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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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白商嫌恶蹙眉,向后退上了一节台阶,刚要转头。
  “还戴着帷帽,遮遮掩掩的,见不得人是吧?我非得瞧瞧,你这帷帽底下是什么能吓跑了姑娘们的丑样儿!”
  凌永安说着,抬手就要扯戚白商的帷帽白纱。
  戚白商冷眸侧身,刚要避开。
  “啪!”一柄折扇在戚白商的帷帽前划过,利落敲走了凌永安的手腕。
  劲瘦腰身下的玄色长袍随身影拂动,谢清晏从楼梯上绕下来,拦在了她身前。
  同时听凌永安“嗷”一嗓子,就抱着手腕痛苦地弯下了腰。
  “谢过公子。”
  谢清晏将临时“借”的折扇插回了路过的一脸茫然的那人手里,回身握住了戚白商的手腕,在她挣扎前,他拉起她,向三楼行去。
  “带路。”
  愣着的堂倌被一道清沉冷淡的嗓音唤醒,慌忙跟了上去。
  楼里众人一阵低议。
  “行啊,敢得罪凌永安,上京当真是有不怕死的人物。”
  “逛花楼还戴着帷帽,说不得也是什么王府公府、有头脸的呢。”
  “哟,凌永安带着他那群恶仆追上楼了,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
  湛云楼内,为了方便观赏台上的歌舞,即便是楼上雅阁也是只封三面墙,留最外一面朝向楼中天井。
  不过雅阁有帘子和厚重的幔帐可以放下来,足以遮蔽楼中目光。
  堂倌战战兢兢地把两人送进来,戚白商和谢清晏坐在雅阁正前两张座椅前,那堂倌还没退出去,身后木门就叫人冲开了。
  “你们两个还真是不怕死,打了我还敢往楼上跑?”
  咬牙切齿的凌永安冲在最前面,气得狠狠瞪着那道覆着黑纱帷帽、一身玄衣的青年公子。
  “虎子,清场!”
  “是!”跟在凌永安身后的家仆将堂倌推搡了出去,用力关上门。
  几个家仆面带煞色,从得意阴狠的凌永安身后走出,就要围上来。
  玄色帷帽下。
  谢清晏冷淡清疏地抬了眼,刚要动作。
  束袖却是蓦地一紧,叫人从后面扯了下。
  谢清晏停住,像是不曾见面前那些凶神恶煞走来的家仆们,他回眸低望下去:“怎么?”
  “你刀伤未愈,还是别打架了。”戚白商轻声提醒。
  谢清晏停了两息,似是抑着几分愉悦地笑了:“不怕暴露身份,误了你的要事?”
  戚白商迟疑:“之前在招月楼,凌永安那般怕你,他应当不敢吧?”
  “好,听你的。”
  “?”
  戚白商正仰眸古怪他是不是语气太亲近了些,便见谢清晏蓦地回眸,只见他翩然侧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拳头,随手摘了帷帽,横着一撇,便将侧砸向面门的拳头兜住。
  甚至不见他施力,左臂束袖也由她攥着,只单手随意一拨。
  “砰——!”
  那个倒霉蛋家仆就撞在了旁边的墙上,软下去了。
  看出两边武力差距不啻天壤,凌府家仆顿时吓住了,扭头看向自家公子。
  他们公子比他们还不如——
  “扑通。”
  凌永安欲哭无泪地熟练地跪了下去:“……琰之兄长,怎么又是您啊?!”
  谢清晏低垂着眸,神色自摘了帷帽之后便是一成未改的温润从容:“让他们出去。”他侧身,半背对着众人,将帷帽搁在一旁,“别乱说话。”
  “哎,好,”凌永安利索地爬起来,抬脚踹那些傻着的,“没听我兄长说什么吗?还不快滚!”
  “公子,虎子晕了。”
  “抬出去啊!”
  “哦……”
  后半间屋子闹腾着,前半间,谢清晏支了支眼,对上转向他的白纱帷帽。
  尽管看不清,但他似乎明了了那帷帽下的好奇眼神,谢清晏唇角不明显地勾了下。
  他一面抬手濯盏斟茶,一面声线温润地同她解释:“凌永安的祖父,老平阳王,与当今太后是同胞姐弟。”
  戚白商:“……”
  啊。
  她记得当今圣上与长公主殿下皆是太后所出。
  如此说来,若从两边论起她和谢清晏的关系,她算是他弟妇,而他是她妹婿。
  上京贵门……真够乱的。
  两人言谈间,凌府的家仆们已经被悉数赶了出去。
  凌永安回过身,刚要赔笑,就对上了谢清晏站在桌前,煨水濯盏,朝身侧白纱青衣的小公子低眸含笑的侧颜。
  凌永安飞快眨了眨眼:“琰之兄长,这位是?”
  谢清晏闻言侧身,像是不经意拦了下他的视线:“族中幺弟。”
  凌永安面露茫然。
  族中?母族还是父族?
  上京皇族那可太多了,比如他自己虽不冠谢姓,但根上也是皇族子弟,父族的话,那长公主驸马平民出身,连寒门都算不上,若非军功卓著也尚不得公主……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凌永安干脆放弃了,赔着笑朝小公子一揖:“对不住,方才在楼下冒犯了,实在对不住。”
  戚白商蹙眉,敷衍应了声,便转脸望向了楼内。
  大堂台上,一支胡姬舞团正随异域音乐而翩然起舞,身上铃铛流苏金片晃动不停,将楼中众人的眼神全都牢牢吸在了她们身上。
  而台后,通向后院的廊下,几道胡人身影悄然掠进翳影里。
  “嗯?”
  戚白商微微蹙眉。
  方才刚进这间雅阁时,她记着余光就扫见一队胡人入了廊下后院。
  是巧合么。
  “……听我娘说,陛下都专程下了旨赐了婚,要成琰之兄长与戚家二姑娘的好事了?”凌永安正在谢清晏身旁殷勤着。
  只是这话一落,他就觉出古怪——
  不止谢清晏蓦地抬眸,眼神似笑似凉地睨他。
  连围栏前一直张望楼下胡姬的小公子都顿住了。
  凌永安自己琢磨了两息,恍然大悟:“也是也是,都来湛云楼了,干嘛提家宅中事。我也听说那个戚婉儿虽是才女,但无趣得很,定是不如楼中姑娘贴心……”
  谢清晏眼尾余光里,戚白商捏着栏杆的手指都忍到泛白了。
  他垂敛了眸:“凌二。”
  “——哎?”凌永安忙止住了话头。
  谢清晏浅淡挑眸:“戚府中人,尚轮不到你来议论。”
  “……”
  凌永安被那一记眼神慑住,僵在了原地。
  连戚白商都有些意外,回头看了谢清晏一眼。
  还是第一次见谢清晏当面锋芒示警。
  她倒是没想到,谢清晏对婉儿的在乎程度,竟足够叫他撕破那张与人为善温其如玉的外表。
  当真……
  “琰、琰之兄长,你误会了。”
  反应过来的凌永安吓得哆嗦了下,连忙赔笑:“我是想说,既然你和婉儿姑娘订了亲,那我和戚家大姑娘的婚事,肯定就得在你俩后面了,是吧?”
  “——”
  谢清晏垂眸,指骨中杯盏捏停。
  杯内茶水微微颤晃。
  戚白商本就听不下去,而落向楼外的视线,第三次在台后扫见了一队胡人步入后院的场景。
  一而再、再而三。
  实在古怪。
  戚白商想着,径直起身向外:“谢…兄长,我到楼下看看。”
  谢清晏停了两息,终于从茶盏上抬了眼,温和应声:“嗯。自己小心。”
  “好。”
  戚白商没看朝她拱手的凌永安,直接出去了。
  凌永安撇了撇嘴,心里骂了句,扭头转回屋里。
  然后就对上了谢清晏望他的那个眼神。
  明明仍是一息前的温柔含笑,却又莫名透着股子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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