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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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总要想办法把种子带出去吧。
  雀跃的菌丝志气空前高涨,之前的吞噬让安鹤的寄生冲破了界限,寄生好像不再是寄生,而成了吞噬神力的怪兽。她感受到有东西在对抗她,神明无法自己使用天赋,于是它想操控贺栖桐。当意识到安鹤步步紧逼时,神明直接开始回收天赋。
  贺栖桐听见地上蜷缩的骨架在咯吱咯吱地响,并不疼痛,像她听过的植物生长的声音,从泥土里、岩缝里、溪水间钻出来,舒展枝叶。
  留声机还是没有关,一样咯咯吱吱的。那首她听了千百次的歌曲,还在播着。可能今天过后就会停了,也不会有人再记得这首歌。但幸好,在她死亡时,还有叶听竹的歌陪伴。
  贺栖桐的嵌灵,啪一下,消失了。
  她记录了这么多声音,原来死亡寂静无声。
  安鹤的菌丝完全覆盖了贺栖桐的骨架,她不会骨衔青的法子,于是直接吃掉了贺栖桐的核心,吃掉了神明的菌丝。
  然后,像在幻境里抢走神明的赐予一样,抢走了一个使徒的天赋。
  “咔——”有人把唱针拿开,那首播得很艰难的曲子,终于播到了最后一句。
  片刻后,悠扬的口琴从门外响起,阿斯塔抵着门框吹起了轻柔的曲调。她一直等在门外,等着紧急关头支援安鹤,对付第七位使徒。
  谁知,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危险。
  那就,唱首歌吧。
  第120章 “要试试吗?”
  黎明前夕,萨洛文城采集所的五号楼,冒出滚滚火光。
  两具玉化的骨架整齐地放在一楼入口,抱着那台留声机,挨得很近,骨头反射着橘光,火焰像太阳一样炙热。
  在这之前,骨衔青打开二号楼的贮藏库,亲自带人去取了种子。所得物没有交给士兵,而是交给了新绿洲团队的老弱病残,骨衔青想了很久后给出命令:“这是很珍贵的东西,你们一定得保存好,送到绿洲去。”
  种子落在一双双粗糙的手里,包上防水布,小心翼翼存放。
  大火燃了整整五个小时,连同三位牺牲的士兵,以及五号楼里残存的泥藻、水蛭、污染土壤里潜藏的菌丝,都烧了个干净。
  有人小声地哼着歌。
  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要是没有一排黑漆漆的士兵站在火焰外围趁机烤火,借此硬化身上泥藻的话,会更像。
  可惜,不止士兵,还有随行的军医借着火焰,给小刀高温消毒,然后给安放在周围的伤员动刀子。
  烘头发的烘头发,烤衣服的烤衣服,大家各自有事要干,很热闹。
  这里最大的危机已经清除,她们决定集体休整几天。
  海狄头脑清醒,只是躺在捡来的木架子上,不太能动。她小幅度地转动手,抠已经死掉的表层皮肤,问阿斯塔:“喂,闵禾那家伙躺得远,我看不清,她还活着吗?”
  “还没死。”阿斯塔简单洗漱完毕,正在拧洗好的衣服。她的伤都在后背,于是包扎的绷带绕着胸口缠了好几道,裸露着,倒像一件短背心。
  她的三肢不是原装,因祸得福,仿生肢难以被破坏,阿斯塔成了伤势最轻的人,保留了大部分行动力。
  海狄慢慢呼气,躺下去骂骂咧咧:“真可惜,我还以为这狗子嗝屁了呢。”
  阿斯塔瞥了她一眼:“难怪你能跟安鹤玩到一块儿去。”
  海狄抬头:“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阿斯塔不说话,在火焰旁边牵了根绳子,顺手把罗拉手术时用的绷带一起晾好。
  罗拉手术时,流了好多血,她们携带的医用绷带消耗了大半。阿斯塔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把绷带收起来清洗干净,物资都很稀有,布和绷带都要循环使用。
  海狄闲不下来,又问:“你跟着安鹤去看到了什么?第七使徒什么来头?怎么她俩看起来有些低沉?”
  “具体细节我不知道。”阿斯塔在石头上坐下,“只是贺栖桐看上去是个好人,好人死了,总是令人难以接受。”
  海狄拉好面罩,嘁声:“有什么好难受,你死了我也不难受。”
  “我看你一天不跟我吵架,嘴痒。”
  阿斯塔拨弄着湿漉漉的红发,时不时看向湖边。
  按理说,危机解除后,大家都应该很放松才是,但站在湖边的安鹤和骨衔青,从贺栖桐死去后,就一直站在外围,周身的气压极低,也不怎么说话,大家都不太敢去打扰。
  “她们在冷战?”海狄又抬起脑袋,顺着阿斯塔视线望过去。
  “不知道啊。搞不明白。”
  “我也搞不明白,她们到底什么关系?”
  阿斯塔板下脸:“哪有关系,最好不要有关系。”
  海狄想到一件事,眼睛眯成一条缝,侧起脸颊,露出一副看八卦的模样。
  “你过来,我小声跟你说哦,我路上偷听闵禾和凯瑟吐槽,听说她们以前,以为骨衔青和安鹤是敌人,两人在第一要塞打得不可开交。”
  “然后?”
  “然后闵禾很生气——‘看起来针锋相对,实际上就是在调情!气死我了’这是闵禾的原话,她真的很生气。”
  “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有针锋相对?”阿斯塔蹙眉,“骨衔青那女人言语姿态都暧昧得紧,昨晚安鹤护着骨衔青,可比护着我卖力。”
  “就是嘛!我倒觉得她俩看起来说在调情,实际上她们想打架。你瞧,两人姿态多防备。”说着说着,海狄忽然惊呼起来。
  “哎!阿斯塔,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啊,她俩好像真的要打架!”
  ……
  “你不准备和我说话了是吗?”
  骨衔青倾身按住安鹤的肩膀。
  安鹤背对着她蹲在前面,用袖刀在一块石头上刻字。从火燃起后到现在,安鹤除了在湖边踱步,就是在用刀子用力刮磨石头。
  也没疗伤,也没洗漱,被水晕湿的衣服闷着久久不干,安鹤一声不吭。
  骨衔青塔上去的手,被安鹤猛地拍掉,躲开。于是骨衔青的手悬在半空,停顿。
  “什么意思?你要是想质问我,我给你机会。或者你生我的气,我可以哄你。”
  骨衔青深吸一口气蹲下来,再次伸手去探安鹤的额头:“但我问你,你是不是吞噬菌丝产生了副作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你总该答我,这关乎于大家的安全。”
  上一次吞噬神血后,安鹤发了高烧,骨衔青有十天没联系上对方。
  她习惯性捧起安鹤的脸,察觉到掌心的温度确实有些滚烫,所以她放缓了语气,柔声请求:“小羊羔,别不理我,和我说话。”
  有那么一刻,骨衔青觉得自己好像在和爱人闹矛盾。
  可惜她们远不到那种关系,也不会是那种关系。
  骨衔青也不是真的要安鹤说些什么话,只是万一安鹤出了什么问题,被菌丝反噬……她不想功亏一篑。所以她愿意哄哄小羊羔,怎么劝解都无所谓,只要安鹤搭理她就行。
  但这次,对方好像不吃她这一招。
  安鹤停止刻字,静静地注视着骨衔青,而后,那把沾了石粉的刀,缓缓调转位置,对着骨衔青的鼻尖:“你离我远点,现在最好不要来烦我。”
  骨衔青没动:“我就要烦呢?”
  安鹤闭口不言。
  骨衔青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波动,安鹤的太阳穴蹦蹦跳得厉害,可那双眸子冷冰冰。骨衔青气笑了,没了脾气,她好像第一次吃到了安鹤的闭门羹,小羊羔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冷战?
  刀尖映着火光,贴得很近,阿斯塔适时地把她们俩拎开:“别打架。”
  “算了。”骨衔青站起身,放弃了哄人,“脏兮兮的,我去洗澡。”
  安鹤这才抬起眼眸。
  阿斯塔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你伤得重不重?皮肤溃烂的话,最好不要碰水,小心伤口感染。”
  安鹤都没问到骨衔青的伤势,阿斯塔自然也问不到。骨衔青只是哼了一声:“我不怕感染,总比成了泥人好。”
  五号房的水房是员工生活起居用的,有洗手台和大间的公共淋浴间。深山上本就不依赖自来水,黄金时代留下的深地抽水机依靠机械动能,还勉强能够使用。
  骨衔青这么爱干净的人,浪费了五个小时来看着安鹤不出问题。所以,要用水的人基本都已经用过了。
  为了防止黑雾窜进来,窗户已经封死,钢管里的锈水早已放掉,地上淌着水,很潮湿。墙壁上的积水冒着寒气,空无一人的淋浴间没有灯光,只有墙面的缝隙里,卡着一只手电。
  氛围有些吓人。
  骨衔青没有不适应,再恶劣的环境她都待过,不如说,黑雾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这里有设备能够抽取地下水,已经算是豪华配置。
  但是独处时她确实感到一丝害怕。
  不是因为环境,而是想到了安鹤的天赋。安鹤从神明手中,抢走了时间重叠,受到威胁的第一个人,就是骨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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