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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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稚奴瞧清楚了宋枝鸾的细微神态,问道:“殿下,可要我去回了太子,说殿下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不用,让他们进来。”
  她正想着怎么找机会试探谢预劲呢,送上门的好机会,她可不会将人赶出去。
  -
  灵淮公主府从远处眺望,可以望见熙熙攘攘的梨树,玉色梨花,唯有秋季凋零,春夏冬都能望见漂亮的花瓣,吹落星如雨。
  侍女在前方带路,宋怀章转头,看向身边的身姿颀长的少年,微笑道:“你是第一次来灵淮的公主府吧?”
  谢预劲目视前方,嗯了一声。
  两人行走在前往正院的路上,依旧能嗅到后院的梨香芬芳。
  “灵淮她气性大,却也好哄,我回去好好想了想,她对你的心思,绝非演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对父皇撒了谎,那个喻待诏,貌虽不错,可灵淮见过的美人多了,我是未见喻待诏身上有何过人之处。”
  宋怀章将自己这两天所思所想说了出来,推衍出的最大可能,便是灵淮受不了谢预劲的冷落,故意赌气。
  旁人不知,他却是清楚,他的妹妹可不是在帝京里对谢预劲一见钟情的。
  很早。
  早在父皇入主中原之前,宋枝鸾对谢预劲便与旁人不同。
  这样深厚的感情,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更改的。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服谢预劲随他同来,也出乎意料的顺利。宋怀章对这次挽回宋枝鸾,也更加胸有成竹。
  ……
  公主府的膳房网罗了各色山珍海味,女官和一等侍女除了定期检查,都是很少来这儿的,今日厨子架着羊准备宴席时,稚奴却来了。
  厨子擦干净手行礼:“稚奴姐姐怎么来了?”
  稚奴笑了笑,看了眼摆在桌面上的食材,道:“公主今日想吃鲜鱼脍和糖蟹,太子殿下爱吃的你们都知道,照样来几份,可别记错。”
  “是。”
  膳房里的人忙碌起来,后院清池前设了几座,虽是小宴,也不敢怠慢。喻新词抱着琴,先于中间的位置坐下,开始弹奏,身侧香炉燃着烟雾,琴音悦耳,静心怡情。
  伶人在路旁候着。
  稚奴向宋枝鸾回了话,“殿下,安排好了。”
  宋枝鸾点头。
  这时,角门外,越过院墙的柏树下响起一声:“灵淮,今日你倒是起得早,皇兄还担心你没起身呢。”
  侍女领着两人出现,宋枝鸾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睛弯着,“都快晌午了,皇兄说的什么话。”
  宋怀章笑了两声,看了眼端盘侍女,道:“有心了,这是要留我们用膳?”
  “原就备好了菜。”
  宋枝鸾走到宋怀章面前,仿佛只看到了他一个人,“皇兄这个时候来,自然是要吃上一顿,怎能让你空着肚子离开。”
  谢预劲的视线安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宋怀章将话引到旁边人身上,捏了捏宋枝鸾的发髻,笑着说:“都准备了什么好菜,预劲第一次来这,可要好好招待了。”
  “当然。”
  这个时候,宋枝鸾的目光才朝谢预劲看去,可也只是一触即离,笑容丝毫未减,再度看向宋怀章:“对了皇兄,今日你和谢将军怎么来我这儿了?”
  “自己的妹妹被禁足了,身为兄长,岂有不来之理。小鸾,皇兄怎么觉得你最近与我生疏了许多?”
  宋枝鸾走近两步,靠着宋怀章的肩膀,偏头道:“皇兄不知道我为何生气吗?”
  “为何?”
  “元宵宴之后,父皇传旨,高公公亲自来我府上押我进宫,好大的阵仗。皇兄却没来替我求情,是想看我被父皇罚,还是因为我没听皇兄的,皇兄想让父皇
  替皇兄罚我?”
  宋怀章曲指敲了敲宋枝鸾的额头,听到后者一声痛呼。
  “皇兄哪里知道你被父皇叫了训话,那日皇兄被你气的多喝了两碗药,翌日起来才缓过劲。”
  宋枝鸾叫痛,还不忘关心一下:“行吧,是我不好,皇兄没有事吧?”
  宋怀章摇头叹息,发愁:“能有何大事,你以后少让皇兄操些心,皇兄就阿弥陀佛了。”
  宋枝鸾听完,想往后退几步说话,可腿抬起来走了两步,第三步还未落在地上,却先踩到了靴子。
  她一顿。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包覆感,温热触感沿着脊背蔓延开去。
  是男人的胸腹。
  谢预劲站在她的身后,距离还极近。要是宋枝鸾方才退的步子大些,恐怕会直接撞到他身上。
  好在宋枝鸾反应快,一碰到这具身体,就及时调转了方向,稳稳踩在了空地上。
  她抬眼:“那谢将军又是为何而来?总不能也是为了探望本公主吧。”
  宋怀章解释:“只是在路上遇见,便一起来了。我听说谢将军前些日来你府上赔礼道歉,你几句话便敷衍了他,可是你们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皇兄记得你们从前关系似乎还不错?”
  路上遇见。
  今日又不上朝,东宫与谢国公府又不顺路的。
  宋枝鸾没有戳破:“皇兄料事如神,本公主是不记得有哪里得罪过谢将军,让他每回见了本公主,不是冷着脸,便是绕道走,如今谢将军在这,不如同本公主说说?”
  谢预劲已经很久没有,在距离宋枝鸾这样近的地方看她。
  宋枝鸾也是。
  她与谢预劲的位置,不过两步,但谁也没有退一步。
  她比他矮了许多,只到他肩颈,说话时需要仰头看他,最先看到的,是谢预劲翻动的喉结和脖颈处深色的青筋。
  视线交汇的那一霎,鸟雀的叫声似乎湮灭了一息。
  谢预劲眼睫掩下一片阴影,漆黑的瞳仁半露,无声地凝视她。
  这种看法无形中给感官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仿佛在他的注视之下,呼吸和吞咽的动作都被反复品味。
  宋枝鸾的手抓紧了袖子,“将军怎么不说话?”
  “对不起。”
  “什么?”
  谢预劲复述一遍,眸光暗的惊人。
  “别生我气。”
  宋枝鸾扭头,看向雕花窗棂:“好生难得,将军也会开口道歉了,那本公主要是不原谅将军,岂非不知好歹?还是将军觉得,只是一句‘对不起’就可揭过。”
  谢预劲走近一步。
  她的呼吸与他纠缠在一起。
  宋枝鸾依旧没有后退。
  谢预劲解下腰间玉佩,擦去上面不存在的灰,没有丝毫停顿,递到宋枝鸾面前。
  “这块玉,给殿下当歉礼。”
  宋枝鸾僵在原地。
  宋怀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猜到谢预劲可能对灵淮有些意思,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将这血玉送出去。
  宋枝鸾盯着眼前这块熟悉的玉,没有伸手,心里只觉得讽刺。
  原来她上一世心心念念,用自己珍视之物换来的东西,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他主动送上。
  只是因为她拒绝宋定沅的赐婚,毁了他们的谋算。
  那曾经她做过的那些事,岂不更像个笑话。
  “咳。”
  宋怀章清咳一声打破沉默,笑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灿烂些。
  有问题肯说出来就好,灵淮如今也该明白谢预劲的意思了,这枚玉佩,谢预劲有多爱惜,灵淮比他更清楚。
  今日这一趟是来对了。
  他另辟话题,欲上前揽住宋枝鸾,笑着说:“时辰也差不多了,厨房的菜该上来了吧?皇兄今日可要在你这不醉不归。”
  宋枝鸾背过身,语气还与方才一样轻快,“多着呢,皇兄今日来了就别想站着走出府。”
  稚奴发现了宋枝鸾有些失态,不着痕迹的拿着巾帕,给她擦去额前的汗。
  落座后,伶人开始起舞。
  宋枝鸾坐在长案后,眼神越过抱月瓶里的桃枝,看着摆在谢预劲身前的碗筷。
  上辈子谢预劲喜欢冷食,鲜鱼脍便是其中之一,那是行军时养成的习惯。
  稚奴说长期食冷的伤身体,成婚后,公主府和国公府的膳房里就没做过冷菜,他也有了变化,后来在宴席上,遇到这些冷物也不会动筷。
  现在摆在谢预劲面前的正是两道鲜鱼脍,肉片细嫩,切成薄片,葱芥蒜泥作为佐料。
  宋枝鸾夹了一片放进嘴里,滑凉中带有一丝清甜味。
  谢预劲也动了筷。
  案上八道菜,第一道夹的便是鲜鱼脍。
  宋枝鸾拧起眉。
  细枝末节的小事最容易忽视,可谢预劲的喜好,似乎同他以前一样。
  是她多虑了吗。
  酒过三巡。
  坐在席位上的两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对坐在中间抚琴的喻新词投去一眼,注意力一直在宋枝鸾身上。
  用过午膳,方才还算晴朗的天阴了下来,厚重的乌云压在公主府上,风带来丝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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