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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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是。”老杨掏出手机,念道,“三清市四胡县山青乡柿柿如意村。”
  索崇山:“你在这儿跟我念绕口令呢?”
  “没啊!索总,少爷发的就是这么个地方。”
  “查查,在哪,给我把人带回来。”
  老杨琢磨了一下,接下来一直到退休,他都还需要跟在索宥桉身边,他可以适时出卖少爷但不能时时出卖。
  这玩意,得有时有晌的。
  于是他说:“索总,据我所知少爷是去采风的。”
  “他去那种地方采什么风?这几年他不是都画的裸男?”说起这事儿索崇山还有点来气。
  他这儿子才华绝对是有,但叛逆也真是一绝。
  十几岁的时候画的画拿去慈善晚会拍卖,直接卖了几十万的价格。
  后来在他的悉心培养下,在艺术创作领域已经小有成就。
  索宥桉以前的作品百花齐放,什么都画,什么都画得好。
  但前年开始,专画裸男。画也就算了,还找奇形怪状的模特,俩人独处,一闭关就是一个月。
  索崇山以前对儿子的性取向完全不担心,但现在不是了。他怀疑他儿子假公济私,名义上在画画,实际上在跟男人胡搞。
  但很可惜,他没证据。
  “裸男到处都是,他跑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找谁去?”
  “少爷说这次想画点不一样的。”老杨一副很了解内幕的样子,“其实是少爷跟表少爷打了赌,俩人都要在年前拿出一副新作,到时候去找大师宋维明评个高低。”
  “他俩怎么又杠上了?”
  老杨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得可清楚,不过就是因为俩人同时看上一个小模特,都说这小模特于自己就像道连·格雷之于亨利勋爵,是难得一遇的天才缪斯,他们俩都不肯让给对方。
  因为美和灵感是不能出让的。
  就这样,俩倔驴杠起来了。
  索宥桉的表哥楚商羽灵机一动,提出打这么个赌。
  老杨看着索宥桉长大,不过半点艺术气息都没沾染到,他不懂什么艺术缪斯也没听说过道连·格雷和亨利勋爵。
  但他知道,自己又要忙起来了。
  果然,没两天少爷就离家出走了,说是去采风,结果失联两三天,再联系上人就已经在那神奇的快递都无法送达的小村子里了。
  “索总,这其实是个好事儿啊!”老杨觉得为了自己的退休金,还是有必要修复一下和少爷的关系,“少爷终于放弃画裸男了,这不正合您意么!再者说,少爷创作遭遇瓶颈,闹了您挺长时间了。没准儿这回就突破了呢,更上一层楼了呢,这艺术啊还得回归生活。”
  索崇山思忖片刻,摆摆手决定随他去了。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被老杨说服了,而是因为待会儿他要去一个酒会,忙着呢。
  “他要什么你就给他安排什么好了。”索崇山起身,老杨伺候着他穿上了大衣,“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孩子,没吃过半点苦,去那种地方忆苦思甜一下也行。”
  索崇山往外走,老杨跟着他来到了楼下。
  “但有件事你得给我保证。”
  “索总,什么事儿?您说。”
  “千万千万不能让他给我胡来,别到时候领个小村姑回来,肚子里还有个他的种。”
  老杨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吧,少爷就是看着不着调,其实可有分寸了。在男女之事上,他从不乱来。”
  确实,索宥桉在这方面从不乱来,因为再此之前,这骄傲自大的艺术家觉得没人配得上他。
  但凡事总有个例外。
  此刻,在鸟不拉屎快递不送的小村子里,索宥桉巴巴地看着他新任小缪斯挥着锅铲给他炖鸡,觉得眼前那人正闪闪放光明。
  第6章
  索宥桉问:“今天你生日?”
  正忙活着的汤秽惊喜地看向他:“你咋知道呢?”
  索宥桉笑了:“刚才送鸡那大叔一嗓门嚷嚷出去,估计村东头的老聋子都能听见。”
  汤秽被他这句话逗得前仰后合:“俺们村儿没有老聋子!村东头就是齐叔家!”
  “我就是打个比方。”
  炕烧起来了,暖气片跟着温乎了,加上汤秽这边炖鸡,整个破房子都暖和了起来。
  索宥桉趁着汤秽干活的空档,非常没有边界感地在人家家里乱逛。
  他发现这个家,虽然什么都破破旧旧的,但很干净,就连门口那大白鹅都很干净。
  “你平时就自己住?”索宥桉晃晃悠悠的,然后就看见了汤秽他叔和他婶儿——的排位。
  那两个人黑白色的照片并排挂在墙上,下面的木头柜子上摆着香和水果。
  水果还很新鲜,看起来是新换的。
  他想起自己之前诽谤人家的事,觉得过意不去,在遗像前面拜了拜。
  “你干啥呢?”汤秽把鸡炖上,好奇地探进头来看索宥桉。
  之前在外面太冷了,索宥桉站着的时候都弓着背,这会儿暖和了,也站直溜了,汤秽一看惊了:“你可真高啊!”
  真的不是俄罗斯来的姑娘吗?
  “对了!俺有个好东西给你。”汤秽又跑了。
  很快,汤秽拿着那“好东西”回到了站在窗边看雪的索宥桉身边:“你嗓子都哑成这样了,吃点吧。”
  索宥桉低头一看,嚯,金嗓子喉宝。
  这算什么好东西?
  “给我这玩意干嘛?”
  “润润喉啊。”汤秽有点心疼地看向他,“俺知道爹没了你心里难受,肯定没少哭。”
  索宥桉心说我这声音不够性感吗?
  不过人家献宝似的拿来这东西,说不要也太不给面子了。
  索宥桉拿过来,道了谢,丢进了嘴里。
  汤秽挺不喜欢这味儿的,这还是之前他赶集去,一直叫卖把嗓子喊哑了,村长给拿来的。
  索宥桉站他旁边吃,那味道很快就扩散开来,汤秽脚底抹油,跑了。
  “你坐那儿歇着吧,俺去把饭给做上。”
  汤秽觉得今天特别幸福。
  自从叔婶去世,再没人和他一起过生日。
  其实对于他来说,生日过不过都无所谓的。小时候有那么一阵子,他刚开始懂事,知道了自己是被亲爹亲妈扔了的,也丧气了一阵子。
  那阵子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出生,觉得自己是累赘,生日是很忌讳的一件事。
  但他婶子告诉他:“谁说俺们汤圆儿的坏话了?婶子帮你揍他去!俺家汤圆儿是咱村儿最好的小孩儿!俺跟你叔能遇着你,那是俺们的福分!”
  王叔王婶儿用最质朴的方式向小汤圆儿表达着自己对他的爱——他们抱着他在村儿里一圈一圈地转,大声告诉遇见的每一个人汤圆儿是个大宝贝。
  汤秽到现在都记得自己那天哭得特别大声儿,后来他就再也不觉得自己多余的了。
  有人抛弃他,但也有人爱他。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之后每到他生日,王叔王婶儿都会给他炖鸡吃。
  有一年王叔刚好去赶集,回来的时候放好东西就往屋里跑,怀里还用大衣护着什么。
  等跑进屋,他把汤秽叫来,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
  那是汤秽人生第一次吃蛋糕,五块钱一块儿,底下是干巴到噎人的蛋糕坯上面是粉白相间的劣质奶油。
  可那是王叔在集市上特意给过生日的汤秽买的,当时家里穷得不行,五块钱一家人能吃好几顿饭了。
  王叔王婶儿从来没亏待过汤秽,那也是汤秽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后来叔婶没了,汤秽依然过生日,但都是自己过了。
  没那么多仪式,就只是清晨醒来自己做一碗手擀面,加个鸡蛋,有时候许愿有时候压根儿就想不起来这件事。
  他以为自己往后都是这么过了,却没想到在25岁生日这一天,遇到了眼前这个人。
  李奥。
  一个姑娘叫这么个名字,还挺……大气的。
  汤秽不停地往索宥桉碗里夹鸡肉,看着对方吃得热火朝天,自己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你做菜有两把刷子啊!”这句赞美,索宥桉发自内心。
  索宥桉很少会夸人做菜好吃,他对吃的不是很感兴趣,更何况这位大少爷从小跟着他爸世界各地到处跑,吃的都是顶级厨师用上等食材做出来的高级料理。
  他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很多时候往餐桌前一坐,相比于菜品本身的味道,那精致又别出心裁的摆盘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之前老杨说他:“你这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什么好东西都不觉得新鲜了。”
  大概吧。
  索宥桉从小到大都是想要什么立刻就能拥有,他不需要延迟满足,也不需要向谁许愿,就连别人求而不得的艺术天赋他都与生俱来,人生对于他来说太过易如反掌了,确实看一切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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