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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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眨巴眼睛,把下巴压在他肩膀上,道:“尝尝看,我做的好不好吃。”
  柳章怕辜负她一片心意,提起了筷子。他不饿,只是略尝了尝,道:“还不错。”
  江落听了欢喜,用帕子擦擦他嘴角,满眼带着星光,道:“真的吗?”
  柳章看着她秋水盈盈的眼睛,连日疲倦一扫而空。每日勤于军务,宿在陌生客栈,奔波劳碌,一日三餐食之无味。他的头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问题。
  江落是唯一能打断他所有思路的人。
  她做的菜,说的话,满心满眼只有师父。面对这么个在家等着你回来的小徒弟,怎么可能不受触动。柳章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唤醒,道:“师父会自己吃饭。你该回南荒好好修炼,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师父不需要你做菜,也不需要你在家里天天等我。”
  江落顺势坐进了他怀中,搂着他的脖子,上下摇晃,道:“我知道。”
  灯下看人,人比花更媚。她脸上在闪着光。柳章抬手抹了下她的脸蛋,是珍珠粉,莹润剔透。他指尖也泛着点光泽,“涂这个做什么?”
  江落道:“女为悦己者容。”
  柳章一顿。他很少从这个角度,去欣赏她那些花枝招展的装扮。人是长大了,心性还停留在孩童时候。江落亲近他,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做不规矩的事,闹剧感会冲淡真实的调情意味。让柳章会下意识反省,是不是自己的纵容把她惯成这样。
  他总是感到费解,也很难去相信。江落对他的喜爱和冲动源自于男女之间的情感。
  女为悦己者容。
  她是特意改变风格讨他喜欢的。
  柳章用拇指擦去她唇上胭脂,颜色太浓了,道:“你以前的模样很好。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不必取悦任何人。”
  江落道;“我要好看些,师父才喜欢。”
  柳章道:“美丑不在脸上。”
  江落道:“杨玉文说秦愫比我强,师父喜欢秦愫。”
  柳章道:“???”他一下子抓住重点,“你见了杨玉文?”
  江落道:“放心,我没杀他。就聊了一会儿天。”
  柳章顿时拉下了脸,有些动气,道:“你我之事,何时轮得到他插嘴。杨玉文那人疯疯癫癫的,拨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你跑去跟他聊什么!”
  江落见柳章反应强烈,故意道:“他说得也挺道理。师父将我藏着掖着,可不就是怕丢脸吗。我哪有秦愫那么拿得出手。”
  柳章道:“你犯得着跟她比吗。”
  江落道:“她不是师父的心上人吗。”
  杨玉文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跟她造谣诽谤,编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江落还信以为真。柳章感觉自己可能要再去跟杨玉文打一架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解释道:“我与秦愫毫无瓜葛。你为何要在意她。”
  江落道:“师父夸过她。”
  柳章道:“什
  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夸过秦愫。
  江落替他回顾了一下。原来是中秋留宿嘉月堂那回,秦愫来送醒酒汤,柳章喝了。江落吃醋,说师父不怕她下毒吗,柳章回了句“秦愫不是那样的人”。
  秦愫温婉和善,慈悲为怀,举办赏花宴是为了筹集善款救济穷人。从表面行迹来看,这人的确是个好人。后来的事颠覆了柳章的判断,打了他的脸,他对秦愫的野心一无所知,也完全是因为不熟。
  “这算夸奖?”什么大不了的话,值得她耿耿于怀,记那么久。
  “不是那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江落咬文嚼字,吹毛求疵,懊恼道:“说的你们好像很亲密,非常了解对方一样。旁人误会秦愫,只有师父不会误会!就是这个意思吧。”
  小嘴的吧的吧,跑出一大车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柳章听完,在她鼻子上捏了下,好气又好笑,道:“我随口一说,你自己琢磨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有什么办法。谁又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江落道:“那不都怪师父自己招蜂引蝶,还说这些有歧义的话,让人怄得难受。”
  柳章道:“我怎么知道。”
  江落轻轻抱住他,深呼吸,不知不觉带上了鼻音,埋怨道:“要知道啊,我吃醋,妒忌,生气,受了那么多委屈。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师父怎么能一点也不知道。”
  柳章心空了一下。他像个只知埋头赶路的旅人。错过春夏秋冬,等花开花谢,才恍然发觉。那些被自己错过的瞬间如此宝贵,不可重来。人总是后知后觉的。
  “是吗。”他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声音。
  “师父没有心。”江落的食指抵在他的胸口上,轻轻点了两下,撒气似的。又有点卑微难过,不敢太用劲戳疼他。
  “师父只是……”柳章握住她的手指,忽然很想这么做,不是第一次了。他觉得自己对她辜负良多,罪无可赦,道:“只是没有意识到。”或许在他看来无理取闹的小事,放在她眼里等同于天塌地陷,值得气个半死。
  “那师父以后不准夸别的人了。”江落接着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原来她要的仅仅只是这些,一个妖王,怎么能卑微到这个地步。他曾说江落是无心之人,现在看来,他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江落屡次三番救他,冒着巨大的风险赖在人间,也是为了保护他。他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谨慎到刻意的地步,到底是怕惹人怀疑,还是怕心中不为人知的念头暴露?
  柳章已经混乱了。江落坐在他的大腿上,他连推开都觉得残忍。
  “以后师父只夸你,”柳章不由自主道:“可以吗?”
  “可以。”江落满心欢喜。太可以了。
  “上回承诺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也请师父相信我。”江落信誓旦旦,郑重其事。
  柳章闻到了她发髻间染的香,心里乱了套,他想顺着她,让出口的每句话都能使她高兴。道:“师父相信,你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
  江落接着道:“师父心里装着天下苍生,重情重义。因黎民有难,不能弃家国于不顾,所以只能把我排在后边。我理解,我不恼。”
  她变得懂事了很多,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让柳章有些意外诧异。
  从前她认为总是优先的,我行我素,稍不顺心便动怒发威。学会了换位思考,不得不说,别开生面,十分罕见。
  江落道:“是我钻了牛角尖,才跟师父闹了那么多别扭。我以后不那样了。”
  柳章感慨道:“你长大了。”
  柳章拇指擦过她眼角热泪,摩挲着。他的小徒弟长大了,知道错处,敢于承担责任,以后一定会变得成熟勇敢。他目光中满是欣慰。江落感觉到无尽的包容体谅,心头暖热。过去的一定会过去,未来的日子,她将百倍弥补师父。
  江落用袖子揩去眼泪水。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道:“我一定努力修行。”
  柳章从她身上看见了流动的变化,欣欣向荣生机盎然。要维持这股子正气蓬勃向上,带来新的希望。江落笑起来眉眼俱弯。二人四目相对。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未来很长久,什么都不晚。
  柳章也浮上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江落摸了摸他的眼尾,道:“师父,以后多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
  柳章道:“嗯。”
  江落注视着他,怀着无尽的希冀和期待,道:“等人间战事平定,我净化后,师父愿意和我找个世外桃源,隐居一生,长相厮守吗?”
  柳章不答反问:“你不回南荒当大王了?”
  江落道:“不想当了。”
  柳章道:“那你的臣民怎么办?”
  江落认真考虑过此事,道:“虫族内部十分稳定,我离开后,族群中最强的,就会自动成为大王。没了我也一样繁衍生息。我没有师父想象中那么重要。”
  柳章闻言,若有所思。
  江落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下文。他用两个反问回避了她的问题。江落心里头仿佛悬着一根绣花针。冷风吹过,针扎了进去。柳章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两人虽然有了孩子,但师父从未正面回应过她的情感,她一直逼他。很多时候,柳章都是迫不得已接受了现实。
  他真的愿意和她在一起吗?这是江落第一次鼓足勇气询问。说完就后悔了。她害怕从他嘴里听出扎心的答案。
  没说之前,她还可以保留幻想,继续自欺欺人。如果柳章拒绝,她会真的伤心欲绝。江落在莫大的恐慌和不安定中退缩了,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真相是块刀子,她也要吞下。柳章将她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
  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是该有个说法。柳章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不能够轻率回答。他昨天梦到未来出世的孩子,还有哄孩子哄得要崩溃的江落。那画面十分滑稽。一个大孩子哄着一个小孩子。这是谁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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