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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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气铺洒在耳垂,谢明夷浑身被激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他的心尖一颤,分不清是因为陆微雪大胆的举动,还是提到十五皇子的缘故。
  谢明夷转过脸,“姐姐都不许我见十五皇子,难道你有办法?”
  陆微雪看着少年认真的神情,笑道:“舅舅若信我,便跟我回宫。”
  谢明夷思量了一下,排除了陆微雪在皇宫把他杀害的可能性,便点点头,“好吧,勉为其难信你一回。”
  他想到贺维安,此时王若昭伤势太重,根本无法带她进宫,打断了贺维安和王若昭叙旧,坏了贺维安对他的印象,确实有些不妥。
  便招了招手,一个侍卫随即跑过来。
  谢明夷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带贺家兄妹下去安置,我要进宫一趟,告诉他们,好好养病,要什么药材,请什么郎中尽管开口,我改日自会亲自拜访。”
  侍卫领命,小跑离去。
  陆微雪伸出一只手,作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走吧,舅舅。”
  谢明夷轻哼一声,根本不想领他的情,看都没看,便越过他走出去。
  陆微雪早就对他极尽纵容,自然是没有丝毫不悦。
  他们走出圆拱门,陆微雪望了望四周,除了赶过来的太监仪仗们,再无其他人。
  “你在找什么?”谢明夷不耐地问道。
  陆微雪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谢明夷忽然转过头来警告他:“我告诉你,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小心思。”
  陆微雪只是无辜地眨眨眼。
  “纵然我有再多的心思,也只是为了舅舅。”
  他放低了声音,低哑中透露着蛊惑:“毕竟舅舅说过,我是舅舅的狗,狗忠心于主人,为主人着想,难道不是应当的么?”
  第38章 脱轨
  皇宫的马车就在前面。
  谢明夷踩着脚凳上去, 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腰,将他半托了上去。
  谢明夷的脸又烫起来, 他的腰身实在敏感, 陆微雪又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的腰, 几次三番下来,痒意便一直蔓延到尾椎骨,肩膀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钻进马车, 将自己的后腰紧紧贴在宽大的软枕上, 两只手垂下来,交叉放在腹部,把腰护了个严严实实。
  一只修长骨感的手掀开门帘, 陆微雪弯腰进来, 便看见谢明夷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他佯装没看到谢明夷的防备, 自觉坐到谢明夷的对面,与他保持距离。
  车轮发出骨碌碌的响声, 马车开始缓缓驶动。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
  半柱香后, 谢明夷没忍住看了一眼陆微雪。
  陆微雪在闭目养神, 一派悠闲淡然。
  谢明夷没忍住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了圣旨。”
  如今太子监国,不论有什么事, 都绝不会交给他最厌恶的陆微雪。
  可陆微雪就这么出现了,阵势还不小。
  这一切都疑云重重, 像雪夜前的天, 灰蒙蒙的,让人找不清方向,唯恐往前踏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陆微雪笑了笑,睁开眼睛, 眸色沉沉,樱粉色的薄唇轻启:“我自然是为了舅舅才来的。”
  谢明夷愣住了,还没等他收回惊愕的表情,耳边又传来男人平静的声音:
  “有人妨碍到舅舅了,那他就该死,像根野草一样,一把火烧干净。”
  他这话说得极为稀松平常,毫无波澜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一顿家常便饭。
  “你在开玩笑吗?”谢明夷不可置信。
  陆微雪专注地看着谢明夷,收起眼中席卷天地的暴风雪,温声道:“舅舅觉得是,那便是吧。”
  谢明夷扯扯嘴角,端坐回去。
  陆微雪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居然能这样面不改色地扯谎,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是为了他……
  明明就是为了自己登上皇位而已。
  既然已经来到了贺维安中进士这一节点,那陆微雪的动作也要接二连三地开始了。
  只是现在,似乎有什么在逐渐脱离它原本的轨迹……
  谢明夷理不清这些杂乱的心绪,也没心思去思考这么多问题,他只一心念着姐姐,还有姐姐的孩子。
  掀开帘子的一角,红墙金瓦映入眼中。
  皇宫到了。
  ——
  留英巷。
  两个侍卫护送一顶软轿,穿过笔直的巷道,来到最深处的一户门前。
  “停轿。”半个时辰前,领了谢明夷的吩咐的侍卫道。
  轿夫停住脚步,将轿子稳稳当当地放下。
  侍卫上前,贴心地掀开了布帘。
  一个青年坐在轿子里,衣着普通,却贵在身姿端正,气宇不凡,打眼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布衣的命。
  他身边还坐着一位身穿喜服的姑娘,只是那喜服破破烂烂,姑娘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脑袋正依赖地靠在青年的肩上,帘子突然被掀开,昏昏欲睡的她皱了皱眉,抬起脖子。
  侍卫道:“贺公子,我等奉国舅爷之名,送你和王姑娘到此处安置,请下轿吧。”
  贺维安点点头,走出轿子,又小心地扶着王若昭也走了出来。
  漆红的木门一打开,便亮出干净宽敞的院子。
  贺维安眉间有不安浮动:“这样不妥。”
  侍卫却劝道:“这是国舅爷的吩咐,公子不必客气,且王姑娘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休养,到时候国舅爷还要亲自来拜访的。”
  “哥哥……”王若昭扶着贺维安的手臂,虚弱地唤了声。
  如此一来,贺维安便不好拒绝了。
  他沉吟片刻,道:“那便替我谢过国舅爷,我会带舍妹在此处暂住,来日必将租金奉还。”
  侍卫笑道:“只要贺公子愿意接受,那我们就能回去复命了!”
  他和另一个侍卫引着兄妹二人进了门,院子不大,三面厢房里物件却一应俱全,柴火衣物都整理得极好,显然是时常有人来洒扫收纳的。
  贺维安扶着王若昭在西厢房的床上睡下,又拿了副药,在厨下找出药罐子,便点燃火折子,开始煎药。
  两个侍卫自然是抢着要帮他,却被贺维安委婉回绝了。
  “舍妹应当是睡下了,这里有我看着就好,天色也不早了,两位请回吧。”
  他的语气始终温润有礼,徐徐上升的烟雾在药罐子里蔓延,两个侍卫本想再说什么,却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既然如此,那我等也不好再叨扰,告辞告辞。”两人抱拳离开。
  一直看着侍卫的身影消失,贺维安才站起来,将手中蒲扇放在廊下,前去关上了门。
  大门“吱呀”一声,紧闭起来。
  贺维安脸上的温和也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他想起那个雨天,同样装束的侍卫,不由分说地便朝他甩起鞭子。
  如今他还是他,可境地却不同了。
  得知自己中了进士那天,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苦尽甘来的激动,第一反应却是想起那张精致秾丽的脸,以及那张脸上洋溢着笑,对他说:“新科状元,我等你回来”的场景。
  贺维安也分不清,到底是“新科状元”让他更心动,还是那句“我等你回来”,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揭榜那天,贺维安没有去看,还是先生告诉他,他才知道。
  其实结果早就了然于胸,但他还是开心了好一会儿,他本以为不见外人,就能磨灭谢明夷在他心中的痕迹,可事实却不是这样,谢明夷是一杯毒药,又是一杯解药,折磨得他整夜整夜地合不上眼,只能起来挑灯夜读,直到天亮。
  他以为有了功名,他和谢明夷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了。
  可不是这样的。
  贺维安回到廊下,盘腿坐直,拾起蒲扇挥出一阵阵风,望着那不断舔舐罐底的火舌。
  谢明夷派人找到他时,他以为自己终于盼来了梦中的场景,那个人主动找上他。
  可等王馆主为王若昭诊断完后,谢明夷迟迟都未来,贺维安便有些隐隐的担忧,打算擅自去找他。
  谢明夷可能不知道,但贺维安看得很清楚——在场的陆微雪、穆钎珩,还有孟怀澄,看他的眼神有多炙热。
  他以为自己是这里面隐藏得最好的,以为自己呈现出的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在他找到谢明夷所在的院子时,听到陆微雪的那番话,他便知道,他的心思除了谢明夷,谁都没瞒住。
  原来不知何时,他的心意也已经昭然若揭。
  陆微雪三言两语便把谢明夷哄走,让谢明夷不要来找他。
  沸腾的药罐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清苦的药香味钻进鼻腔。
  贺维安握着蒲扇的手指骨节泛白,他垂着眸,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独自嗅着药的苦。
  他现在所求的,不是和谢明夷站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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