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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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手边,身体干瘦的中年男人赞许地说道。
  贺维安微微一笑,“世伯教诲得是。”
  干瘦男人喝了口茶,砸吧砸吧嘴,话锋一转,道:“只是你那妹妹,确实需要管教一下了。”
  他将茶杯放下,抬起一根手指,指点着说:“本来给你妹妹定了婚约,是徐州张氏,虽然张员外年纪是大了点,可嫁过去也算正方嫡妻,又是续弦,一进张家门便有一子二女,这到底有何不好?这样的婚事,别人家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可你妹妹呢?这丫头虽然从小就不好管,但我们都以为,她是个明事理的,不曾想到,她竟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自己一个人逃了婚,还直奔京城来找你!”
  说罢,他叹息着摇头,一副着实头疼的模样。
  对面微胖的男人帮腔着开口了:“哼,二哥,你何必为王若昭费心至此!朽木难雕、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一个小丫头,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堂堂贺氏,被她一个弄得声名狼藉!若不是维安中了状元,只怕五十年之内,贺家都在青州抬不起头来!”
  说着,他恨恨地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道:“若昭若昭,一个区区女子,担得起这样的好的名字么!原本我要给我儿取名为昭的,竟被他们夫妇俩抢先占了去,给一个丫头安上了!我就说吧,女子撑不起这么大的名字,迟早惹出大麻烦来!”
  贺维安脸色一变。
  干瘦男人看到后,表情有些不自然,向微胖男人递了个眼神,警告他谨言慎行。
  微胖的男人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如今贺维安是状元郎了,又入了翰林院,早就不是那个任他们欺凌摆布、无父无母的贺维安了。
  他一下子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喝起茶。
  一直都未说话的男人年龄稍大一些,将近半白,他的鼻子上长着一个巨大的痦子,模样有些吓人,平日又总是板着脸,故而真显出几分威严的模样。
  “大哥,您说句话啊?”微胖男人试探着看向他,打破了沉默。
  这个男人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如今也是贺氏的族长。
  他冷冷地看向贺维安,阴沉道:“维安,别以为自己是状元,便万事大吉了。要想在朝堂中站稳脚跟,少不得家族的助力和支持。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贺维安的眼中含着笑,却也不言语。
  贺族长冷哼一声,“看来你是真拎不清了,那我来点点你。你世伯家的几个孩子,也是你的堂兄弟,有的只谋到一个府衙的苦差事;有的还在私塾教书,每月不知能不能落得三两银子;有的甚至当着贩夫走卒,养家糊口尚是不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消磨一生?你的良心难道不会不安?”
  贺维安敛了敛眼底的冰冷,抬眸便换上一副温润的模样,笑道:“那依族长可见,小辈该当如何呢?”
  贺族长慢悠悠抬头看着他,心却猛地跳了一下,贺维安的这番模样,竟是平白无故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就在嘴边的话,他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无奈二弟三弟的殷切眼神就在两旁,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自然是把贺氏族人都接到京城里来,你为他们各自安排位置,到时候他们各显其能,必能保你官运亨通。当然了,有几个人确实不学无术,我也不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建树,你成了状元郎,朝你抛的橄榄枝不少吧?你随便赏他们些银子,足够他们后半生逍遥也就是了。”
  “是啊,大哥说得对。”
  “大哥还是有远见的,两全其美嘛。”
  三个人你唱我和的,都自顾自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贺维安的脸上还挂着笑,眼眸深处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
  他淡淡得嗯了一声,随即道:“还有呢?”
  贺族长还没开口,微胖男人却抢着发话了:“还有就是让贺若昭回青州啊!她一介女流为何要霸占着京城的位置不放?张员外可是想她想得紧呢!前几日纳第八方小妾都愁眉苦脸的,一问才知道,就是因为逃婚的贺若昭!”
  贺维安转眼看向贺族长,问:“族长,您也是这么想的么?”
  贺族长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沉吟片刻,点头道:“你三伯说得对,若昭她毕竟有婚约在身,已经是半个张家人了,一个女子,实在不宜闹出这么多事,张员外还肯接受她,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快些将她嫁出去,相夫教子才是正理。”
  “是吗?”
  贺维安向前走了两步,离开了廊下,踏进雪地里。
  “你要干什么?“贺族长看着贺维安挺立的背影,突然有些慌张,他站起身来,双腿却猛地一软。
  他重新跌坐回去,看向同样惊愕的两个人,在彼此眼中,都读出了些许畏惧。
  贺若昭打着伞自廊后走出来,站在哥哥身边。
  她看向三个狼狈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三位世伯,你们的性子我是知道的,爱说坏话嘛,那必然口干舌燥,肯定需要喝茶的,所以我这个被你们看不起的小女子,悄悄在茶里加点料,也是无伤大雅吧?”
  “你!你这个毒妇!”微胖的男人指着她怒骂。
  贺若昭笑了笑,眼睛微微睁大,轻轻吐出四个字:“世伯谬赞。”
  微胖男人被气得不轻,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根本使不上力。
  干瘦男人还保持着冷静,见情势不对,便假模假样地恳求道:“维安,你跟若昭说说,这都是一场误会,我们只是提个建议,也都是为了你们兄妹俩考虑的,一切都有的商量嘛,你就当我们方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就是了。”
  贺维安眉眼含笑,意味深长地说:“世伯们觉得不作数,我却当真了。”
  贺族长拼命想起身,却一个没支撑住,便整个人瘫倒在地。
  他在地上爬着,巨大乌黑的痦子在鼻头一动一动,整个人如一只垂死挣扎的臭虫。
  “维安,若昭,我是族长啊,你们若要害我,那置贺氏于何地?你们自幼失怙,要不是贺氏,你们早就饿死冻死了!你们现在这样……是要把贺氏族人都逼死吗?!”
  贺维安一听,挑起眉,“依小辈愚见,族长实在多虑了,贺氏一族中想取代族长的人多如牛毛,族长实在不必如此担忧。”
  “哥哥,别跟这群老东西废话。”贺若昭冷呵一声道:“如此虚伪歹毒之人,还在这里说什么大话?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父亲母亲怎么会死?!而我们本来拥有父母留下的万贯家财,却被你们抢多了去,瓜分一空,你们现在竟还有脸说什么照顾我们?”
  贺族长眼瞳一震,“你、你们都知道了?”
  贺若昭走过去,将茶壶中的热茶都倒在族长头上。
  听着族长痛苦的哀嚎,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道:“不光知道,简直是没齿难忘。”
  “你们难道还敢杀人不成?!”微胖男人气急败坏。
  贺若昭刚想说话,便听见围墙外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下去。
  她转过身,便见贺维安已经走了出去。
  而后便是自家哥哥焦急的呼喊。
  “明夷,明夷!”
  第64章 下落
  贺若昭目光一凛, 忙跑过去。
  只见谢明夷倒在雪地上,一身红衣,乌发散乱, 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华美的衣袍在白雪中甚是鲜明, 引人瞩目。
  贺维安将他半扶起,唤了他两声,他却毫无反应。
  贺若昭探了探婴儿和谢明夷的情况。
  婴孩正在熟睡, 没有大碍。
  谢明夷的身体却不容乐观, 他的脸通红,额头更是烫得吓人。
  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此时正止不住地打哆嗦, 眉心拧作一团, 看起来很不好受。
  贺若昭将婴儿抱起, 贺维安也背起了谢明夷,他们来不及多想, 便尽量稳妥又快速地进了驿站。
  夜半子时, 驿站的人都休息了, 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动作。
  除了……
  贺维安瞥向中了软骨散的三人,先不作理会。
  他将谢明夷小心地放在榻上, 为他脱下外衣。
  洁白的里衣上,血迹斑斑。
  腰腹间缠绕的裹伤布已被血浸透, 在昏暗的烛光中, 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深红色。
  贺维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他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放在谢明夷腰间的裹伤布上。
  那布层层叠叠,缠得很紧,明显是受了极重的伤, 才需要这样止血。
  眼下谢明夷的伤口已经崩开,贺维安必须将这层裹伤布扯下来,帮他重新上药,否则伤口会难以愈合,随时都可能要了谢明夷的命。
  贺维安尽量让自己的力度放轻,唯恐弄痛了他。
  他刚刚揭开裹伤布的一角,想要剥开黏合的血布,昏迷中的谢明夷却突然嘤咛一声,动了动身体。
  贺维安没来得及收回手,长年累月读书写字带来的薄茧划过谢明夷腰上一片完好的皮肤,细腻光滑的触感瞬间化作一道闪电,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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