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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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这么想,齐帝心中倒没有那许多猜疑了。
  “伏郡王只有一女?”
  “是,伏郡王与王妃向氏成婚之后只得一女,不过当时孩子还未出生,郡王便为陛下戍守北境一直未回,也是可惜,这条血脉就此断了,偏偏燕郡王心仪男子,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后嗣可继。”裴东安看似说起无关的家常,却正是齐帝愿意听的。
  “说起来,现在宁王那身子骨也不行,这样看七皇弟的血脉岂不是要凋零殆尽了。”
  明明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齐帝自己,他却要做出一派忧愁痛心之状。
  裴东安收敛神情,跟着说道:“陛下担忧得正是,不过听说宁王有一庶子,去年生的,如今也是快一岁了,算算也不算绝了血脉。”
  萧岭是萧佑炀最不喜爱的儿子,也是最不像他的儿子。正因如此,当年齐帝才会强硬越过嫡长子萧琢,在弟弟死后立这个庶子为世子,继承宁王之位。如今萧琢身死,只有一个早晚嫁出去的女儿,萧恪又是个断袖,轻易不会有子嗣,萧岭便是有儿子,在齐帝眼里也形同没有。
  “那便还好,不然七皇弟身后无人承袭香火朕可是十分痛心。”
  “陛下慈心。”
  皇帝主仆说了这些许话,此刻齐帝心中对萧恪的愤怒和猜疑早没了白日那般盛,想着萧定闻还在暖阁等着,他便命裴东安将那奉香的内侍提进内侍查问。虽说这人并不知皇帝心思,但离得近了,何人祭拜都有何反应,亲厚与否总归还是能看到许多的。
  待一一听完之后,齐帝心中便也有了计较,吩咐摆驾至暖阁。
  “父皇!”萧定闻原本碰了个手炉乖巧坐在一侧,见到齐帝摆驾至暖阁,连忙将手炉丢给身边的宫仆,起身过去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少年今日穿了一身橙红长袍,趁着他肤色雪白,像极了生身母亲。
  对于年幼聪慧的儿子,齐帝总是多了几分偏爱的,亲自扶了儿子,拉着坐到自己身边。而萧恪安静跪在阁中,此情此景,一如当日秋猎时问罪场景,而今日恰恰也是‘问罪’。
  安顿好了儿子,齐帝并非刻意晾着萧恪,而是一上来便问道:“允宁跪了这许久,可想好要同朕说些什么了么?”
  纵然膝下是厚厚绒毯,总归比外面的青石砖地跪着舒坦许多,但萧恪到底跪了好几个时辰,此刻额头上的汗一茬茬往外冒,听到齐帝这般问,只垂手恭敬道:“臣有罪,请陛下赐罪。”
  齐帝先前已被裴东安说得宽心了不少,此刻没有那许多重罚萧恪的心思,便耐着性子追问道:“那允宁说说,你何罪之有?”
  “臣因大哥之死灵堂无状,擅杀宫中侍从,有损天颜,罪不可恕。”
  若说先前是齐帝心中推测,如今听萧恪亲口说了,不免安心多了,点点头道:“你杀了朕派去宁王府的宫人,确实有过。”
  ‘过’而不是‘罪’。
  在座有心之人皆能听出齐帝用词微妙。当日秋猎行宫便是萧定闻开口解围,今日少年听到皇帝用词,便大着胆子开口问道:“父皇,堂兄一直是父皇身边得力之人,儿臣想堂兄失态固有伏郡王之故,是否还有旁的缘由?也或许是那名侍从行事不检?”
  “裴东安,可有此事?”
  “回陛下,奴婢查问时,确说那侍从曾出言催促,不知……”
  听着皇帝父子一唱一和要将此事揭过,裴东安便开口欲顺坡下驴,却不想萧恪此时突然开口。
  “陛下!殿下!并非那人有何冒犯,一切皆是臣之过,请陛下责罚。”
  萧定闻一时不明白萧恪为何要主动包揽罪责,他方才之语便是给皇帝个台阶要揭过此事,没想到萧恪会这般举动,不由皱了下眉,但他迅速隐下面上凝重,一派天真对皇帝道:“父皇快瞧堂兄这个实心眼!”
  齐帝颔首,算是认同了儿子的说法,并没有计较萧恪方才的‘不识时务’,并开口命萧恪站起来回话。
  只不过萧恪此刻哪里站得起来,还是裴东安唤了内侍进来搀扶着才勉强站起,只是肉眼可见萧恪脸上豆大汗珠顺着脸侧不停滑下,确实是跪久了人有些撑不住了。
  “朕知道你念及兄弟情深,难免失态,此次过错朕也并非不罚你,你也不用急着揽过。”
  “是,臣认罚。只是斗胆请陛下恩旨。”
  “噢?”萧恪从不主动开口求什么,他本就是个过于会察言观色的孩子,有时懂事顺心得让齐帝心生猜疑,今日他主动开口,倒是像那日赐婚时一样引起了齐帝兴趣,“你要为伏郡王妃请恩?”
  “陛下圣明。”
  “说来听听。”
  “大哥身死,留下嫂嫂和一幼女,臣那日过府祭拜,见灵堂设得偏僻寒酸,大嫂和侄女瘦弱不堪,便与二哥生了龃龉,只是臣如今分府在外,鞭长莫及,实在痛心,在此恳请陛下念及大哥为国捐躯,厚待其妻女。”萧恪说完这话便浑身乏力往旁边瘫了下,宫人费了些力气才将人搀扶稳了。
  “裴东安,赐座。”齐帝见他脸色煞白,便赐了座,裴东安指挥着内侍搬来一个小凳放在远处,扶了萧恪坐下。待人坐定了,齐帝才又道:“你说宁王苛待伏郡王妻女?”
  萧恪垂手道:“臣不敢。”
  “你兄弟情深,朕心甚慰。伏郡王殉国,朕早有追封之心。若是按亲王之礼葬下,宁王府便有两位亲王,确实不合规矩,既如此,朕便单独拨一处宅子给萧琢妻女独住,加封伏郡王之女为安闲郡主,如此她们母女也可安稳度日,允宁便不必忧心了。”
  “陛下!臣与大哥情深,臣请亲自……”
  齐帝闻言却打断了萧恪的话道:“定闻所言不错,你这孩子过于实心眼了些。朕想着你前几日才过了十六生辰,确实行事冲动了些,若是日日眼见寡嫂和侄女,难免又牵动想起伏郡王亡故之时,到时再闯出祸事来便不好了,朕会命九皇弟看顾着,他是个长辈又是大闲人,你总该安心了。”
  目的已达到,萧恪见好就收,垂手应下了。
  萧定闻再旁合掌笑言:“如此便两全了!不愧是父皇,实在英明!儿臣拜服!”
  齐帝含笑看着儿子道:“你这个嘴甜的,准时出来前又吃了蜜枣蜜杏。”
  “父皇又笑话我。”
  父慈子孝倒是尽享天伦之乐,萧恪安静坐着也不多话,只是眼神有些深邃。
  从头至尾,齐帝都没有再提萧恪擅杀宫人之事,只是临走前吩咐萧恪这些时日抄写经文奉于宫中佛堂,权当是多修心养气,而后便放人走了。
  而贺绥这一日在府中也实难安心,特别是萧恪一去便是一整日,洪喜强撑着精神劝他用膳也被贺绥推了,就这么一直提心吊胆捱到了晚上。
  听到外面传话说萧恪回来,贺绥也不顾不上其他,大步流星朝府门口飞奔,刚好撞上被人搀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萧恪,飞身上前将人牢牢揽在怀里。
  萧恪手软软搭在贺绥肩上,冲对方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
  “阿绥,我……做到了。”
  只说了一句,人就头一歪晕在了贺绥怀里,登时将众人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萧恪这病养得并不踏实。
  虽说于外人而言,他燕郡王在亲兄长的灵堂之上杀了宫里派来的人却并未被追责,至多不过是在宫里跪了大半日,小惩大诫轻松揭过,事后有时宫里派太医又是赐药,实在是深受恩宠的体现,但萧恪自己可乐不出来。
  北境一败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头几日为着大哥的死,他实难分出旁的心思去想这其中究竟哪些关窍出了差错,更为重要的是,这次败仗比上辈子要提前了半年多之久,萧恪一时琢磨不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是而说是养伤,萧恪在府里也消停不下来,所幸他权势未减,往来消息及后续传回来的战报倒都能拿到。
  “允宁。”
  萧恪回过神,对上贺绥的视线,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太多,只出言宽慰道:“听说牧姐伤得不致命,只是怕赶路太急加重了病情,这才耽搁了些时日回京,估摸着再有半个多月便能到。边关还有白将军在,阿绥……”
  “允宁,我不是要同你说这个。”贺绥摇了摇头出言打断,他将手中几分战报拼在一处递到萧恪面前,神情凝重说道,“你瞧瞧这几处所记,我总觉得萧大哥遇袭身亡之事似乎并不简单。”
  “!”那战报其实萧恪也看过许多遍了,奈何他于行军布阵一道实在是门外汉,研读颇多也实难掌握其中关窍,“怎么说?”
  贺绥将桌案上旁杂的东西都扫到一边,单空出了二人面前的一块干净地方,又捡了些小玩意充作棋子,在面前一摆,倒有个战场沙盘的形貌。他手指一处,将心中猜测都说与萧恪听。
  “齐燕交战之地,乃是一片平壤,虽说周围有山岭,可那些山十分难攀爬,是以长姐他们素日的排兵并未对此多有提防。而数月以来每一场仗所载都证明,北燕从未动过夹击偷袭的心思。一般来说,若是统率之人未换,其手下行军不该有如此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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