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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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媒体翻出他年轻时在罗湖做金铺学徒的经历,有人说他在那时结识了第一任妻子;也有人说他在那里第一次接触非法走金渠道,为他后来的崛起埋下伏笔……林林总总,但因为他的案件牵涉到早年落马的高层,并没有主流媒体的报道。各个媒体的内容也并不互相印证,存在冲突。
  程月萤翻着翻着,看到一个港岛自媒体的文章,他去旁听过庭审,说检控科的公诉人还从内地找了程誉升发家前的那家金铺的老师傅做证人。
  她在纸上圈出这行字,心口微微一跳。
  那个证人……如今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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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饭的店在法院附近,方彦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角落里的程月萤和邹宇冲她招手。
  她走过去,把包和外套放好,抬头看着面有菜色的邹宇。
  邹宇是下班过来的,还穿着夏季制服,法徽一摘,整个人从衣服到面色都灰扑扑的。
  “哪来的洗浴中心的大哥?”方彦嘴贱完,又看了看带着乐不可支的程月萤。
  “这不上班了是不一样哈,”方彦笑着说:“面色都红润了,真想好了?”
  “嗯。”程月萤点点头,“今天我请客。”
  邹宇把菜单递给方彦,跟程月萤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跟我保证,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我们可是有‘三个规定’的。”
  程月萤点点头:“我知道,不害你,我就去问他点儿事情。”
  方彦把勾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好奇道:“问什么呢这是,怎么还扯上‘三个规定’了?怎么,要跟我们当律师的划清界限了?”
  “害,不是,”邹宇眼神看向程月萤征求意见,见她点了点头,才说:“月萤跟我问一个人,是……是程誉升案子里的证人。”
  “程誉升,这名字好耳熟,”方彦皱眉想了几秒:“那不是你的……?”
  “嗯,”程月萤点点头,“我过几天去试试,能不能找到当年的证人。”
  她笑笑:“不管能不能问到我想知道的事情,我都要跟过去告别了。”
  程月萤这人,从他们几个认识,就总是习惯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后来熟悉起来才能开开玩笑,但现下这么轻松的笑意,还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
  邹宇和方彦对视了一眼,拿起桌上的柠檬水,给她倒了一杯。
  邹宇轻咳一声:“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酒,来吧,用柠檬水走一个,庆祝——”
  方彦也说:“庆祝我们阿萤,终于开始新生活。”
  吃完饭,邹宇急匆匆回去上班。程月萤没开车,方彦顺路带她到地铁口。
  “开始新生活这件事,说起来容易,”程月萤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轻声说:“但其实我每次做选择,都担心是错的。”
  以前不敢回看,也不敢期待未来,现在好了一点,但还是被过去巨大的惯性拖着。
  “有限理性原则记得么?”方彦嘴里含着饭店的清口糖,含混地说:“经济法的课上老李提过一嘴。”
  “嗯?”程月萤摇摇头,“忘了,老李的口音我听不太懂,总走神。”
  方彦笑了一下:“一个行为经济学上的概念,大概是说人在做决策时会受到信息、时间和认知能力的限制,无法做到完全理性,只能寻求满意解而非最优解。”
  “因为不存在一个所谓的完全理性的‘最优解’。”
  “我每次痛苦于当年为什么会选法律、后来为什么选择留京的时候就会这样想:我没办法遍历所有选项,那时做出的决定,都是当时认知地图里的满意解。”
  “人生是在不完全契约下的重复博弈,不要用现在的认知苛求过去的自己。同样,也不要替未来的自己提前焦虑。”
  “向前看吧。”地铁站就在不远处了,方彦靠边泊车,同她讲:“以后如果离开北京了,要多回来看我。”
  程月萤解开安全带,轻轻抱住她,认真地说:“会的。”
  “谢谢你。”
  -
  从电梯里出来,程月萤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口,突然感觉过于安静了。
  少了一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就会开门出来的人,世界空荡荡的。
  她打开门,从包里拿出手机。
  心有灵犀一般,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梁灼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她低头看着那短短一句话,忽然想起分开时梁灼说的那句:“想我的话,要告诉我。”
  程月萤慢吞吞地打字,虽然不是当面说,但她总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一点点升高:
  到家了,我很想你。
  几乎是立刻,梁灼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他站在落地窗前,大概是刚从工作中抽身,衬衫袖子挽着,领口随意地扯开几个扣子,凌厉的五官因为笑意而显得温柔。
  “怎么办?”他说:“我现在就想回到你身边。”
  第52章 她舍不得你。
  “不用,我可能明后天就过去深城。”
  程月萤边拿着手机和梁灼讲话,边脱了外套挂在一旁,走去开窗,前置镜头随着她的走动稍有些晃,没有对准。
  梁灼只能看到她忽隐忽现的白皙侧脸。
  “故地重游么?”他想起分开前那个短暂到无法称之为“共游”的深城之旅,幽幽地说:“我对这个地方有些心理阴影。”
  程月萤被梁灼逗笑,她把镜头转向自己,轻咳一下正色道:“算故地重游吧,我问到了程誉升当年的师傅。在开始新生活之前,我想去弄明白一些事情。”
  她不想带着过去的雾霭与梁灼重新出发。
  这样的话程月萤没有告诉梁灼,但梁灼已经习惯了她的内敛,她不说,梁灼大概也能猜到。
  他神色温柔地看了一会儿程月萤,说:“你几时过去?我陪你一起。”
  “担心我啊?”程月萤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人陪。再说了,你才刚回去没多久。”
  “担心你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想覆盖掉上次的记忆。”梁灼叹了口气,又用那种幽怨的语气说道:“我实在不希望,一到这个城市,就又想起……”
  “好了好了。”程月萤举手叫停,“我答应,真是败给你了。”
  -
  程月萤次日坐上高铁南下。
  路途遥远,这趟高铁路线几乎要跨越小半个中国,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沿路飞速后退的陌生景色。
  十几二十年前,应该也有两个充满憧憬的年轻人看过相似的景色。
  那个时候还没有高铁,绿皮火车从北到南大概要走29个小时。大批年轻人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出人头地的渴望,挤在绿皮火车硬邦邦的座椅上,眼神掠过窗外萧瑟的城镇,迁徙一样奔赴改开后充满传奇的南方城市。
  程誉升和越清茹都曾是其中之一。
  会后悔吗?如果知道未来是现在这样。
  程月萤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
  这个时节昼长夜短,到站的时候天刚擦黑,深城的夏季有一种黏腻的潮热,车站里开了冷风,但人实在太多。
  一下车,程月萤就把罩衫脱了,只穿一件绿色的吊带长裙,车站的灯光打下来,整个人身上有股莹润的光芒,抓人眼球的漂亮。
  梁灼在出站口等她。
  他没有穿得西装革履,穿了件墨绿色的t恤和休闲裤,头发随意抓了个型,看起来像个异地恋的男大学生。
  程月萤远远看见他,快步走过来,握住梁灼的手。
  “哇,”梁灼声音里有些笑意,“我们今天穿了情侣装。”
  程月萤被他带进车里,空调一吹,才算活过来,闻言笑道:“我高中之后,就没听到人说这个词了。”
  司机发动了车,向着程月萤给的地址出发。
  他捏一捏程月萤的手指,“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说我幼稚。”
  程月萤不说话,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梁灼身上的衣服,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个衣服……”
  她顾忌前排开车的司机,附在梁灼耳边轻声问:“看上去好眼熟,你是不是给我穿过?”
  她第一次去梁灼常住的家里,没有换洗的衣服,把梁灼的t恤穿成了连衣裙。
  梁灼有些意外,“你还记得?”
  程月萤点点头,“我还记得,那时候在心里吐槽你难伺候。”
  她皱着眉陷进回忆里,“好像是你非要吃我手上的冰淇淋,勺子递给你又不开心。”
  梁灼又捏一下她的手指,把前后排的隔板升了起来,“笨,我哪里是要吃冰淇淋,我的意思是让你亲我。”
  “来,”他俯下身,“给我亲一下。”
  入夜,深市已经是另一种喧闹。高楼林立之间,目的地商场的灯光不算耀眼,这里是全国最大的贵金属批发市场,各种金饰珠宝门店挤在一起,到处都是关于黄金的宣传字样。
  他们来的时间不巧,不少铺面已经关了,游客也都在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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