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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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电石火花之间,陈宴秋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似有而无,似无而有,天南海北,向死方生,”净空对陈宴秋念了几个词,“王妃的命格似乎超脱在红尘之外,贫僧竟是有些参不透了。”
  “本就该如此,”一旁的荀淮开口道,“若是一下就能参透,那又有什么意思?”
  “王爷所言即是,是贫僧才疏学浅了。”净空笑着。
  某种意义上,这净空还看得挺准的。陈宴秋想。
  毕竟自己是穿越来的,可不是超脱世外的存在吗?
  几人在寺庙门口寒暄完,便被净空领到佛堂前,由薛应年带着向诸天神佛献上香火祈福,以求梁国来年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仪式很没有意思,就是上香、祈福、听音乐,完了之后还要听僧人们絮絮叨叨念经。
  陈宴秋实在呆不住,对荀淮偷偷道:“夫君,夫君,我出去走走。”
  荀淮身为摄政王,走不开,只能对陈宴秋点头:“记得别跑远了。”
  陈宴秋欢天喜地地溜了出来。
  他在寺庙里面漫无目的地闲逛。
  寺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配着红墙白雪,看上去略略有些寂寥。
  陈宴秋时不时能遇见几个扫雪的小沙弥,他们会对陈宴秋微微行个礼,神色都淡淡的。
  啧啧啧,小小年纪就清心寡欲了。
  对此,陈宴秋评价道。
  逛着逛着,陈宴秋被一个小沙弥拦住了去路。
  是今天早上在净空身边看见的那个。
  “王妃,”那小沙弥对他拱拱手,“我们住持有请。”
  “住持?”陈宴秋有些惊讶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找我吗?你确定不是找王爷?”
  我跟住持不熟啊!
  “嗯。”光着脑袋的小沙弥对他点点头,“请您随我来。”
  住持找我干什么?
  陈宴秋有些疑惑地跟在小沙弥身后,跟着他来到了一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梅树,此时已经开了好一些,艳艳地盛放着,一眼望去满目尽是火红。
  住持揣着手站在梅树下,对陈宴秋垂首:“王妃。”
  “净空大师,”陈宴秋回礼后问他,“净空大师寻我做什么?”
  他开玩笑:“不会还想替我算算这命盘吧?”
  净空浅笑着摇头,语气不急不缓:“我看过的命盘,不会错。”
  “第一次即是结果。”
  “王妃,”他扭头往屋内走,“您随我来。”
  陈宴秋跟着净空进屋,却在看清时蓦地愣住。
  里面摆了好几个排位。
  他定睛看去,之见居于主位的那个赫然写着:故神武大将军荀啸荀将军之灵位。
  旁边则是:故平安公主薛清河之灵位。
  姓荀?
  陈宴秋立刻敏锐起来。
  这是荀淮的家人?
  是哥哥?还是父亲?旁边的是荀淮的妈妈吗?
  “我六岁时就进宫,由先帝后抚养长大……”
  荀淮那天当作玩笑一样说出口的话此时此刻蓦地在陈宴秋的脑海里响起来。
  荀淮的父亲母亲,似乎在荀淮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不对。
  现在应该思考的是,净空把他带到这里来是想告诉他什么。
  “净空大师,这是……”陈宴秋望向在一旁悄悄观察的净空。
  “王妃也已经猜到了吧,”净空道,“这是我们故神武大将军和故长公主的灵位。”
  “也是王爷的父亲和母亲。”
  果然如此。陈宴秋心道。
  只是荀淮为什么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出于礼数,陈宴秋还是给荀淮的双亲上了香,这才跟着净空出了屋子。
  “荀啸将军随着先帝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娶了先帝同母的姐姐平安公主为妻。”净空道。
  “本该和和美美的才是。”
  本该?
  陈宴秋抬头望他,之见净空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王妃可知,这天下之事,讲究盈亏平衡。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慧极必伤。”
  “荀啸将军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却不知如何在官场上保全自身。”
  第38章 往事
  听了这话, 陈宴秋着实愣了愣。
  “净空大师,”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妃, ”净空示意陈宴秋在自己面前坐下,慢条斯理道, “在王爷尚且年幼的时候,贫僧的师父曾经测算过王爷的命盘。”
  净空说:“当时的结果是, 大凶。”
  “他这一生注定无亲无友,来时空空去也空空,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住。”
  听了这话, 陈宴秋心里先是陡然一紧, 但是又迅速反应过来。
  这应当是前世荀淮的命盘吧?
  “那现在呢?”陈宴秋忐忑道, “住持既然提了这件事,想必一定是发生了变化吧,对不对?”
  “王妃所言极是, ”净空道,“我前些日子重新测算王爷的命盘,竟发现王爷的命盘上如同多了一层障雾般, 我只能看见他的已然, 却无论如何都瞧不见他的未然。”
  “贫僧接管云林寺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而且……”
  净空说到这里顿了顿。
  风乍起, 他们头顶的那一树梅花簌簌地落着淡粉色的花瓣, 就如同那日飘扬的大雪。
  听清楚净空话语的那一刻,陈宴秋倏地瞪大眼睛。
  “他的命盘里,似乎有紫微星入局。”
  “王妃,这是帝王之象啊。”
  陈宴秋蓦地站起来, 表情严肃:“住持大人,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净空笑着摇头:“王妃稍安勿躁,贫僧不过是一个和尚而已,又哪能联系上他人呢?”
  “况且,那一刻转瞬即逝,就连贫僧也无法确认是真是假。不定之事,又怎能肆意宣扬?”
  陈宴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重新坐了回去。
  “那住持大人告知我此事,是有何意?”
  “王妃有所不知,这世道,如今是越来越乱了。”净空道。
  “每年冬天,云林寺都会收留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
  “他们饿得皮包骨,有的甚至卖儿鬻女,却也仍旧活不下去。”
  净空说:“贫僧只是想,若贫僧没有看走眼,若王爷他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
  “这对大梁来说,似乎并非坏事。”
  陈宴秋怔了怔。
  净空这话,陈宴秋从不怀疑。
  荀淮说是做皇帝,一定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明君。
  只是……
  “可我瞧着王爷,似乎并无那样的打算,”陈宴秋斟酌着说,“比起做那九五之尊,我觉得他现在更需要休息。”
  荀淮他并不想去做皇帝。
  净空笑了:“王妃,荀家世代骁勇,他们是天生的战士。”
  “王爷年少时,曾只身一人夜探敌营,放火烧了敌军粮草。”
  “他带人追击二十里,一把把燕国打退到了娄山关之外,由此换来了十多年大梁朝的安宁。”
  “荀家世代是忠臣良将。只是每一代荀家人,结局都令人唏嘘。”
  “王妃还不知道吧,”净空说,“当年那个轰动了整个京城的大案。”
  荀淮白着脸,给眼前的两个牌位上香。
  屋内烟雾缭绕,鼻腔里充斥着香火味。他表情凝重,跪在蒲团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爹,娘。”
  “儿子不孝,现在才来看你们。”荀淮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讲完这句话,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像是在整理字句般,荀淮斟酌道:“儿子……娶了妻。”
  “是个很好的人,纯粹天真,没什么心计,一眼就能望到底,对我也很好。”
  “他喜欢吃,也喜欢笑,整天都乐呵呵的,若是娘还在世的话,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来福和老赵叔身体也很康健,你们不用担心,儿子瞧着他们应该会长命百岁。”
  “应年和端阳都长大了,端阳性格很像我,成天往军营里头跑,我总是不大放心。至于应年,儿子觉得他总会懂事的……”
  他正说着,眼前的缕缕白烟随着清风摇晃着,缓慢移动,开始在荀淮的身边轻轻萦绕。
  香火味更浓了些。
  荀淮鬼使神差地轻轻喊了一声:“……娘。”
  在视线里的雾气中,他似乎又看见了当年的场景。
  在话本子里,惨案发生时总是伴随着暴雨与雷声。
  可那一天不是。
  怎么看,那都是一个寻常的夏夜。明月高悬,星罗棋布,蝉鸣阵阵,月光皎洁。
  荀淮那时候还是个身体健康的小孩,跟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每天的烦恼只有夫子的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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