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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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鹤对谁执政没兴趣,她只问:“那两个计划是什么?”
  “一个是火种计划——”
  安鹤听到这里突兀地笑了笑,安宁前往绿洲取神血的计划被命名为盗火计划,而绿洲竟然有个火种计划,算算时间,这火,还是盗火者来了,才烧起来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骨衔青说,“绿洲的火种计划,和你想的不一样。这跟安宁有没有关系我不太清楚,不过对外公布时,是因为调查中心发现,无论是菌丝,还是黑藤蔓、骨蚀者,都害怕高温。所以,整个绿洲做了很多筹备,制造了很多热量武器,几乎可以将整个绿洲变成火炉。”
  安鹤环顾四周,灯光下的路面并没有被烧灼的迹象。
  “失败了。”骨衔青主动说,“装置被提前破坏了。你在第一要塞经历过,应该清楚。”
  安鹤瞬间就理解了,当初神血感染英灵会内部的人,确实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造成大面积破坏。
  骨衔青说得轻描淡写,又换了个姿势:“再说回火种计划吧,它不单单指武器筹备,而是涵盖军事、人才分工、生活调度方方面面,也包括精神。这个计划并非推崇一个救世主,关鸣川是这样说的,绿洲每一个人都是火种,所以,再艰难的时刻,都不可以感到绝望。”
  鼓舞人心的话从骨衔青的口中说出来,多了些儿戏的意味,安鹤对此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她唯一觉得奇巧的是,无论是荆棘灯,还是英灵会信奉燃烧,到现在绿洲的火种计划,似乎总是离不开“火”这个意象。
  被黑雾隔开的人们在面对灾难时,认知步调不同,应对方式不同,选择也不同。但在某种精神上,又出奇一致,这像是一种命运的共振,对光明、火焰的向往刻在人类的灵魂里,让人惊叹。
  安鹤放缓了声音:“第二个计划呢?”
  骨衔青往后仰,后脑抵着围墙玻璃:“叫守护者计划。很鸡肋,并不伟大,也不惊天动地。只是源于关鸣川的一个假设。我之前提过,绿洲并不那么依赖人工智能,但大多数装备确实需要人工智能来操控,不然做不到灵活调度。
  “这个计划很简单,关鸣川假设,如果绿洲科技全面瘫痪了,需要最后一个掌握调度权的人,去按下一个代表着毁灭的机械按钮,让绿洲和敌人同归于尽。”
  骨衔青弯着眼睛笑:“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太稳妥,应该叫毁灭者才对,按下按钮就是毁灭,不按,才是守护绿洲,让它的遗迹保留下来。”
  安鹤侧过身子撑着地面:“那看来守护者没完成任务。”
  或者说完成了守护的任务,绿洲繁华的建筑才出现在她们眼前。
  “不知道,这是个矛盾的命题。”骨衔青还是轻描淡写,只能在她眼中看到笑意,并没有太多的感慨。
  “守护者还在吗?”安鹤问。
  骨衔青说:“可能死了吧。”
  安鹤仰着头去看广告牌上悬挂的黑藤蔓,在两人聊天的间隙,它又不知不觉往下垂落,现在,就搭在骨衔青的脚边上。
  骨衔青缩回了脚:“明*天,我们往中心走,我带你看看那些被毁掉的设备。”
  “好。”安鹤应了下来。
  但很快,安鹤做了个反常的举动,她仰头看着藤蔓长达数分钟之久,随后又将手贴在地面上,隔着手套,感受掌心传来的感觉。最后,安鹤抬起头,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反问骨衔青:“告诉我这么多,没关系?”
  骨衔青目光落在安鹤脸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安鹤感受着掌心下咚咚的跳动声和只有舱茧才能听到的呓语,扬起下巴,一字一句说道:“它在看啊。”
  绿洲和别的地方不同,那些菌丝组成的眼睛,缓慢呼吸的心跳毫无顾忌地出现。如果说在萨洛文城和蒂荷城时,安鹤还不确定神明是否在高维注视着她,那到了绿洲,答案昭然若揭。
  它在看,看这里的一切。
  可与之前的地界不一样,没有东西突然冒出来把她逼到绝境。
  明明绿洲到处都是邪神的伴生物——无处不在的黑藤蔓、布满整片土地的菌丝、地底下那些血人,以及迟迟没有现身的神明。神明想要摧毁她的队伍,轻而易举,地陷、山塌之类的就足够她们招架,毕竟,它都能在七秒内摧毁绿洲了。
  可是,当她踏进绿洲后,神明便像改了策略一样,只对她不痛不痒地进攻,像这黑藤蔓一样打一下,便缩回去,血人也没有趁她们休息突然出现。神明在第一要塞可不是这么讲武德的。
  为什么呢?接下来她们往绿洲中心走,神明会阻止吗?
  还是说,这种不痛不痒的阻止,就是为了引她踏进中心区呢?
  骨衔青没有搭话,安鹤便静静地看着对方,她不是毫无目的找骨衔青聊天的。自从上次在蒂荷城发生了那样的事,安鹤对骨衔青的看法变了又变,她当然炙热地注意着骨衔青,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同心同频,毫无保留。
  安鹤想看看,骨衔青能对她透露多少。
  按理说,骨衔青也在邪神注视之下。
  可能她曾做过什么,让邪神没办法直接、或者说没理由对她动手。但是,骨衔青刚刚的谈话,给安鹤透露了大量信息。
  那两个计划里提到了高温装备、人工智能,骨衔青还要带她去看设备,而恰恰她们队伍中,拥有机械师海狄和人工智能阿尘。
  安鹤从不会轻视骨衔青的话,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骨衔青刻意透露给她的信息,都是有深意的。
  可是,骨衔青敢说这么多,神明真的不阻止骨衔青吗?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神明,她头号敌人不会是自己,而是背后撺掇的骨衔青才对。
  如果骨衔青和邪神不是互为帮手,那只有一种可能——邪神默许了骨衔青的做派,是因为骨衔青的做法,其实对它也有利?
  她要带她去中心区。
  它希望她去中心区。
  是陷阱吗?
  安鹤想笑,正好,她会主动前往中心区。
  三方好像展开一场博弈,各自利用。
  不到最后一刻,都难以界定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谁主动谁被动,以及最后,谁才是输家。
  那在半空悬挂的黑藤蔓,悠悠荡荡落到了地面上,就像延时视频加了速,扬起的匍匐茎开始往四周探索,然后锁定了安鹤。
  安鹤好像对它们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不像别的,像抵抗不了的食物。
  安鹤一眨不眨地看着骨衔青,只用余光注视着黑藤蔓的动向。
  早些时候,她往骨衔青身边靠近了一些,此时恰巧挡住骨衔青的退路,黑藤蔓想要招惹她,就必须越过骨衔青的位置。
  骨衔青也没起身,只看着黑藤蔓缠上了鞋子,越过裤腿。
  像是一条越收越紧的蛇。
  骨衔青心生厌恶。
  “不拿刀斩断它吗?”安鹤撑着身子,耸着一边的肩,歪着头轻声问。
  骨衔青无奈地往后靠着围墙:“明知故问,你知道我不能伤害这里的东西。”
  安鹤只是笑。
  这一笑,骨衔青便明白了,安鹤聪明的脑子里每时每刻都在分析情况,此时小脑瓜子又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并且,没对她坦诚。毕竟自从蒂荷城出来后,安鹤还很抗拒她入梦,虽然抗拒没有用,但安鹤几乎很少在梦中和她主动交流。
  骨衔青仰头看向安鹤,片刻后,她低垂着眼眸:“小羊羔,帮我。”
  骨衔青又在装无辜了——安鹤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和次次她疑心高涨时,骨衔青引诱她、降低她心防时一样。
  “怎么帮?”安鹤听到自己低声回答,拖长的尾音掺杂着戏弄。安鹤甩出袖刀,撑着地调整了姿势,面对面跪坐在骨衔青腿边,眼里带着笑容:“杀了它吗?”
  安鹤挡住了驻扎点的光,原本就在阴影里的骨衔青,此时被更多的影子罩住,骨衔青点了点头。
  于是锋利的袖刀贴上骨衔青的靴子,从藤蔓下方穿过去,却并没有挑断黑藤,那把曾经捅入骨衔青腰腹的尖刀,此时就挨着小腿,金属的冰冷穿透布料,传达给皮肤。
  骨衔青瑟缩了一下。
  她逆着光看安鹤,安鹤身上带着很多武器。腕口处的袖刀、背上的圣剑、腰侧的军刀,以及大腿上的枪。遍布在随手能拿到的地方,并不显得累赘,如果谁要招惹了她,她会在半秒之间给予回应。
  骨衔青看不清安鹤的表情,除了剑柄上那一点反光的金,安鹤全身上下黑漆漆的,像一只弓着脊骨的兽类。
  矫健、危险、但又迷人。
  骨衔青再一抬头,与安鹤对上了视线。
  明明袖刀出了鞘,安鹤却并未急着出手,只静静俯视着骨衔青。双方都戴着面罩,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心思层层包裹,只有眼睛袒露。
  两相对视,时间一长便变了意味。如火星哔剥复燃,跌进草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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