
  陆栖野虽然不喜欢晏离鸿,但是却对他绝对信任,他点头应道:“他想让我转移马场的兵力,估摸着他是感觉到了什么。”
  晏离鸿闻言神色如常,他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回道:“他打算自己留在朝廷制衡孔肃?”
  晏离鸿的话戳到了陆栖野的担心处,他沉吟片刻反问晏离鸿。
  “他心里,一定有主意了吧。”
  晏离鸿没答话,陆栖野转头望见他盯着火炉发呆,便顺着他的动作也盯着前方。
  “你怕吗?”
  晏离鸿冷不丁开口,陆栖野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怕,怕得要死。”
  晏离鸿笑了一声,“你不信他?”
  陆栖野摇头,但是很快又止住了动作,“我怕他们不信他。”
  这回轮到晏离鸿沉默了,陆栖野能感受到他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但那动作细微的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别人的想法我们管不了,而你能做的,就是始终相信他。”
  陆栖野应了一声,他身边的晏离鸿便放下手准备撑着地起身。
  他到了冬日关节处总会发酸,以往在澄州的时候陆晁都会给他寻大夫来针灸,总还是能得些用处。
  如今在这冰天雪地的重山,他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都在疼痛中惊出一身冷汗。
  陆栖野知道他的情况,便立刻起身去扶他,晏离鸿没推脱,攀着他的手站起身。
  “林伯父,也该来沧州了吧。”
  陆栖野点头,“父亲来信说就这几日。他不能随便进重山,我们冬训后出去找他汇合。”
  晏离鸿没再说话,他弯腰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陆栖野瞧见那桌边层层叠叠全是北梁军报,上面无一不有晏离鸿的圈点。
  “哥哥很信任你。”
  北梁的军报以往都是直接交给大将军,除却他本人的手谕,任何人不能翻阅。
  可是陆栖川给了晏离鸿全部的阅览权,并且准许他用自己的军印回复。
  晏离鸿嘴上说着是,可走过去的时候却似不经意般将翻开的情报扣在了桌子上,陆栖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大将军回来了!”
  帐外的兵士喊着,原本寂静的营帐慢慢有了生机,陆栖野转头看了一眼晏离鸿。
  “他不是去换班了吗?”
  晏离鸿也面露困惑,片刻后他二人刚出帐子,就看到陆栖川正在外面整理着装束。
  重山很是辽阔,山间的气候变化多端,有时东边艳阳高照,西边却大雪飘零。
  此时陆栖川拍打着已经被雨雪浸湿的外衣,他抬头看了陆栖野一眼,开口问候了一句:“来了?何时来的?”
  陆栖野接过迷津手里的披风,等着陆栖川将身上的雪水擦拭干净就上前替他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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