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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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恪话里有话,只看在场有几个能听得懂。
  先前那主动逢迎的小官立刻接话道:“王爷慈心护佑我等,此恩此情下官必铭记于心。”通政司还有通政使在,且朝中局势风云变幻,萧恪指不定会留几日,那人想了想,还是将马首是瞻这等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当然有聪明的,自然就有稀里糊涂、一知半解的,也有听不懂或不领情的。萧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将通政司二三十人粗略扫了一眼记了几个打眼的。
  “瞧瞧,这话让本王都扯远了。方才说到哪里了?继续。”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才又重新提及官员争吵一事,先前回话的那官员明显谨慎了许多。
  “启禀王爷,下官是通政司右通政翟辛,平日里辅佐阮大人分理四方臣民建言诉求,誊写记下之后便由阮大人将奏折送至御前。下官今日发怒,是因为发现左参议蒙泽意欲偷偷将未经下官及左通政誊写载册的奏折混入提成御前的奏折之中,被发现后还不知悔改并口出狂言,下官这才恼怒训斥,不知王爷今日驾临,这才有失仪之处,万望王爷海涵。”
  这次再提起,那姓翟的官员倒是将个中细节一并说清楚了,只是这其中真假却未必如他所言。
  萧恪听完未置可否,却看向了被诉的那姓蒙的左参议,淡淡问了一句:“右通政所言是否是真?”
  “……不是。”
  “你!蒙参议让本官抓个现形安敢抵赖!莫不是觉得王爷良善,就像混淆是非为自己开脱?!”
  蒙泽并未同上峰一样言辞激烈,只是等对方说完,淡淡反驳了一句,“下官只是想说翟通政误会了,若说是失职马虎,下官没得辩驳,大人硬要说下官存了私心,下官不认。”
  翟辛自认为人赃俱获,哪里愿意信蒙泽一句粗心马虎,争辩道:“蒙参议别以为大伙都不知道,你是燕州出身,依本官看撰写这奏折的曲摇多半是蒙参议的故旧。”
  “翟大人误会了,下官真的只是粗心。”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萧恪在旁听着也不打断。这场面照理洪喜早该出声喝止的,只是方才瞧了自家主子的神情,洪喜瞬间明白了萧恪的心意,便只管低着头奉茶。
  这事真假萧恪并不知晓,前生他接手通政司的时候,通政司上下刚刚被撸了一轮,除了原通政司使阮高良被降了一等尚在,其他都已是生面孔了,至于是不是与今日燕州这事有关,他尚且不清楚。比起贸然断案,还不如放任这两人吵嘴,正所谓言多必失,他方才已听了不少内情,心里已有了计较,便更不急着打断了。
  翟辛眼见蒙泽不认,便朝萧恪禀报道:“王爷!下官斗胆禀明,蒙参议素日做事细致谨慎,绝不是粗心马虎之人,这上书奏告上峰的曲摇是……”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人声。
  “青天白日不做事,都聚在一起吵什么?”
  语气平平淡淡,但话一出,吵得最凶的翟辛立刻闭上嘴,收敛了方才的张扬神情。
  萧恪将奏折合上递给洪喜拿着,一边端坐在通政使的位子上冲刚刚走进来的通政使笑了下。
  阮高良脸上没半点惊愕之色,在左右下属都让开路之后,他提着官服下摆走至桌前,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恭敬向萧恪请了一安,言语神情没有半分轻视,“微臣参见燕郡王,王爷金安。”
  “本王先前忙着秋猎大典,今日又为了府中稚童读书一事先去了国子监一趟,将通政司上下事务甩给了阮大人处理,辛苦你了。”
  “王爷言重。这些乃是微臣等分内之职,陛下命王爷统管,是为指导臣等,下官等怎敢躲懒不做事。今日微臣进宫秉事,未料司中出了这等荒唐事,让王爷看笑话了。”阮高良在通政使的位子上稳坐了这么多年,乃至之后通政司出事他都不过是官降一阶,并未有旁的牵连,足见本事。此刻回话也是滴水不漏,那般逢迎也较人听来十分受用。
  萧恪上辈子和这人打交道多年,自是心中有数。面上自都是一团和气,将两个官员争吵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闭口不提折子的事。
  “王爷对侯爷爱屋及乌,也关心侯爷的外甥,白将军夫妇远在北境,若是知道其子得王爷如此照顾,心中必会感念。如王爷这般的端方君子,若非对女子无意,只怕这京中贵女早已将燕郡王府的门槛踩烂。”阮高良先是打量了眼被洪喜拿在手中的奏折,一时斟酌着不好提,便说起了旁的事来,只是那话渐渐有些不对味起来,“先前秋猎,家中小子还对王爷颇为上心。”
  萧恪闻言笑了一声,“阮大人倒是豁达。旁人若是知道家中嗣子对男子有意,皆是如临大敌,早早寻了妻室劝孩子收心。阮大人这话倒像是全然不在意令郎爱上男子?”
  这话说得并不算好听,先前无论是谁听了萧恪类似的话脸上多少都有些挂不住,那阮高良却是面上笑容不减,还聊家常似的回道:“微臣虽读圣贤书,但却并非顽固之人。家中子女若是有恋慕之人,只要不违背人伦纲常,臣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何况王爷哪里是寻常男子可比?”
  “哪怕令郎入府只能为妾?”
  “男子不同女子,抚宁侯得王爷青眼,不仅家中外甥读书有王爷操心,更是在秋猎盛会上代替王爷行猎,一举获封侯爵之位。微臣还听说,宫中近来属意抚宁侯任皇子师。若能得王爷青眼,这妻妾名分,犬子必不会在意。”
  萧恪笑道:“阮大人可谓大齐独一份的豁达。只是今日这奏折的争辩尚未完,令郎的事且待日后再说。”
  “王爷说的是。只是今日这事,臣私以为不过是蒙参议一时马虎。那奏折既不该在上呈御案的名录里,抽出来发回去也便是了,王爷意下如何?”
  看似是息事宁人,并未偏颇翟辛和蒙泽中哪一个,却也是将燕州这事一并压下了。
  “……确实是小事。”
  良久,萧恪才开口。他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神色各异。其中以蒙泽面上失望之色最是显眼,翟辛心中虽不满燕郡王不责罚蒙泽之事,面上却还是显出几分得意的。
  阮高良面上无丝毫变化,带头恭维道:“王爷英明。”
  下面一众官员则是跟着通政使说,稀稀拉拉的,倒都说萧恪英明。
  被萧恪赞一句伶俐的那小官看了眼阮高良,行至洪喜面前伸出双手准备接奏折,但等了一会也没有反应,只得大着胆子说了句,“劳烦公公,这奏折给下官拿回去便是。”
  萧恪未开口,洪喜双手便攥着那奏折未动,那人也不敢从燕郡王的贴身太监手里抢东西,只能回头看阮高良。
  “王爷,这奏折便由丛知事收着好了,不劳烦喜公公了。”
  “不必。”萧恪方才一直和和气气,也不反驳谁,此时此刻却断然拒绝了阮高良,接下来的话更是惊人,“本王觉得这折子里写的还挺有意思的,准备带回去细细琢磨一番。”
  第六十二章
  堂中静默了片刻后,萧恪突然笑了一声道:“本王原本还有些期待阮大人变脸,眼下看来竟是不能如愿了。”
  “王爷代陛下执掌通政司,臣自然是唯王爷之命是从。又怎会轻易对王爷的决定置喙?”阮高良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爱善模样,哪怕是听到萧恪说要把奏折拿走,脸上笑容也是不减片刻。
  “呵。阮大人这话说得本王爱听。看来下次本王该换个由头吓唬你了,譬如……直接将这奏折呈奏陛下。”
  “自是全由王爷做主。”
  阮高良这副坦然模样似乎丝毫不担忧萧恪将奏折交给齐帝,倒是与同僚站在一起的蒙泽在听到后半句时,没忍住抬了下头。
  不过他很快就要失望了,只见萧恪将那份奏折从贴身太监手中接过,然后往那姓丛的知事身上一丢,随口道:“阮大人太稳重未免少了点乐子,还是听翟通政和蒙参议吵嘴有趣些。”
  姓丛的小官被奏折砸在身上,面上也没有显露出半分不悦,倒是个能忍的。他弯腰从地上飞快捡起那奏折,然后退到了阮高良身后。
  阮高良瞧了一眼后却板起脸看向两个下属,斥责翟辛和蒙泽二人将通政司当成了市井之地随意吵嚷,显然没把上峰放在眼里。
  待训斥了二人之后,又叫他们去向萧恪告罪,这一茬便算是揭过了。
  可等二人躬身再请罪时,萧恪却不叫起,和阮高良半搭话似的说道:“同僚吵嘴倒是小事,阮大人训斥这两句也算是教训了。这蒙参议混奏折的事是小,翟通政拿茶碗砸本王的事却是大。阮大人,你觉得本王说得可对?”
  砸茶盏这事阮高良是不知道的,萧恪猛地提起他也不由愣了下,朝翟辛看去,一边递话道:“翟辛,可有此事?”
  “王爷明鉴!大人明鉴!下官并不知王爷今日大驾光临,方才确实是因为蒙参议不思悔改,一时气愤朝门口砸了杯盏,不想王爷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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