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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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堂主没有回复,沉默着默认。
  牧封川无声叹息。
  他左右环顾两边牢房,与上面十层相比,第十一层开始,犯人不再拥有舒舒服服蹲牢房的权利。
  听起来可笑,蹲牢房也算舒服?
  然而,在没有法律不讲人权的修真界,身陷囹圄的修者,也可以成为一种财富。
  视线从一个身体缺少部分的犯人身上挪开,牧封川内心泛起淡淡的同情,但也仅此而已。
  严格来说,除开他确实投入感情的少数几人,这个世界所有人,对他来说都和纸片人差不多。
  偶尔,他也会生出一种虚幻感。
  自己真是死后穿越,而不是陷入死前的漫长幻觉之中?
  所以,既然如此,何不痛快一时,好过憋屈一世。
  嗯……战略性撤退与见机行事不算憋屈。
  牧封川心中给自己找补。
  他自认为穿越后,该出的气都出了,该报的仇也报了,该杀的人没放过,想救的人也成功救出,如果这是一场游戏,他也没有需要回档的遗恨。
  哪怕是晏璋……他们之间的问题,也并非重来一次就不会再有。
  牧封川走着走着,审视着自己的内心,眼眸中原有的波光沉入眼底,重新凝集出一道更冰冷、更淡漠的神色。
  伴随眼神的转变,他周身气息也随之变化。
  前方白虚旌猛然转身,看清牧封川的状态,愕然瞪大双眼。
  脚步一顿,牧封川一个激灵回神,蹙眉道:“怎么了?”
  白虚旌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方语气有些古怪道:“你当真是他弟子。”
  “什么意思?”牧封川眉心夹紧,忽而烦躁。
  越是不想提那个人,越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对方。
  他待人向来真心实意、一片赤诚,和那个真名都不敢报的胆小鬼有什么像的!
  白虚旌没有解释,只是转身,继续朝黑暗中走去。
  牧封川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看对方身影快消失在黑暗中,咬紧后牙槽,快步追上。
  他没再问,白虚旌也没有解答的意思,两人安静视察完最后五层,独留最底层,牧封川没有权限查看。
  离开邢狱,明媚的阳光重新照耀头顶,牧封川心头一松,唇角微弯。
  虽说他不怕邢狱的环境,可真论起来,他也不是心理变态,实在无法喜欢那种压抑与阴暗。
  幸好办公区在地面。
  跟着白堂主来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牧封川笑容越发灿烂。
  第111章 明悟本心
  山高云渺, 浮岚暖翠。
  刑堂内,牧封川枯坐红木长案前, 对着一叠公文埋头苦干。
  “四人私下约斗,致一人重伤?伤人者按例处罚,其他人根据门规,罚三个月苦役。”
  毛笔一挥,解决。
  “一人无故欺凌同门?都是宗门弟子,找个人也欺负欺负他,让他尝尝滋味。”
  没导致严重后果,可管可不管。
  “两人分手,男方想和好, 女方不同意,一直纠缠?”
  “这也要管!”
  看着手里的汇报, 牧封川一脸无语,他坐的地方难道不是刑堂,而是某居民调解办?!
  这和他之前想象的工作内容不一样!
  心中咆哮呐喊,手下却只能注上批语,表示让那两人自行处理, 闹出伤亡再送到刑堂来。
  没办法,偌大宗门, 不可能人人都是安分守己的乖孩子, 尤其都是修士,不缺武力,动手的可能性远高于动嘴。
  割几道口、断个肋骨, 都算小摩擦,断胳膊断腿才有资格吃牢饭。
  如此情况,小打小闹哪儿管得过来。
  作为副堂主, 牧封川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在宗内巡逻,除非动静闹大,负责自有刑堂的外门弟子收集禀报,或是苦主告上来。
  翌日前,他随白堂主参观刑狱,还以为会有漫山遍野的叛逆弟子等着他抓。
  实际上,以投入牢狱数量算的话,他的业绩只能说是惨淡。
  抖着手里的汇报,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楼师兄说这位置不吃香。”
  宗门内部,大都要点脸面,真闹到不可开交的程度少,但有些苗头又不能随便放过,不然,以修士的行动力,出人命实在简单。
  下面弟子不敢专擅,只得什么都报上来。
  “嗯,应该也有白虚旌的原因。”
  牧封川摸着下巴,双眼眯起。
  虽说在刑堂时间不长,牧封川也能瞧出,要是白虚旌管理松懈,下面有样学样,面前九成内容都不会出现在他案头。
  而所谓缺油水,等真做到这个位置,发现自己一松手,就能决定某个弟子的处罚,怎么可能没有好处拿。
  只能说在白堂主的严密监管下,敢伸手的,大概都要么踢了出去,要么住了进来。
  这大约也是归元宗风气比金棠派好的原因。
  对于一个有现代灵魂的穿越者来说,如此气象,牧封川并不讨厌,甚至他觉得还可以再严格一些。
  但是,前提是别让他来处理。
  手指一弹报告,牧封川露出一丝坏笑。
  他可不想天天在这儿婆婆妈妈断案。
  他一把收起所有公文,直奔堂主所在正厅。
  白虚旌每日行动极为规律,除子时午时巡视牢房,其他时间,没有意外,便一定在自己的书房,堪比固定点刷新的npc。
  果然,牧封川踏入房内,正对上那张平淡的死人脸。
  对方朝他看来,一言不发。
  牧封川停下脚步,轻咳一声,道:“堂主,我有一事想和你商议。”
  白堂主微微抬头,沉声道:“若想换地方,不该找我。”
  谁说我不想干了?
  牧封川眉心一跳,忽的怀疑,自己这些天处理的鸡毛蒜皮,不会是某人想逼他自动退缩才扔过来的吧。
  他咽一口气,忍下质问的冲动。
  罢了,说不定是觉得他处理这些糟蹋时间,毕竟按理来说,他也确实不适合干这种活儿。
  “堂主误会了。”牧封川挤出一丝笑容,脑子转得飞快,模仿着上辈子接触的推销员语气。
  “我近日在刑堂执勤,多有感悟,正生出一个想法,欲与堂主探讨。”
  白虚旌终于正视过来,眼中流出淡淡的疑惑,好似在问,你就来了几天,能有什么感悟。
  牧封川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知道堂主有没有兴趣来一场严打?”
  “严打?”白虚旌眼眸闪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
  “快、快,那些人来了!”
  “师弟你别催,我才放好的阵旗。”
  “马师兄呢?还东西回来没有?”
  “什么抽查,我闭关了,没来得及看啊!”
  乱糟糟宛如菜市场的嘈杂景象,完全打碎了修士们平日营造的仙家悠然。
  牧封川带着四名刑堂弟子从半空降落,四下一扫,笑得不怀好意。
  与前两次巡视相比,这些懒散惯了的宗门弟子们,总算有了些紧迫感。
  这就对了嘛。
  他不熬人,人就要熬他,既然如此,大家就一起卷起来。
  距离牧封川对白虚旌提出严打,至今已过去整整一个月。
  不出他预料,那天他说完自己的想法,白堂主当即认同,并和他一起制定了适合修真界的严打方案。
  说起来,归元宗对弟子的管理类似上辈子大学,若能正式拜师,尚有师父管束,而其他弟子,无论内门外门,都主要靠自我管理,爱咋撒欢就撒欢。
  牧封川认为,这般放养式的教导,也是众弟子们难以突破境界的原因。
  经历过填鸭式教育,无论多么厌恶,都得承认,人的本性便是好逸恶劳,除少部分真正热爱修行者,大部分修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常态。
  之前牧封川日日练剑,便收获过楼飞的惊愕,而他已经算归元宗内修行刻苦的一类。
  归元宗需要一个教导主任。
  要不是都没正事可做,哪儿有那么多功夫无事生非?
  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卷子做起来!
  他先让白虚旌定了一套详细的归元宗弟子守则——之前宗内规矩宽泛,禁令大都只有口头约束,或是数条泛泛之言,弹性太大,无法形成标准的管理方案。
  随后,将守则以刑堂名义下发,命令每个弟子都背熟记牢,期间有犯,从重处罚,并不定期抽检,确保每名弟子适应这套新的规矩。
  再然后,进一步细化对弟子的处罚。
  过去许多达不到关禁闭,发展下去又有危险倾向的行为,通通丢脸去,张贴在刑堂前的告示栏。
  三管齐下,归元宗风气顿时一清,刑堂的人走哪儿,哪儿的弟子做鸟兽散。
  身为罪魁祸首,牧封川深藏功与名。
  有功领导领,有锅上司扛,白堂主一看就不畏人言,打交道的对象也多被关押在牢里,想必不会介意同门背后画他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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