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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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哈啊……”
  不知守了多久,贺绥听到几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声,忙放下手中事赶到床边。见萧恪慢慢睁开了眼,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方向,忙俯下身问道:“允宁,可听得清我说话?”
  萧恪没来得及开口,又转过脸咳了几声,而后才点了点头算作答复,
  贺绥知他伤了肺腑,并不急于说什么,只取了碗温水过来放在一边,又转身小心将人扶起半抱在怀里。左手揽着人,让萧恪可以安心靠在自己身上,右手则端起那碗水,先是自己抿了下试试并不烫嘴,而后送到萧恪唇边,轻声道:“你手上有伤,不便拿东西,我喂你。”
  “嗯。”
  “太医说你伤了肺腑,这些时日会有些咳症,你且慢些喝,别呛到了。”
  萧恪点了点头,不过他喝得也不多,只润了润嗓子便别开头示意不喝了。贺绥见状端走了水碗,又取了干净帕子替他擦拭唇角,一举一动都细致温柔,哪怕一个字不说,都能看出贺绥整颗心都挂在萧恪身上,生怕人哪里不对付了。
  纵然心中还有许多的话想说想问,但看着萧恪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贺绥实在不忍此刻开口追问什么,只轻声询问道:“要继续躺着么?还是坐一会儿?”
  萧恪将头枕在贺绥脸颊边,以行动回答他并不想躺回去。贺绥总归是都随着他的,那只受伤的右手也被贺绥小心托起搭在萧恪自己腿上,避免二人靠坐在一块不小心伤到。
  晚些时候,贺牧过来瞧人,一进屋子就发现弟弟抱着人靠坐在床上,两人头颈相靠睡得正熟,如果忽略萧恪病容憔悴的模样,倒确是一副两情缱绻的美好景象。贺牧没有叫醒两人,只是默默退出去吩咐侯府上下无令不得靠近贺绥的院子半步,至于主院值守,则全交给了贺绥的几个贴身侍卫。
  约莫又养了半个多月,萧恪才重现于人前,见了宫里派来问候的人,只是侯府仍拒外客登门。
  外面打听消息的只能从离开侯府的太医口中打听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来,说得最多的无非就是萧恪那只受伤的手。摇头叹息、讳莫如深,仅这些表现便足以让打听虚实的人知晓这事的轻重利害,往后真闹出什么事来,他们也清楚该怎么做。
  萧恪养病的这段时日宫中本就恩赏不断,摆明了齐帝对燕郡王的器重。贺绥在萧恪身子稍稍好转之后曾亲去宫中面圣,求告皇帝严审此案还燕郡王一个清白。而他这一出面,无疑是将晋王府、祁氏、大理寺以及刑部全推上了风口浪尖,也将这池水彻底搅浑了。
  外面如何腥风血雨皆与他们无关。侯府内,贺绥正替萧恪揉捏着右手手指。他先前向万青山讨教了手法,闲时便帮萧恪按摩两下,虽然清楚这无法令萧恪右手彻底痊愈如初,但做了总归心里能好受一些。萧恪如今也已能起身了,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手。疼归疼,但能日日赖在贺绥身边也不错。
  “阿绥这招着实令我意外。”
  说的正是贺绥面圣一事,那并非是他授意所为,而是贺绥自己决定去做的。在那之后,那些与贺家交好的武将也选择在这个时候为他‘伸冤’。除了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老三和老七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更不会错过这个对太子落井下石的机会,有了这些人的推波助澜,朝中局势向着一边倒的趋势发展。
  可以说贺绥做了最关键的第一步,而这样杀人不见血的法子虽是萧恪一贯的行事作风,确实原先的贺绥绝不会做的,因为这样的法子并不磊落光明。
  不过今日贺绥并不想与萧恪谈论朝中局势,他收回了手,抬头直视着对方,正色道:“允宁,我有件事要问你。”
  萧恪虽有些意外贺绥突然的严肃,但他仍含笑道:“阿绥想问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那日我带你回府,你神志不清之际曾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记在心中,纠结多日却始终无法放下,我希望你告诉我究竟是何意。”
  “我这是说了什么话让阿绥这般为难?”贺绥说的事萧恪毫无印象,应是当日他濒死,神志处于混沌状态,这才毫无印象。可瞧着贺绥认真严肃的模样,他心中却生出些许不安来,而接下来贺绥的话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你说…‘阿绥,当年诏狱之中你该是比我今日更痛更绝望,对不起,我错过了一辈子’。”贺绥面无表情将当日萧恪呓语说出,他不是糊涂人,萧恪说得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也都明白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正是因为明白才疑惑。他从未进过诏狱,也未曾在诏狱中受人戕害,更不要说他和萧恪早已明悉彼此心意。即便是少年时曾有过龃龉,可也早说开了,携手至今,何来的错过一辈子?!
  起先照顾萧恪,无暇去想。后来空闲下来,琢磨那些话却令贺绥心生一个猜测,尽管那念头细思极恐,细细推敲几下却发现从前种种蛛丝马迹都有了印证,连以往不解之事都有了说法。
  “允宁,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些事会发生,是在杨大人出事之后…对么?”
  震惊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良久之后,萧恪才抬头直视贺绥,反问了一句,“阿绥可曾想过我或许不是萧恪,或许…是旁人夺舍骗你的?”
  “不会。”贺绥想都未想直接肯定地说道,“杨大人出事之前你我曾有过口舌之争,我当日虽好奇于你出手替杨大人周全,可你看我的眼神却不曾骗人。若是旁人夺舍,如何会为了无关之人费尽心力,甚至不惜得罪储君,又何以会对我全心信任?”
  “阿绥不觉得…重生之事耸人听闻么?你不怕我么?”
  贺绥摇摇头,平静说道:“我虽不信鬼神,但只要是你说的,我便愿意信。人活一世,所图不过是自己心安和亲近之人平安喜乐。你未曾害过我,而你我又早已约定终身,如今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即便真是亡魂重生,我又为何要惧你?”
  萧恪闻言不由欣慰一笑,他是真心为之喜悦,“这一世能有阿绥在身边,是我之大幸。”
  “你曾呓语说前世错过……我们前世为何会分离?”
  萧恪这一世过得还算顺遂,且自他改变了杨焕致和贺牧夫妇的死后,未来所发生之事便与前世大不相同了。他也许久没有细细回忆前世种种了,如今再提起,仍不由心中惆怅,沉声诉说道:“前世的我怨天尤人,又畏惧于皇帝淫威,一辈子只知道讨好他,为虎作伥做了不少恶事,才使得你我离心。”
  “所以…你才知道朝中有人通敌叛国,才特意让我卸了勋卫府的职务?”
  萧恪点了点头道:“只是前世我到死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九皇叔在背后操控的。前世也曾有过一次大败,牧姐他们自那之后葬身边关,前世的你想继承父亲长姐的遗志,却因为久在勋卫府而不得如愿,贺老将军的旧友为了助你而成了皇帝的眼中钉丢了性命,这也成了前世你心中抹不去的悔意,所以我重生之后拼了命得改变这一切,却阴错阳差葬送了大哥的命……”
  “萧大哥的死是中洲暗算,你又不是大罗金仙,如何能周全所有。”
  “可我还是让萱儿没了爹,让母妃饱尝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萧琢的死这一世成了萧恪的心魔,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再想,所以纵使被长嫂厌恶,他也不曾断了背后对母女俩的援助。
  贺绥沉默片刻后又问道:“允宁,你这一世扶持叡王,可是因为太子殿下他前世做了什么?”
  “阿绥问了这许多,为何不问问我前世对你做了什么吗?”
  “……”其实不需多问贺绥也大概能感受到,萧恪濒死前呓语其实不止说了一句对不起,神志昏迷时,是流着泪一遍遍重复那三个字的,能让萧恪悔恨至此,必得是比萧琢的死更让萧恪讳莫如深的事。贺绥从未避讳过什么,可此刻他却有些不想问,只是道:“允宁想说我便听着。”
  萧恪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前世本就是我的错,如今没什么可避讳的。阿绥可记得,数年前燕州之行,咱们在宁府见到的那个古怪家仆?你后来曾问过我为何会对此人了解?”
  贺绥点了点头,那人众目睽睽之下对萧恪生了不齿的欲念惹他不快,虽隔了数年却仍有几分模糊记忆。
  萧恪又道:“你杀的那个险些捂死我的人,就是他。”贺绥这才恍然大悟,怪道他为何觉得那人有些面熟,还未及细想,便听得萧恪接着道,“当日诏狱中派来取我性命的还有一人,名唤赖英才,我这手便是他的‘杰作’,不过我听说至今没有他的消息,估摸着是被灭口了。他二人,算上另外一个叫邹宽的,三人是我前世手下刑官。前世你在北境立于不败之地,北燕人战场上胜不过你,便使了离间毒计,害你锒铛入狱。他们三人曾对你重刑拷问,而我……因为你不愿听我的,加之惧怕皇帝猜忌,没有立刻去救你,害你落下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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