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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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谢修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李珍这才松了一口气。聂隐望了望李珍的背影,缩着身子走到她身旁请罪。
  “臣疏忽大意,还请公主降罪。”
  李珍略带无语地看他:“平时你做事小心谨慎的,怎么今天这么马虎?”
  聂隐抿抿嘴角:“可能是臣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太熟练……”
  李珍:……
  几个意思,帮她作弊比刺杀皇帝难度还高是吧?
  李珍一向是那种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碎的人。
  看了一眼聂隐手中的《中庸》,李珍道:“那我就罚你背诵全文吧。”
  “……啊?”
  “啊什么啊?你好好背,明天早上我要考你的!”
  说真的,比起背书,聂隐宁愿李珍用鞭子再将他抽一次。
  但这是李珍的命令,他只能低头答是。
  “一个字都不许错啊,错一个字就罚抄十遍。”
  “……臣知道了。”
  *
  李珍的命令聂隐都是不折不扣地完成的,所以第二日李珍起身准备去上书房时,见到的就是眼下坠着两轮乌青的聂隐。
  他将那本《中庸》用双手捧到李珍面前:“臣已会背了,还请公主考校。”
  李珍诧异:“这么快?”
  看着那么拗口的字,他一晚上就会背全文了?自己昨晚被谢修竹折磨了半天,可是连第一段都背不下来的。
  “公主的命令臣不敢不遵从,”聂隐还是表示了下谦虚,“但臣不敢保证一字不错。”
  “嗯,不错不错,你真棒。”李珍敷衍地夸他几句,却没接过那本《中庸》。
  “公主不考校臣吗?”
  李珍赶着去上书房,哪有空听聂隐背书?她摆手道:“不考了,没那个时间。”
  说罢,李珍带着翡翠玛瑙朝上书房的方向而去,聂隐今天不当值,并没有跟着去,只站在宫门口目送了李珍的背影许久。
  跟他一起守宫门的葛行云嘴角一撇,本想骂一句这些贵人们就会耍着他们下人玩,但想起聂隐对李珍的忠心,他默默闭上了嘴。
  他看聂隐一眼,果不其然这小子眼中没有丝毫怨怼之意,盯着李珍的眼神反而还变得越发热切。
  葛行云忍了忍,又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聂大人心中难道没有一点……”他谨慎地措辞,“没有一点不满吗?”
  “不满?我为何要不满?”聂隐转头,满脸疑惑地看葛行云。
  “你辛辛苦苦背了一夜书,但公主她刚刚并没有考校你……这不就白费了吗?”
  “没有白费,”聂隐再次看向李珍离开的方向,即便李珍早已走出宫道,他除了两道宫墙和白云以外什么都看不到,“公主她刚刚夸我了。”
  不止夸他,还夸他真棒诶。
  聂隐眼中绽开一丝笑意。
  葛行云别过脸去不再开口。
  好吧,他作为清流跟这些皇室的走狗们说不通。
  *
  今年冬天下的雪少,过了正月那雪却开始一日接一日的下。
  李珍从宫门出发走到半途,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下,她加快脚步赶往上书房,但头发和斗篷上还是积了不少雪,远远看去跟个雪人似的。
  她抖抖衣服,薅薅头发,见身上没多少雪了才进入上书房中。
  经过昨晚一事,她跟谢修竹的关系缓和许多,谢修竹对她行礼时,李珍还问:“夫子的伤可好些了?金疮药用了吗?”
  谢修竹颔首:“多谢公主赐药,臣的伤本就没什么大碍,现下已好多了。”
  说罢,谢修竹看她一眼:“路上大雪,公主记得回宫时让宫人们熬一剂姜汤。”
  李珍一笑:“我知道了,有劳夫子关怀。”
  谢修竹好似被她那笑容晃了眼睛,慌忙将视线避开:“要上课了,还请公主入席吧。”
  李珍这才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待李珍坐定,谢修竹挺了挺身子,准备开始授课。
  “臣在授课之前还是要例行考校各位殿下,不过今日臣想换一换顺序……”
  谢修竹将视线转到李珍身上。
  “今日请元昭公主先来背诵《中庸》第一段吧。”
  听到谢修竹要换抽考顺序时,李珍心中就咯噔一下,听到他还让自己背《中庸》,李珍心彻底凉了。
  李珍不懂谢修竹为何坚持要考自己《中庸》,还考的跟昨天一模一样,他就不能换个别的吗?这样自己好歹有借口可找啊!
  李珍缓缓从席上起身,昨天听谢修竹念了十几遍,她祈祷自己能多少记得一些。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修道……”
  很不幸的是,“修道”之后李珍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心虚的不敢看讲席上谢修竹的眼睛。
  上书房一时静极,谢修竹等了半天,李珍说出的还是只有那两句。
  “请公主继续吧。”他催促道。
  李珍小声嘟囔几句:“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谢修竹眉头渐渐皱起:“昨日公主不是背得很流利吗?为何今日只记得两句?”
  他特意先让李珍来背,就是知道她忘性大,想让她速速温习一遍。
  但他觉得有点奇怪,就算忘性再大,昨日背得流畅的句子今日不可能忘的只剩两句吧?
  谢修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在蓬莱宫的种种情形。
  他为人虽克己复礼,不爱搞些旁门左道,但他是个聪慧之人,电光火石之间就将一切都想通了。
  于是声音骤然冷下,一双眼睛直视着李珍:“所以公主昨晚是在骗臣?是在……弄虚作假?”
  李珍心里一跳。
  完蛋,昨日跟聂隐耍的伎俩被他发现了。
  李珍不答话,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谢修竹心中逐渐升腾起怒意:“公主,若您不会,臣可以一直教您,一直督促您……直到您会为止,但您何必骗臣呢?”
  “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李珍这次真将他气得狠了,谢修竹声线变得越来越冰冷,“臣原以为您是个可造之才,但臣这回对您真的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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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谢修竹是个崇尚“君子端方”的人。
  他可以容忍李珍忘性大,也可以容忍李珍学不会,但他无法忍受她弄虚作假骗自己。
  失望之余谢修竹心中还涌出一股怨气。
  他如此尽心尽力,想尽了各种方法督促她上进,但他换来的却是李珍的敷衍和欺骗。
  无力感淹没全身,谢修竹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或许书童说对了,他完全没必要对李珍如此费心。
  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他看着李珍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被谢修竹当着上书房众人的面这样责骂,李珍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虽没回头看,但还是感觉上书房那些人看着她的视线像针一样,一下下地扎她后背。
  李珍作为公主,她当然可以用身份压人,斥责谢修竹不敬君上。
  但她开不了这个口,李珍觉得自己还是要脸的。谢修竹本人除了严厉点,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指摘,没背书的是她,搞旁门左道的也是她,在这事上她并不占理。
  就算闹到皇帝那儿去了,皇帝顶多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于是李珍顶着所有人的视线尴尴尬尬地站着,谢修竹胸口起伏着没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她也垂着头不开口。
  上书房内不知沉默了多久,才终于响起一个声音。
  “夫子,我想公主也不是有心的,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李珍转头一看,发现起身帮自己说话的人居然是谢观玉。
  谢修竹也将视线转过去:“现在还在课堂之上,我有允许你擅自开口吗?”
  他的一腔怒火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对谢观玉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冷得几乎可以将人冻死。
  谢观玉对他这个兄长应该是又怕又敬的,他的身子因这话而瑟缩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只觉得公主犯的错不算严重,您没有必要……”
  谢观玉这话还没说完,谢修竹已冷着脸打断他:“课堂之上公然顶撞夫子,谢观玉,去外面罚站一个时辰。”
  谢修竹竟是直接责罚了谢观玉。
  谢观玉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果断,面上一愣之后,垂头丧气地走出上书房,站在窗边。
  雪一直到现在还如鹅毛般落下,谢观玉没披上斗篷,不过才站了一会便冻得瑟瑟发抖,头发上更是堆积了厚厚一层雪。
  李珍心中不忍,这事本与谢观玉无关,他是好心替自己求情才遭到责罚的。
  罚完谢观玉后,谢修竹没再理会李珍,似乎也不打算罚她,只径直往讲席上行去。
  李珍盯着他的背影开口:“谢夫子,我承认糊弄你是我不对,但这不关他的事,你放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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