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也算亡夫遗产吗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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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徐宴芝的来处,顾青峥已经明了了七七八八。
  她十分熟悉旧临渊城,知晓本就离无尽之崖极近的旧城外出现了一道直通幽冥的巨大裂缝。
  在顾青峥下山去摘盏室花的果实时,她试图用混淆的法术,诱使他去旧城。
  盏室花的果实会引来强大的灵兽,若是与灵兽在无尽之崖附近起了争斗,流了血,血腥味极有可能会引来上个血月从幽冥爬上来的业鬼。
  而在无尽之崖附近,业鬼又时常成群结队活动,一来,便是极大的一群。
  到时候前有灵兽,后有业鬼,顾青峥一个不小心,便会遭到重创。
  徐宴芝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顾青峥受了伤,意志愈发薄弱,他会无意识跟随混淆术的指引,去往旧城外,倘若没有那道裂隙,或许在浊气侵蚀他的身躯时,疼痛会让他清醒过来。
  但,因为有了那道裂隙,只需要他恍惚中一个趔趄,便会就此坠入无尽之崖,死在浊气翻滚的崖底。
  徐宴芝计划的十分妥当,她对旧城也十分熟悉。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失了对顾青峥力量的计算。
  跨越了一个大境界后,徐宴芝愈发感知不到顾青峥修为的深浅,她常年居住在太阴峰上,也不曾见过真正的盏室花。
  顾青峥已经到了成元后期,早已能毫发无损地从灵兽环绕中摘下盏室花的果实。
  这并不怪她,在远离一切的圣山之巅,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谋划。
  只是唯独有一点,不是她的失算,而是她的失误。
  她忘了前尘往事,忘了顾青峥早已不受她混淆之术的影响。
  思及至此,顾青峥的手止不住地颤了一颤。
  顾青峥将弟子手令交给了藏书阁值日的小弟子,得了一枚小巧的灵器后,便往阁中走去。
  藏书阁第一层是功法秘笈,第二层是宗门典故,第三层是此界逸闻。
  跨过了前两层,顾青峥拿着灵器来到了第三层。
  他站在浩瀚如烟的卷轴前,打开了手中灵器,依循指引,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顾青峥面前顶天立的书架当中,摆放着所有关于幽冥、业鬼的卷轴。
  徐宴芝来自幽冥,这是他的推测。
  他扫了一眼眼前典籍,从中取了一卷,低头读了起来。
  从幽冥而来的活鬼,夺取了地上人的身份,潜入了北域宗门之中,妄图颠覆七峰——这样的故事,似乎才更适合徐宴芝。
  可若是如此,她为何一身伤痕,若是如此,为何在步入问仙宫地下宫殿时,她的恐惧隔着**,仍旧被他所感知。
  顾青峥放下手中关于业鬼习性的卷宗,换了架上另一本。
  下山除鬼,是宗门中有能力的弟子的寻常任务,顾青峥前半生都在与业鬼作斗争,在他手下烟消云散的业鬼不知几何,藏书阁中有关业鬼的卷轴对他而言都已了然在心。
  他翻找了数卷卷宗,终于找到了一卷关于幽冥之中活物的逸闻。
  卷轴上说,一直以来此界便认为不论是凡人还是仙人,都无法在幽冥中生活,因为那里的浊气比地上浓郁数百倍,人若是在其中待上片刻,便会爆体而亡。
  但,为何世间又总有来自幽冥的丸药、灵物流传?
  这些做工粗粝,分明不是仙人手笔的东西,如果不是从幽冥而来,又是谁的产物呢?
  卷轴的作者写到这儿,下了定论,幽冥之下定有活物,作者本人有证据如下,他们——
  顾青峥读到这儿,卷轴的下半部像是被人截断了似得,消失了。
  他放下了这卷书,又在架上翻找着其他涉猎了幽冥的逸闻。
  只是找来找去,不是读到一半便断了,就是一些天马行空的无稽之谈,似乎整个藏书阁都没有关于幽冥的完整信息。
  顾青峥找了这样久,外头天都已经黑了,藏书阁值日的小弟子过来催了他几次,委婉地提示藏书阁要关门了,请他下回再来。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作罢,将书架整理好后,随着小弟子一块儿向外走。
  走到一半,顾青峥脑中又闪过了一些关于旧城的记忆。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先是与小弟子聊了几句弟子大比,接着问道:“上一回我险些在外头吃了业鬼的亏,今日便来找些逸闻瞧瞧,又知晓了许多从前不曾知道的事,可见这些东西是常看常新,也不知旁的同门可曾也来借阅过?”
  他身旁的小弟子哈哈一笑,凑趣道:“顾师兄,要不说您得了掌门真传呢?这一块儿的卷宗,唯有您和掌门看得多,从前宇文掌门还老是将卷宗借走,不过后来还回来时总有损耗,阁主还……”
  说到这儿,小弟子似乎意识到了不对,连忙闭了嘴。
  但他说的话也的确证实了顾青峥的猜测——
  宇文令从这些卷宗中发现了幽冥之下的秘密,可以助他早日飞升,成就大道。
  为此,他利用了漂泊无依,借尸还魂的徐宴芝。
  宇文令与徐宴芝的开始,从来都不是万人传诵的爱情故事。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黏糊起来
  那日过后,又过了几日,七峰迎来了一个大日子。
  太阴峰上一夜大雪,愈发寒冷刻骨,将居住在太阴殿外的小弟子们冻得够呛。
  他们一大早,便三五成群地从弟子舍中钻出来,搓着手,哆哆嗦嗦地相互鼓劲。
  “你那仙法肯定没有问题,就放心吧。”
  “你那阵法也是,上回不是还从徐夫人那儿学了些东西吗,你也放心吧,一定不会被外门弟子给挤下去了。”
  小弟子们口中这样说着,陆陆续续地在殿前广场上集合了,心里却还是隐隐发虚——
  这可是宗门十年一回的弟子大比,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一个不小心,内门弟子的位置不保,从今往后的日子可谓是再也不好过了!
  小弟子们已经准备了许久,可就看这几日了。
  一个个面色灰败的仙人仙子,冻得焉头巴脑的,排着队,坐着巨大的灵舟去往摇光峰上,等着授业堂将大比的安排发放下来。
  今日起便是七峰上近来的头等大事,弟子大比的开始日。
  按照以往的安排,宗门上下弟子,不分内外、亲传与否,都要参加,以示公平。
  大比分为身法、仙法、阵法等等小项,弟子们自行决定要参加哪些小项,自行将名字报给授业堂。
  有些全才,所有小项都参与,也可以,皆看弟子意愿。
  北域七峰一贯被此界仙人诟病古板老套,但在对门中小弟子的教养上,却又是开明的。
  等到居住在太阴峰上的小弟子们陆陆续续地坐灵舟离开了,顾青峥最后检查了一遍,转头对徐宴芝、闵道一示意,小弟子们都走了,他们也该去往摇光峰了。
  闵道一一早起来便觉得自己眼皮直跳,很是有预兆将在大比中一输到底,此时面色惨白,一副欲要呕吐的模样坐在徐宴芝身旁,口中不时碎碎念着什么。
  徐宴芝见状,笑着伸手抚了抚小徒儿的头顶,劝道:“莫要太紧张,你师兄不是对你说了,这几日练得不错,一定不会一输到底的。”
  话是这样说,闵道一仍觉得心中没底,颓然地往身旁一倒,想要伏在师娘膝头诉苦。
  只是他身子刚一歪,坐在前头架船的顾青峥竟然比他更快,动如闪电,伸手揪着他的后襟便将他提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竟像个孩子似得。”
  顾青峥并未回头,语气中却让人听出了凉意。
  闵道一只道师兄不许自己软弱,被吓得一激灵,却毫无办法,索性往角落中一缩,闭上眼哼唧起来。
  只是他口中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他想往徐宴芝身上靠时,似乎有一股前些日子闻过的香味儿钻进了鼻子里。
  是师娘身上的味道,一股儿暖洋洋的劲儿,有许多种变幻,并不是死板如一的熏香能熏出来的。
  他不由得试图回想,除了师娘身上,自己究竟曾在哪儿闻到过这个味道。
  可闵道一受了伤后脑子便时灵时不灵,想了一会儿,除了头疼外什么也不曾记起,他害怕待会到了摇光峰上头疼影响发挥,连忙放空了脑子,什么也不敢想了。
  顾青峥掌舵,灵舟飞得很稳,不一会儿便穿过了大雪肆虐的山间,停在了摇光峰上。
  他们来得晚,此时摇光峰上原本就宽大无比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不论仙子仙人,此刻皆忘了风度,焦躁不安地彼此交头接耳,嗡嗡之声响彻山顶,教人疑心是否有什么虫类灵兽袭击摇光峰了。
  顶着这般热闹,顾青峥在前头开路,不一会儿便带着徐宴芝与闵道一穿过了人群,来到了授业堂中。
  他们在弟子中算来得晚的,可乍一看去,堂中现下只有李能意与任重阳到了,其余长老不知所踪,徐宴芝又算来得早了。
  不过,顾青峥与闵道一今日尚且有任务,他们只是将徐宴芝护送到此处,见徐宴芝迈入堂中,又转而前去寻授业堂的管事弟子,将自己的弟子手令录入到大比的名单当中。
  授业堂中摆着八张交椅,李能意与任重阳却都还站着,只假笑着与徐宴芝打了招呼,接着退到一旁,冷眼瞧着徐宴芝,等她选座似的。
  徐宴芝心中嗤笑,一眼扫去,径直往最正中的那张交椅上走去,当着两位长老的面,大喇喇地坐下。
  “也不知其余几位长老何时过来,两位不如坐下等?”
  徐宴芝脸上也堆起了假笑,轻言细语地对站立的两位长老说道。
  任重阳当即低下头,笑眯眯地应声,选了离她不近不远地一张交椅坐下。
  李能意脸色有些不好看,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咬牙坐在了徐宴芝的下手旁。
  每回到了排资论辈的时候,李能意就要跟自己较劲。
  徐宴芝略微扫了一眼他,心中竟有些好笑。
  这个老古板在仙人里也算得不上年纪大,却宛若凡间老叟,言行举止皆是讲究,最是受不了修为不高的仙子与他平起平坐。
  看来这样的事应当多来几次,助李能意放下心结才是。
  徐宴芝惬意地倚在交椅上,没有半点德不配位的自觉,任由身旁仙人心中暗自焦躁。
  一人惬意,一人焦躁,一人神游。
  三人这般在授业堂中等了一会儿,吕敏之与周云子小声交谈着走了进来,抬眼一看堂中形势,两人对视一眼,选了任重阳对面两张交椅坐下。
  片刻后,天权、玉衡两峰长老也匆匆走来,选了交椅坐下,此时六位长老与徐宴芝都已落座,只待摇光峰牧杨。
  但今日摇光峰上几乎站满了弟子,牧杨在外头统筹,忙得脚不沾地,授业堂中坐着的几人也都体谅,等到阳光堪堪穿过暴雪,落在了堂中,牧杨终于姗姗来迟。
  一来,便催着几人赶紧去外头,又凑到徐宴芝身旁问她:“徐夫人上去讲吗?”
  徐宴芝扬起下巴,微微点了点头。
  牧杨搓了搓脸,对她做了请得动作。
  徐宴芝领着诸位长老,迈步走出授业堂,站在堂前的高处,将底下乌泱泱的弟子们都瞧在了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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