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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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了这些,范圭好似豁然开朗一般,不像前几日那么忧愁了。
  然而他的高兴日子没过两日,就再笑不出来了。
  所有的证据簿子都被悬挂在了京兆府的匾额之下,白绫血字,上面尽是血红的“冤”字,惹得过往百姓议论纷纷,没半日就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等范圭想要上门讨回那些簿子的时候,京兆尹却告知那些簿子已被呈交给了燕郡王。
  范圭心知大事休矣,也顾不上京兆尹还在一旁,咕噔就瘫在了地上。
  京兆尹大惊之下派衙役搀扶护送,可范圭此时却如行尸走肉一般,双目呆滞,口中念念有词。
  第九十六章
  “主子,今日又有人拜府。”
  梁砚秋来禀的时候,萧恪淡定地撇了撇茶碗中的浮沫,抬眼瞧着属下含笑的表情,反问了一句:“瞧你这模样,想来这拜府之人的来历极为有趣?”
  “是。”其实梁砚秋脸上的笑更接近于一种嘲讽的笑,随后他缓缓说出来人身份,“今日来的是大理寺少卿陈汴。”
  萧恪明知故问道:“噢!听说这陈汴同主审你家案子的滋城知府是同宗亲族?”
  “主子英明。京兆府送来的簿子里详细记有大理寺数名官员与范圭的数笔贿金往来,想来这位陈大人是坐不住了。”陈汴的出现对梁砚秋来说是意外之喜,毕竟这其中还干系到了杜慷的存在,萧恪早同他说过,此时并不是除掉杜慷的时候,所以滔天血仇也只能暂且压在心中。他没想到范圭这事牵连出了朝廷诸多官员舞弊贪赃,这其中还带出了造成梁家灭门冤案的罪魁祸首之一,更让梁砚秋没想到的是萧恪竟然对此十分清楚。
  “主子?”萧恪一直没有说话,梁砚秋小心询问,见萧恪含笑看着自己,心中猜测呼之欲出,萧恪在等他开口引出此事,“想来这这位陈大人定然会为了保全自己而出卖同宗族人?”
  “陈汴不过是这份名录中无足轻重的一个,要不要让他活我让你选。”
  “那属下这便将陈大人请进府?”
  “嗯。不过我今日困乏,这大理寺少卿我就不见了,你替我敲打他几句,限期三日答复。至于该怎么说,你自己掂量着办,无需请示我,只办完事回来报一声就是。”
  萧恪说完便起身回了内室,当真一副甩手不管的架势,这便是给予了梁砚秋莫大的权力。
  虽然跟着萧恪有些时日,他早已知道这位主子虽行事诡谲难测,但用人不疑,却没想到能托付信任自己至此。尽管外间并无人值守,梁砚秋还是恭恭敬敬朝着内室的方向行了一个全礼后退出。
  陈汴被请进燕郡王府偏厅,但他并没有因为王府上下对他的轻慢而恼怒,反而十分忐忑。
  自从范圭出事,众人齐先师幸灾乐祸看戏,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范圭和他寡嫂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可等那些簿子到了萧恪手里后,众臣笑不出来了,尤其是那些和范圭有过密切来往的大臣。
  只因甚得圣心的燕郡王是个行事无常之人,娶男人、怼言官、行事张扬无忌,谁也不保证这样的人拿到了自己的把柄罪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些日子,登门拜府的人恨不得将郡王府的门槛都踩烂,可并非所有人都能被召见。
  约见之人出来守口如瓶,半个字不敢说,旁人只能胡乱揣测,被拒之门外的人如丧考妣,堪称京城一奇景。
  陈汴今日来心中亦是忐忑,他的罪责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全凭上位者心中如何想。被召见时他还有一丝丝庆幸,不过等来的却不是萧恪,而是一名身着石青绒袄的青年男子。这让陈汴起身拜见的举动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陈大人有礼了。”梁砚秋倒是坦然受了这一礼,不过同时也回以同样一礼。虽说他此刻仍是白身,但这些时日在萧恪身边淬炼出些许待人接物的气度来,一时倒也像模像样将陈汴镇住了,他随后婉言解释道,“我家王爷公务繁忙,又恐大人回去寝食难安,特命我来为大人解惑。只是我等不过是王爷的鞍前卒,所以无法请大人去正厅坐着了。”
  “无妨、无妨。”听到有解困之法,陈汴此刻也顾不上讲究自己朝廷命官的排场了,忙道,“不知王爷有何指点,还请先生明言。”
  “王爷说大人是朝中有用之才,他不忍大人为此事所累,只是……”
  “只是什么?!”
  梁砚秋笑了笑,忽得提起了旁的事,扭头问了句:“听闻陈大人在朔州有位亲戚也是在朝为官之人?”
  “是有这么一人。乃我族中同宗堂叔,如今是在朔州任一方知府。不知先生提起此人……”
  “我家王爷说此人虽与范侍郎的事无关,可他行事不端、为官不仁,与京中也多有联系,有此种败类,说不准哪日就牵连着伤了陈大人的升官之路,毕竟去年陛下就曾因一曹姓败类罢黜朝中曹姓官员,陈大人总不想步曹氏后尘。”
  “……”这让陈汴一时有些犯难,只因朔州那个做知府的堂叔与他家关系甚密,难保他出卖对方不会被反咬一口,可这话当着梁砚秋的面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便显得有些犹豫。
  梁砚秋也有些紧张,他端起茶杯,借机掩饰自己心中的担忧。趁着喝茶的机会,抬眼打量了陈汴一下。
  “大人犹豫也是应该,毕竟是同宗亲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王爷说大人有三日考量,三日之后便会将范侍郎所有罪证呈交御前,大人趁此机会仔细想想清楚,陈家…究竟要保谁?”
  陈汴之后什么都没说便回去了,梁砚秋反倒没有先前的从容,晚间被萧恪瞅到他的神情还问了一句。
  梁砚秋有些支支吾吾,直到萧恪紧逼着又问了一遍才将心中的犹豫说出口。
  萧恪闻言却笑了声反问道:“怕我责怪你办事不力?还是羞于提起?”
  梁砚秋未答。
  “呵。眼下该慌的是陈汴才对,你搁这儿担心什么?”
  “我……”
  萧恪瞧梁砚秋这犹豫的模样,不由摇头叹了口气,也不再卖关子,出言开导:“陈汴是陈家官位最高之人不假,但他在族中是个晚辈。杜慷虽说得宠,但终归从前是个商贾,面子威望不足,陈汴和滋城知府是近亲,处置你爹这事他也有份,估摸着关系还不小…呵!这样的人除非他是丧心病狂之徒,不然是个人在出卖利益相关之人时都会掂量掂量,这也是为何那些和范圭有勾连之人先前不急,如今知晓东西在我手上,便一个个坐不住的缘故了。”
  若是寻常官员,顾忌彼此背后党派利弊,恐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贸贸然将利益相关之人全数出卖,但换到了萧恪手中,却凭生了这诸多变故,只是梁砚秋对这官场泥潭涉足甚少,是而少了些经验与冷静。
  “属下明白了,谢主子指点。”
  萧恪放下碗筷,扭头看向梁砚秋,突然来了句,“砚秋,你……想入朝为官么?”
  “属下不想。”
  梁砚秋几乎是想也没想便答了,这倒是有些出乎萧恪的预料。
  “这么干脆?范圭一倒,连带着你爹的案子也能被翻出来,霍子溪昨日着人回话,说知晓你爹案子的相关之人他已寻来,必能一举为梁大人翻案昭雪,你一点都不想踩在那些人头上?”
  “属下感激主子为家父血案谋划费心,只是这些日子跟在您身边,又回忆起家父生前遭遇,深觉如今君主不仁、朝廷积弊,为官并非出路,反倒束手束脚,倒不如跟在主子身边,方能一展抱负,还请主子允许属下跟随。”
  梁砚秋没忘了他爹为何辞官,又是怎么被害死的。
  当今圣上疑心极重,可却放任亲信昏官横行朝堂。一个得宠嫔妃的商人父亲便可不经科考平步青云,草菅人命、官官相护,而这样的人在朝中并非少数。
  范圭的那些“罪证”他一一经手,其上记录笔笔都是百姓血泪,贪污赈灾粮米、诬陷良家,那千万条百姓的性命于贪官而言不过是几千、几万两的银子,最终化为他们府邸私藏吹嘘的珠宝珍玩。而这样的朝廷,梁砚秋并不想去。
  “随你。陈汴这事,我全权交予你去办,接下来你只需要安心等便是了。至于那个搜罗来的证人,你过后去找霍子溪便是。”
  “是,属下明白。”
  主仆俩正说着话,洪喜带着人匆匆过来禀报。
  “主子,宁王到了。”
  萧恪脸上先前从容的笑在听到宁王二字之后瞬间消散,梁砚秋看了眼脸色都不算好的萧恪和洪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不过心中已大概明白这位年轻的宁王此行目的。
  过了好一会儿,萧恪才开口道:“二哥可说了何事?”
  他心中存了一点希冀,不过在听到洪喜所答“为了两位王妃家中事而来”后也彻底破灭。
  “那主子还见么?”见萧恪迟迟未开口,洪喜小心询问了一句。
  梁砚秋也难得见萧恪有过迟疑犹豫的时候,他手指不停敲着桌案,眉头紧蹙,显然见与不见都是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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