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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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璋误会他的颤抖,气势越发骇人。
  他灵识一扫,方圆千里皆在掌控,沉声道:“这是在金瀚海?是明心观、金棠派,还是其他城池的炼神散修!”
  以牧封川的修为,能稳稳压制他的,也就只有炼神还虚修士。
  别看牧封川在吉安城赢了仇长老,可那是晏璋秘术灌顶,真动手的话,结丹与炼神差距甚大,根本不是简单能越过的。
  晏璋不清楚牧封川为何没唤他现身,可现在他满心为徒弟找回场子,也顾不得其他,只一心质问敌人是谁。
  “……莫非是展白城那个女人?”
  牧封川半天不说话,晏璋猜来猜去,难免想歪,如果不是武力方面的欺辱,便只有感情方面了,由此,也能解释对方为何不唤他出来。
  他一咬牙,冷声道:“现在就回展白城!我倒要问问,他们为何敢这样对你,就因为你好说话,便把我晏璋的弟子当傻子耍吗!”
  这一瞬,晏璋心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他想,之前也没见牧封川多在乎那个女人,结果就几天功夫,便被折磨成这幅模样?
  他强忍怒火,柔声道:“你若真喜欢那个女人,带回归元宗也无妨,只是不可把她安置在无妄峰……”
  晏璋说着,一副牙疼表情,心中甚至暗动杀机——梦境里,“牧封川”四处惹祸,叛离师门,也有部分是因为他身边那些女子,要是这次还是同样的结果……他必先下手为强,将那些离间他们师徒感情的外人通通杀个干净!
  此刻他俨然忘了,不久前,他还想着让剧情“回归正轨”,令牧封川疏远自己呢。
  牧封川:“……”师尊你为何如此抢戏!
  发现剧本三言两语被带到十万八千里,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拉回道:“不是,师尊,是我闯祸了,我……”
  他一低头,也不敢再酝酿,三言两语将自己这几日做的事交代清楚。
  本来,按照他的剧本,该晏璋问一句,他答一句,其中夹杂他对自己行为的悔过,以及造成后果的担忧之情。
  然而晏璋不按套路出牌啊!
  刚才他就装模作样那么一会儿,对方便台词一路狂奔,直接串频。
  也是他没有经验,牧封川暗自提醒,他师尊的脑补似乎越发离奇,再下次,绝不可将主动权交出去。
  主要也是,这次剧本和以前不一样,以前都是和对手对戏,抢词才是正常,话筒在自己手里,不怕对手不跟他思路说下去。
  而这次,牧封川就像一个新人上路的记者,话筒递给了一个脑回路奇清的被采访者,他一分神,话题就拐了十八个弯去。
  这种情况,什么情绪什么递进通通散退,说清事情才是正理。
  牧封川交代完,偷睨晏璋表情。
  不是,这欣慰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我归元宗最大内鬼就是你!
  牧封川浑身一震,连忙打消这等毫无逻辑的念头,不住拿眼睛瞟对方,想看穿晏璋到底作何想。
  晏璋一低头,正捉到他的眼神,莞尔一笑。
  牧封川一顿,干脆抬头,光明正大瞅了两眼,道:“师尊,您不生气?”
  我这可是和魔修合作,还把魔修给放跑,又干掉了李持波,这里面随便单拿一件出来,搁其他人身上,搞不好就会换来大义灭亲、逐出师门啊!
  当然,晏璋不怕鹤鸣,所以主要问题还是在魔修。
  想想他师尊此刻正在愁极岛砍魔修,身为徒弟,却在后方大本营给魔修势力添砖加瓦,哪怕以牧封川的观念,想想也挺说不过去。
  晏璋唇瓣一弯,不到三秒,又迅速压下,脸上一沉。
  牧封川心脏猛然提起,目光灼灼盯着他每一丝表情。
  晏璋淡淡道:“杀李持波和蒋冥驭,都不是问题,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和雷通合作?”
  “不。”
  出乎意料,晏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是你事后没有将那两人斩草除根!”
  心中哐当一下,牧封川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滋味,他下意识舔了舔唇,道:“可他们并未得罪我,还很可怜……”
  “妇人之仁。”晏璋轻轻吐出四个字,语气不重,毫无斥责意味。
  然而牧封川还是低下头。
  晏璋没有因他与魔修勾结生气,但他在这件事上体现出的冷漠无情,依旧令牧封川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其实很清楚,晏璋并不是表面那样的凌然高洁,说来,这个世界本也和他上辈子世界不同,哪怕道修,许多行事手段,搁现代人眼中,也和魔修没什么区别,完全能够牢底坐穿。
  如果晏璋是为那两人身份要斩尽杀绝,牧封川或许都不会有太多心里波动。
  听晏璋又开始老生常谈,说自己心软,日后容易吃亏,牧封川脑子一热,下意识道:“师尊,您觉得那两个人或许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要杀了他们,可我呢?”
  他忽然抬头,褐色的眼眸显出一种如宝石般的光泽。
  他道:“如果仅仅因为是麻烦就要铲除,如果你给我带来麻烦,又或者我成为你的麻烦……”
  唇瓣颤抖两下,牧封川瞳孔猛缩,再也说不下去,盖因晏璋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简直比刚才满身杀气还可怕!
  一股凝滞的氛围以两人为中心朝四周蔓延。
  连小岛附近的海水,似乎都被这股气氛影响,变得无比平静,宛如一片死水。
  牧封川垂眸。
  他知道,自己不甚打破了某个界限。
  本来,人总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一个成熟的人,哪怕无意窥探到那些阴暗,也应该学会闭嘴。
  就算他发现晏璋本性中那丝冷漠又如何?
  只要他们不站到对立面,就能永远当一对相亲相爱的师徒,万一真有对立的那天,也可以水来土掩嘛,提前戳穿有什么好处吗?
  从这点看,晏璋说得倒是没错,自己的确天真了些。
  牧封川苦笑。
  或许是他强求了吧,如果是关系一般的朋友,牧封川反而能够遵循成年人的社交定律,点到即止,可一旦真接纳一个人的靠近,就不禁想将人里里外外琢磨个仔细,不放过一点儿可能造成伤害的未来。
  他耷拉着脑袋,简直恨不得将头塞到海水里冷静冷静,又或者给他一个时间转换器,拨到一切未发生前。
  接下来会如何?
  把他这个逆徒逐出师门?
  说来,虽然修真界的师徒堪比父子母女,可就是真父子,也没有要一方为另一方无私奉献、不计个人得失的道理。
  自己真是糊涂了,好端端的问这个问题干嘛,无论从哪方面,晏璋这个师父当得都没话说,甚至比他上辈子的亲爹都靠谱,这样都不满足,真要去找故事中那种二十四孝好爹么。
  牧封川给自己一通心理建设,决定岔开话题,揭过这件事。
  为没有发生的事杞人忧天什么的,实在太蠢,他这是捡了李持波的降智光环不成?
  “金棠派估计会为蒋冥驭找我麻烦,不过最怕还是鹤鸣真人——”
  牧封川一抬头,正要若无其事把话题引到如何应对金棠派上,然一掀眼帘,眼珠当即瞪圆。
  人呢?
  啥时候跑的,你吱一声啊!
  第107章 你骗了我
  夕阳西下, 夜色四合,展宜朱从走廊拐角转出, 正见一个灰色的影子立于檐下。
  她惊讶后退,发现对方没有掩藏气息,方反应过来,分辨后道:“牧道友,何时回来的,怎站在此处?”
  牧封川侧脸看去,半边脸从暗面破出,露在昏黄日光下。
  展宜朱脚步半抬,怔了一怔。
  “嗯……才回来不久。”眨了眨眼, 牧封川扬起嘴角,好似没发现对方停顿。
  他上前两步, 从廊下走出,气息平和,眉目含笑,方才诡谲氛围宛如薄冰消散。
  见展宜朱依旧面露一丝疑惑,嘴唇嗫嚅, 牧封川抢先一步夺过话题:“不知我上次建议,道友可曾做了?此次离宗太久, 已不便耽搁, 若道友依旧不改决心,我们明日便出发吧。”
  展宜朱被打断,登时忘了刚才那点儿怪异, 眼神躲闪道:“这、这个……”
  牧封川笑容一淡道:“我明白,越是关乎亲近之人,越容易畏手畏脚, 难以下定决心。”
  展宜朱闻言松一口气,苦笑道:“让道友见笑了,若是杀敌遇魔,我自可拔剑,绝不留情,但此事毕竟关乎我爹……”
  她眼眸露出一丝挣扎。
  牧封川点点头,眼波微起,好似想到一些事,忽生几分感同身受,一时也陷入沉寂。
  太阳渐渐落山,微凉的夜风从两人中间穿过,以他们二人的修为,这点儿温度变化自然完全不是问题。
  可或许是心境影响,两人竟同时颤抖了一下。
  “道友还是要早做决定。”牧封川垂下眼帘,似乎在劝解展宜朱,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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