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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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人悄悄离开?”
  “没有。”
  稚奴奇怪:“行军赶路,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定南王的属下南征北战过来的,这条路不行,不可以换路走么?等雨停要等到什么时候?”
  宋枝鸾用勺子敲了下香炉,悠悠道:“恐怕不是为了等雨停,而是为了别的东西。”
  上辈子,宋亮就是借着守军的名义,偷运了大批粮草,后来与他接应的几位郡守,全部被抄家流放。
  若她的这位皇叔能做的爽利些,也许还真能打帝京一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停留的那几日功夫,军中有人泄了密,即便打入了金銮殿,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这一世提前了许多。
  “那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宋枝鸾没说话。
  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殿下。”
  宋枝鸾给郭副将使了个眼神,郭副将点头,藏去里间。
  稚奴开了门,看向来人手中的碗:“秦大人有何事?”
  秦行之放在碗上的手指动了动:“殿下这几日看起来有些累,微臣为殿下熬了些补汤,殿下用过午膳了,可以趁热喝。”
  “进来吧。”宋枝鸾的声音从里
  面传出。
  稚奴应了句是,让秦行之进去了,再把门给合上。
  宋枝鸾看着秦行之手里的汤,平心而论,做的色香味俱全,但她没有动,“本公主今日实在是没胃口,这汤还是你喝了吧。”
  秦行之将汤放在案上,身上的玄衣蒸腾出一股阳光暴晒过的气息。
  “殿下为何没胃口?”
  “本公主听说,今日父皇上朝咳了一口血,提前退朝了。那些皇宫里的庸医,没一个靠谱的。”
  秦行之也听说了,这事传的沸沸扬扬,“殿下若是担心陛下,不如进宫去看看。”
  “也对,”宋枝鸾像是重新振作起精神,望向他笑:“按照父皇的习惯,若是无事这会儿该在养心殿批奏折了,你同本公主一块去见见父皇吧。”
  稚奴看了宋枝鸾一眼。
  秦行之似是没想到,顿了两秒,表情显而易见的高兴。
  “是,殿下。”
  ……
  一晃又有许多日不曾进宫,此时的宫里,似乎被阴云笼罩着,凉而冷的空气从袖口,衣襟里钻进钻出,身上像有蛇在游走。
  幸而头顶这日头是出在夏日,宋枝鸾穿着一袭水碧色齐胸襦裙,只觉得爽快。
  在外等了会儿,高起贤便挥着拂尘请道:“公主殿下进去吧,皇上刚醒呢,听说殿下和秦大人来了,即刻就让奴才请你们进去。”
  宋枝鸾点头,“有劳公公。”
  进了殿,先听到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她步履未停,来到榻前。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宋枝鸾和秦行之一起跪下。
  “免礼。”
  宋定沅和蔼地看着宋枝鸾,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宋枝鸾起身,坐去床沿,接住他的手,这一握,倒是让她轻愣了愣。
  外头穿着衣服,眼前的人看不出来身形,但这消瘦的手腕,说是八十岁老叟有的也不为过。
  这是大限将至了啊。
  父皇。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朕了?”他的笑声里掺着不知名的嗡响,胸腔像堵塞的乐管,“没良心的丫头。”
  “父皇,儿臣日日在府里替您祈福,怎么就成了没良心的了?”
  宋定沅想要起身。
  秦行之上前扶起他,靠在床上。
  “行之,你来说说,她说的可是真的?”
  秦行之抱拳道:“回陛下,是真,殿下一片孝心,命人买过许多天灯,都是为了在府里为陛下祈福。”
  宋枝鸾冲宋定沅挑了挑唇。
  宋定沅笑出声,“好,好,那是朕错怪了你。”
  “既然父皇开口了,那儿臣就勉为其难的原谅父皇吧,”她换了一种语气:“父皇,您的病太医如何说?要不要紧?可是因为那箭伤?”
  “太医署那些老头子,个顶个的废物,”提到这,宋定沅脸皮绷紧,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语气毫无波澜,听得却让人胆寒,“要朕吃药的是他们,要换药的是他们,说小问题的是他们,如今说查不出缘由的也是他们。”
  “查不出缘由?”少女的声音有些惊悸。
  宋定沅面色缓和些许,“箭伤,休养这么些月,已经无碍,御医只是说食膳冲了药性,所以从前落下的病根有些加重。但你不必担心父皇,朕已让太医署换了一批人,再调理调理,便可恢复如初。”
  宋枝鸾笑:“那儿臣便放心了。”
  ……
  宋枝鸾陪着宋定沅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见天色不早了,方才扶宋定沅躺下,盖上被子。
  许是刚吃了药,宋定沅很快就睡去。
  她向秦行之使了个眼神,率先走出一步,秦行之跟着走在后面。
  经过那副《涌跃锦鲤》的画时,宋枝鸾停了停,背对着他道:“你看这幅画绣的怎么样?”
  “绣的很好看。”
  “是本公主送给父皇的。”
  “殿下还会做这些?”
  宋枝鸾轻瞥了他一眼:“本公主会的东西可多了,只是有人无福得见而已。”
  “那微臣谢过殿下。”
  “谢本公主什么?”
  “谢殿下,定是吃了殿下生辰的福饺,才让微臣这样的无福之人有福得见。”他慢慢道。
  宋枝鸾的手已经碰到这幅画的边缘,闻言略愣了下。
  可也只是一瞬的异样。
  她嗓音有些奇异的空灵,也是是养心殿太过宽敞:“秦行之,说起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没有。”
  “不是在这副画上,你难道没有感觉么?”宋枝鸾的视线由近及远,殿里装潢华贵,落日余晖照进来,铺在地面上也像是明澄的金,“从踏入这间宫殿开始,本公主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秦行之不由得按紧长刀,上前一步:“哪里不舒服?”
  宋枝鸾又愣了一愣,笑道:“也许是药味吧,父皇的药喝久了,这养心殿里也透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可本公主从小药当饭吃,可能对这些气味太过敏锐了。”
  秦行之后知后觉,开始思索起宋枝鸾的话,眉心渐渐凝起,一样样扫视养心殿里的摆件。
  宋枝鸾背对着他迈开步子,她瞳孔漆黑,眼睛里看不出一丁点笑意,但落在养心殿里的声音确确实实在笑。
  “不碍事,也许是窗户没开,这屋子里的空气浑浊了些。”
  -
  宋枝鸾离开后不久,就有一道口谕传到东宫。
  宋怀章还在禁足,无法公然出府,只能借侍奉汤药为名进宫。
  他来时,宋定沅身着黄袍,仰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面前放着批阅了一半的奏折。
  “你来看看。”宋定沅道。
  宋怀章应了声是,拿起奏折,一条条看下去,背后已经渗出了汗:“父皇,定南王此举意欲为何?”
  “你说呢。”
  迟暮的天,只有御花园的鸟雀飞落檐角,清理翅羽,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定南王,这是要……”他猛地收了声,见宋定沅波澜不惊地盯着他,宋怀章故作恍然:“父皇,如今您可以相信儿臣绝无异心了吧?宋亮早有谋逆之心,此前的瓷窑便是他栽赃给儿臣,一次不成,又在春狩里诬陷儿臣,实在可恶至极!”
  “前事休提,”宋定沅道:“朕今日宣你进来,只是为了处理此事。”
  “临州郡里的秦河,物产丰饶,水路交错,上可通帝京,下可通南照,郡内更有天险。他在此处抗旨不前,即便此时发兵,只要他提前做下埋伏,也十分棘手。”
  “然而也不可置之不理,等他援军来到,”宋怀章接道,沉思许久,他开口:“父皇,宋缜现在何处?”
  宋定沅看着他,嘴边忽地扬起笑。
  这时,一道声音匆匆传来。
  “报……报!!”
  “皇上!不好了!”
  宋定沅坐直了斥道:“何事大惊小怪?”
  冲进殿内的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回……回陛下,宋……宋缜世子,没……没了。”
  “你说什么?”宋定沅剧烈咳嗽,脸涨得通红:“什么叫没了?再给朕说一遍!”
  宋怀章眼前发黑,拎起小太监:“发生了什么,给孤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太监连应了几个是,哆嗦回:“适才奴才奉皇上之命,去给宋世子送御赐的茶点,顺便请宋世子进宫,哪知……宋世子吃了茶点之后,忽然面色发青,毒发身亡!太医赶到时已经断了气!”
  宋怀章冷静下来,“此事须得保密,有哪些人看到了?”
  “回殿下,怕……怕是晚了,奴才送茶点去时,宋……宋世子正在户部清点卷宗,死时他面色可怖,胡言乱语,动静极大!不少官员受了惊吓,纷纷离开,恐怕此时,京城已经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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