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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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我有愧,是么?”
  谢预劲眸底发红:“是。”
  “那你就死在那里吧,”她轻声细语的道:“你死了,我就原谅你。”
  谢预劲心脏骤缩,松开了她。
  没了谢预劲的支撑,宋枝鸾双手撑在窗台,一双清亮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他。
  屋檐将所有日光挡下,屋内之人只能感到阵阵寒凉。
  在这沉默中对视了不知多久,谢预劲方才慢慢转过身,也许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他在笑。
  “宋枝鸾。”
  要与她翻脸了?
  宋枝鸾心道,可如今这样的情形,他不去也得去,去与不去,已经不是他说的算了。
  但是谢预劲只是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线平静:“宋枝鸾。”
  “好好活着。”
  第63章 废黜
  谢预劲带着大军离开了。
  宋枝鸾不清楚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遗言吗?
  让她好好活着。
  这似乎不用他特地嘱咐。
  宋枝鸾把酒壶里剩下的酒倒出来,喝了几杯,稚奴便推门而入。
  今日除了南征之事外,还有一事。
  宋缜下葬。
  “殿下。”
  宋枝鸾抛去杂思,问道:“那杯毒酒,没有什么副作用吧?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堂兄情况如何。”
  稚奴回道:“殿下放心,宋缜世子服用的是龟息散,是用龟息丸研磨成粉,辅以更温和的药材制成,药性温和,对身体几乎无碍。”
  宋枝鸾对稚奴办事向来放心,听到这话,也不再多问。
  出乎意料的,她又想起了谢预劲。
  方才他说的话的意思,莫不是已经知道宋缜假死的事了吧。
  这事宋枝鸾筹谋许久,连玉奴都被蒙在鼓里,未曾落下把柄,翻遍京城更是寻不到一点证据——因为那毒药,是宋缜亲自加在自己杯里的。
  注定查不出什么。
  他是怎么知道的。
  宋枝鸾想的入神,稚奴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她开口:“皇兄忌惮谢预劲,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让他离京,免得京中有异动,很快会有异动的,就是金吾卫了。”
  她想起那双蒙住脸与身形的公主府亲卫的眼睛,能被皇兄派来杀她,想来也是个重要人物。
  宋枝鸾从书房里找出一幅画来,交给稚奴,“把这幅画送到玉奴手上,告诉她,要是见到有类似长相的男子,需得多多留心。”
  稚奴看着这张画,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功夫觉得眼熟。
  但细细一想,那点熟悉感又转瞬即逝。
  “是,殿下。”
  ……
  山林中燃着火把,两座墓碑立在其中。
  被挟持过来的僧侣正在试图为亡魂超度,宋亮颓丧的坐在木桩上,紧抱着头痛哭。
  宋缜我儿,是父亲无用,竟连你的衣冠冢都立不了。
  一名将领上前,火堆的光将他甲胄上干涸的血迹都映照的清清楚楚,“王爷,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为世子建坟是重要,但为世子报仇,才是当务之急!姜朝派了谢预劲来,我等不能坐以待毙!”
  宋亮哭道:“你们待如何?”
  “王爷,如今姜朝已无我们的容身之地了,需得退守怀安,自立为王,怀安是王爷的封地,百姓爱戴王爷,有了民心,才好动作。”
  “王爷,不可!如今退守怀安,只会让姜朝士气大涨!只有让军中将士,化悲愤为动力,一鼓作气,将他们冲散了,才有机会!”
  吵至兴头,其中一人激动低拽住宋亮:“王爷已经错过了两次机会,若王爷在被驱逐出京的那日下定决心,宋缜世子就不会落在宋定沅手中!若王爷在临安河畔下定决心,没有耽误那几日的功夫,宋缜世子就不会死在他们手中,瞻头顾尾,难成大事!反吧!王爷!”
  宋亮缓缓闭上眼,半晌,睁眼时眼里已遍布血丝。
  “反!那便反!”
  “宋定沅,是你逼我!”
  ……
  清晨时分,公主府的屋檐上泼了一层碎金,连阶下的青石苔都都透着股清新劲。
  昨日有人送了只狸奴来,宋枝鸾令人将它洗干净了,一大早便在院子里逗着它玩。秦行之来时,她正在给它喂着鱼干。
  “殿下。”
  宋枝鸾没抬头,“嗯,这么早找本公主有何事?”
  秦行之看着她抚摸狸奴的手,沉默片刻后道:“家中有些急事,微臣需得回去一趟,因此来向殿下告假。”
  “新鲜,你手伤未愈,让你休息两日都不愿,今日却来告假,”宋枝鸾道:“告多久?”
  “七日。”
  “行,七日就七日,你若告假,那亲卫统领一职,本公主就得让人暂代了。”
  秦行之点头:“已经安排妥当。”
  宋枝鸾将狸奴抱在腿上,把玩它的肉垫,“嗯。”
  秦行之没有再多说,事关重大,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等他离开,宋枝鸾才把这只雪白的狸奴放在地上,抬眸望向正门,声音低的像一声叹息。
  “去吧。”
  既然宋定沅对你们秦家有非死不能报的大恩,那便好好查吧。
  查他个天翻地覆。
  -
  今日休朝,可秦家内宅照旧备了马车在等候,辰时一刻,秦行之出现在后门,秦威平老将军背着手凝他一眼,率先坐了进去。
  秦行之进去,看向秦威平:“父亲,宫里怎么说?”
  秦威平面色肃穆,先示意马夫赶路,后才道:“如你所料,的确有人在养心殿里动了手脚。”
  秦行之的心沉了沉。
  那日圣人命宋枝鸾与他进宫,宋枝鸾临走前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他想到御医说的话,觉得这其中或许真有蹊跷,便告知了父亲。
  此事非同小可,父亲第二日便进宫,将他的想法禀明,今日早晨,父亲便派人与他传话,让他速速回府。
  纵然猜到了些什么,可在秦威平这里确定了消息,秦行之仍觉得匪夷所思:“能在陛下的养心殿里动手脚还这么久没被发现,除去那些宫女太监,便只有陛下亲近之人了。”
  秦威平摇头,“在圣人面前,莫要说这些臆测的话。”
  秦行之点头。
  秦家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高公公亲自接了他们来,笑容满面道:“辛苦秦将军与秦小将军这么早就进宫了,圣人许久没这么催过咱家,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秦行之欲要说话,秦威平却在他之前开口:“公公若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皇上,在我这可打听不出什么。”
  高起贤笑容微僵,站直了身带路,“将军误会了,本是随口一问,将军不说,何必将话说的这么难听。”
  养心殿内外不见一个宫女太监。
  所有装潢都不翼而飞,朴素的不像皇宫大内,就连妃嫔的居所都比这奢华许多。
  秦行之与秦威平走进殿内,径直被领到龙榻前。
  不一会儿,门被关上。
  宋定沅坐起来,面色很差:“行之,多亏你提醒朕,否则直到今天,朕依旧被蒙在鼓里,连为何卧病不起都查不出!”
  秦威平低头,“皇上言重,护卫皇上是微臣与行之的职责,让皇上中毒数月已是不应该,还请皇上饶恕我们失察之罪。”
  秦行之亦道:“还请皇上宽恕。”
  “若还惩处你们,
  这朝中便无忠君之臣了,“龙榻上的身影佝偻,瘦骨嶙峋,“如今,朕也只能相信你们父子二人。”
  他说着,将手里用锦布包着的东西伸出。
  秦行之上前接过。
  宋定沅道:“这是御医在朕的养心殿里提取的毒物,许是经由香炉熏烤扩散在整座殿内,混着药气,因而难以察觉。你们将这东西带走,好好的查。”
  秦威平犹豫再三:“皇上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殿内半晌没有动静。
  最后,宋定沅抬起头,看向窗棂间透出的朦胧鱼白,语气疲惫。
  “东宫。”
  -
  东宫明德殿门窗大开。
  及肩高的雕窗将漆黑如墨的天气框入其中,宋怀章站在楹联之下,舒畅的闭上眼。
  后置的刻金案几上,许相将一叠奏章放置好,道:“近日来雷雨不断,殿下身子不好,还是得多保重,当心风寒。”
  宋怀章笑道:“有了许相手里的东西,孤何愁身体不好?若非不合时宜,孤此刻就该与许相把酒言欢了。”
  近来临安郡之事已经让朝臣焦头烂额,皇帝的身子肉眼可见的亏空下去,尤其太子被夺去监国之权,在这关键时刻却还未解除禁足,已引来诸多猜测,满朝风雨。
  这些折子,便是那些上书要求恢复太子监国之权的奏章。
  宋怀章离开窗边,走到案几旁,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下,对许相语气尊敬:“许伯父,父皇素来信任你,你帮孤想想,父皇何时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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