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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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又感到了一丝丝庆幸。
  赵承平已经走上了夺嫡的这条路,再无退路可言,成了就是登基为帝,败了也无非就是现在这样。
  傅彦很难想象,一个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的皇子,以后当了皇帝难道就会突然在意天下百姓了?
  赵承平的落败,对大梁的朝局或许也算个好消息。
  只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对于姑母来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傅彦恍惚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远处传来的动静拉回到了现实。
  好像是巡逻的朱衣卫!
  傅彦连忙躲到旁边的一处小巷子里。
  差点忘了正事,他偷偷从家溜出来,是要去找贺听澜问一些事情的。
  傅彦屏气凝神,听朱衣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他才从巷子里溜出来,一刻都不敢停留地往贺听澜家的方向去了。
  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贺听澜睡了没有。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傅彦心想。今天晚上必须要见到他!
  他驾轻就熟地溜到了贺听澜家的院子外面,按照贺听澜教他的办法翻身进入院内。
  屋子里一片漆黑,难道贺听澜已经睡了?
  傅彦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环顾四周后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人。
  什么情况?贺听澜也不在家?
  傅彦不禁纳闷起来,刚想在院子里再找一圈,一回头却看见一个大大的笑脸突然出现在距离自己几寸远的位置。
  “啊啊啊啊啊!”傅彦吓得汗毛竖起,连连后退了几步。
  “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大一个人杵在屋子里你都能看不着?”贺听澜无情地笑了起来。
  “你又吓唬我!”傅彦气得推了贺听澜一下。
  “谁吓唬你了?”贺听澜不以为然,“我连声都没出,也没碰你,你这叫做贼心虚!”
  “你才贼!”傅彦不甘落下风,“是你跟我说来找你的时候可以随时翻墙进来的。”
  “那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贺听澜拼命忍着笑问道。
  傅彦一时语塞,“我……”
  “好啦,大晚上的来找我做什么?”贺听澜拉着傅彦走到软榻边上,将罩在九曜莲花宫灯上的绒布掀开,房间内顿时被璀璨的星光笼罩,仿佛置身于天上人间。
  傅彦愣了一下,随即感叹道:“没想到你一直用着它。”
  “对啊。”贺听澜不明所以道,“灯不就是用来照明的吗?干嘛不用?”
  “说得也是。”傅彦笑着点点头。
  若是寻常人获帝王亲赐的东西,肯定会小心翼翼地供起来,每天仔细擦拭一百遍,以示尊敬。
  但如果是贺听澜,就不奇怪了。
  对于他来说,皇帝赐的宫灯和路边摊上买的十文钱的柚子灯一样,都只是照明的工具而已。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贺听澜道,“你来找我,难道是因为如饥似渴、心痒难耐?”
  傅彦脸一红,“谁说的?我没有!”
  “哦,看来是厌倦我了。”贺听澜长叹一口气,摆出一副顾影自怜的姿态道:“才不到三年而已,哎,无情的男人。”
  “你够了。”傅彦哭笑不得,“我是来问你正事的。”
  “什么事?”贺听澜敛了敛笑容。
  傅彦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贵妃自尽了,你知道吗?”
  “什么?!”贺听澜脸色一变,“真的?”
  “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傅彦垂眸点点头,看起来有些落寞,“她是为了保护二殿下才……”
  “赵老二不值得。”贺听澜道。
  傅彦突然抬头看向他,“所以,你怕二殿下的事情牵连到傅家,就提前拿走了云清园里的那幅画,对吗?”
  第259章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了。
  傅彦静静地注视着贺听澜, 似乎在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是我。”贺听澜笑着点点头,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下反倒令傅彦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本以为贺听澜会否认、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可没想到贺听澜居然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
  “我也没有完全确定是你。”傅彦道,“只是觉得拿走画的那个人应该是想要保护傅家, 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取走, 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你。”
  “哎呀, 看来是我自己说漏嘴了。”贺听澜笑嘻嘻地感叹道, “算了, 本来也没想瞒着你。虽然我也不知道赵老二是不是故意把那幅画送给你爹的, 但这东西放在你家早晚是个隐患, 早除掉早省心。”
  “那你把画放哪儿了?”傅彦问道。
  “烧了。”贺听澜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把它拿去卖钱?确实,秦王遗作拿到黑市上能卖不少钱,但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我可不想有一天查到我头上来。”
  倒是很符合贺听澜的性子。傅彦心想。
  只是,怎么感觉贺听澜什么都知道?
  他不仅知道赵承平送给傅景渊的那幅画是秦王遗作, 还知道它放在云清园, 甚至还赶在朱衣卫去云清园搜查之前就把画给取走了。
  就好像这一切他都提前料到了一样。
  见傅彦一副深沉的表情, 贺听澜忍俊不禁道:“你现在是不是一肚子疑问,但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傅彦一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真的很明显。”贺听澜说。
  傅彦:“……”
  又被看穿了。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了。”傅彦道。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就算逼贺听澜说也不会成功的,这家伙总是有一千种办法把话题绕过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参与进皇子夺嫡的争斗中来,也不知道你和清河盟有什么关系,但有一句话我必须要说。”傅彦严肃道。
  贺听澜立刻做“洗耳恭听”状。
  “朝堂上的一切争斗看似是多方势力明争暗斗、相互制衡, 但真正的执棋之人只有一个,就是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傅彦说。
  “只要不触及到那个人的逆鳞,官员们做很多事情,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触及到了,即便你没什么错,也会被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除掉。”
  贺听澜顿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这些人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确实就像一只蚂蚁一样渺小。但你或许并不知道,一只蚂蚁就可以举起自身体重一百倍的东西。若是成千上万只蚂蚁聚集在一起呢?”
  傅彦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贺听澜话中的意思,他早该想到贺听澜会这么说的。
  “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为我着想,你怕我玩火自焚。”贺听澜搂住傅彦,亲昵地跟他贴在一起,“但我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求稳’这两个字。我这个人呢,喜欢刺激,喜欢热烈的、无所顾忌的日子。”
  “如果平安顺遂的代价是压抑自己的性子,连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甚至没法做到问心无愧,那我宁愿像流星一样,即便短暂,却也足够绚丽。”
  傅彦默默地听着贺听澜的自我剖白,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为他的坦诚感到高兴,还是一种被事实冲撞到眼前的恐惧。
  自从来到金陵城之后,他们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明明看起来很幸福,升官发财、前途一片光明,可傅彦却始终觉得,他们都没有在无名寨时那么纯粹了。
  或许人终究是难以与环境做抗争吧。
  即便是生性自由自在的贺听澜,到了金陵城也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心思深沉起来。
  至于自己,或许他的人生本来就该像现在这样。
  在无名寨的那段日子本来就不属于他,只是一场意外,让他误入了这个世外桃源,让他错误地贪恋上了身为郁文嘉的那些日子。
  有时候傅彦会觉得那几个月的时光很不真实,他甚至会怀疑那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只不过比寻常的梦长了很多。
  仿佛他遇到刺杀后就已经被家里救了回来,仿佛他根本就没有在无名寨住过,仿佛那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一段记忆而已。
  如果不是贺听澜就活生生地在他眼前的话。
  可金陵城里的阿澜,和身为无名寨大当家的阿澜,也像是两个人。
  傅彦知道,贺听澜方才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可就是因为太真了,傅彦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其实方才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傅彦的心中冒出来了一个邪恶又疯狂的想法——
  如果把阿澜关起来会怎么样?
  不给他玩火自焚的机会,不让他去触碰那些可能威胁到他性命的人和事,就平平安安地待在自己身边,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闹。
  贺听澜喜欢捣鼓机关,就给他买很多很多相关的书和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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