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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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绥摇了摇头道:“万院首昨日用了药,想是允宁身子单薄,此刻还未能醒转,要不…我再去叫上一叫。”
  裴东安笑着将人拦住,本就是走个场面活,贺绥也没坚持。
  只听得老太监说道:“左右侯爷和王爷是一家,就劳您代王爷谢恩罢。”
  贺绥一撩袍服下摆朝北跪了,双手高举,那小太监小步走过来将木盘放在他手上,二人交接后贺绥才道:“臣代燕郡王恭谢圣恩。”
  只这一叠糕饼是皇帝亲口赐下的御膳,旁的赏赐自不用贺绥再挨个跪一遍,裴东安稍使眼色,先头那小太监便走过来双手搀着将贺绥扶起来,几人站在院门口,听着裴东安将一件件赏赐都报了一遍。离去之前,贺绥塞给了裴东安一块佩玉,他虽不擅于官场这些弯弯绕,但终归是公侯之家出身的公子,这点子阅历还是有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萧恪都借口养伤躲在寝殿里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旁人往他这里跑。
  刚出事那天,旁人只以为是燕郡王要失宠了,个个都躲得老远生怕自己被捎带上,可不过一宿的功夫,又是亲赐御膳又是诸多问候,风向又变了回去。
  除了涉及行宫上上下下诸多事务不得不见以及那些皇亲贵胄实在挡不掉,余下的官员携礼过来问候,贺绥都带人挡了回去。
  他如今虽未成礼,但毕竟是齐帝金口玉言赐封的抚宁侯,往来之人都自觉换了称呼,一口一个侯爷,难再见到哪个还敢如前几日一般对他面露鄙夷之色。更有甚者,竟私下送了厚礼来,只求不计前嫌,不过贺绥一样没收,无论是借口给萧恪的还是直接点名给他的,通通都驳了回去。
  “唉……”应付了几茬之后,贺绥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官场往来着实累人。他一边想着萧恪之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一边靠坐在一旁小憩。
  “贺侯爷,叨扰了。”
  一声软糯童音唤回了贺绥的神思,一扭头正撞上一个身着华服的大男孩带着内侍站在院中。贺绥起身向那男孩躬身行礼,“参见七殿下。”
  “晚了几日才来问候,堂兄可还好?”萧定闻双手拢在袖中,微微点头受了这一礼,神情却并不如他那几个成年兄长傲慢。
  “回七殿下,尚好。陛下赐了药,白日里已能坐起来议事,不过这会儿人刚刚换了药睡下了。殿下若是……”
  萧定闻笑着打断了贺绥的话,直言:“我不是来找堂兄的,是来找贺侯爷的。”
  贺绥敛去了面上淡淡笑意,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萧定闻挥手命随行的宫人退出小院等候,举手投足已渐有架势。
  “那日还未谢过七殿下开口回护之恩,臣在此替允宁拜谢殿下。”
  “侯爷这是说的哪一出?”萧定闻歪歪头,他年岁不大,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笑起来可可爱爱的,眼下这副神情,倒真像懵然不知的天真模样,“父皇本就没打算重责堂兄,当时若不是三皇兄多说那两句,堂兄倒也不至于多挨几棍子,我不过是替父皇说出了他想说的,侯爷何必谢我?”
  “……七殿下说的是。不知殿下今日来,是要与臣说些什么?”
  “我如今年岁渐长,母妃说要替我寻个技艺高超的师傅,那日大皇兄代父皇行秋猎之责,母妃一眼便瞧中了侯爷箭法高超,只是那时没个名目不好去请,如今侯爷得以承袭贺老将军的爵位,母妃便命我来问侯爷,可愿教授一番?”
  贺绥如今无官无职,纵然有侯爵之位也是有名无实。若能做皇子的教习师傅,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贺绥自然明白七皇子这话的分量。
  “殿下的授业师傅需得陛下亲命,臣即便应了也是……”
  萧定闻笑笑道:“侯爷应下便足矣。父皇之前便让母妃帮我寻摸合适的人选,如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莼昭仪如今正是宠冠六宫,虽名分不及贵妃,恩宠却隐隐有赶超之势,再加上她又育有一名皇子,地位已是稳固,这皇子的教习师傅人选确实是莼昭仪御前一句话的事。
  尽管如此,贺绥也没并没有立刻应下,他侧头看了眼寝殿的方向。
  七皇子会意,立刻说道:“侯爷如今与堂兄是一家,自然是要商议一番的,母妃和我都不急于一时。侯爷若是有心,回京前命人告知我一声便可。”
  “多谢七殿下体谅。”
  “堂兄既是还在养病,那我就不多叨扰了。”目的既已达到,萧定闻也不多逗留,他撑着石桌站起身来,贺绥起身相送,被他拍了拍手臂,“人还病着,侯爷不必相送了,我虽然年纪小,但回宫的路还是认得的。”
  “那……臣恭送殿下。”
  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外人看来,七皇子是宠妃之子,自是没那么多烦恼,整日无烦无恼也是寻常。
  一出了院子,守在门口的贴身太监便凑了过来,瞧着比萧定闻年长个四五岁,他一边为小殿下打着伞,一边压低声问道:“殿下,娘娘先前不是才跟您说过她看中了黄老将军家的孙儿,殿下这私下寻了抚宁侯还没有同娘娘说,只怕是……”
  萧定闻脸上笑得狡黠,他停下脚步看了眼身边的太监道:“阉货,你懂什么?抚宁侯不过是个搭头罢了,我要的可不是他……”
  第五十五章
  “七皇子?”
  “嗯。”贺绥应了一声,顺手夹了块切好的甜瓜送到萧恪嘴边。
  “那阿绥想去吗?”萧恪手握着账簿斜靠在榻上,尽量不压到背上的伤,见甜瓜递到唇边,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倾身向前接了,一边同贺绥聊着。
  他这几日过得甚是惬意,只管靠坐在榻上看些个簿子。齐帝那边‘恩宠’不断,连每日请安都一并给免了。少了那些个勾心斗角,他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瓜是拿冰一直镇着的,用多了晚膳时胃肠又要不痛快,切不可贪嘴了。”大约夹了三五来块,贺绥便放下了银箸,“我让人给你熬了绿豆汤,秋老虎就这两日,且忍一忍。”
  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冒了不少汗出来,萧恪索性拿账簿当扇子用。
  这阵子秋老虎发威,门窗一直大开着也仍不能解身上热劲儿,那汗是一茬茬得往下流,不到一日身上就粘腻着难受。只是那厚实簿子扇了几下也不顶用,反倒扇得手酸,萧恪心里一烦便将那簿子随手甩到了一边去,只同贺绥说话。
  “阿绥还未答我。你是真想去教七皇子吗?”
  贺绥端正坐在一边,闻言沉默了片刻,过了会儿才开口反问了一句,“七皇子可信吗?”
  “莼昭仪正得盛宠,已渐有赶超贵妃之势。七皇子也确实聪慧,只是可惜年纪小了些,还不成气候。不过眼下谋个教习皇子的差事倒也是有益无害。”萧恪单手支着头,斜靠着一边说一边回忆起上辈子的事。
  那时,七皇子萧定闻比时不时犯蠢的三皇子要聪慧许多,他母子二人得齐帝偏宠,渐有直逼东宫的劲头。不过也是可惜生得太晚,等这位小殿下可以开始在朝中立足抓权的时候,太子已然代齐帝监国多年,地位无可撼动。萧恪只是上辈子死前依稀听谁说了一句,人是被赶到了别处做个逍遥王爷去了。
  “允宁?在想什么?”
  “阿绥方才同我说什么?”萧恪这才回过身,他刚刚陷入前世回忆,竟没有听到贺绥说话,只能再问了一遍。
  “没什么……只是想着,若你觉得无妨,我想应下这个差事。”
  萧恪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也好。不过七皇子人小鬼大,阿绥心思单纯,可仔细着别被人诓了去。”
  “允宁,七皇子就只比你小个四五岁。”贺绥方才其实就想说了,萧恪谈起七皇子、甚至先前有些时候同他说话,也经常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
  “我知道啊。宫里活下来的孩子心眼都多,若是再年长一些,那谁做太子可就不一……唔。”
  只是萧恪话未说完,便被贺绥捂住了嘴。
  “这里不是王府,你身边可信之人不多,仔细隔墙有耳。”萧恪点头答应,却故意在贺绥手心上吮吸了一口,惊得人立刻把手收了回去,“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又……”
  他笑着反问道:“不是青天白日就可以吗?”
  纵使是被贺绥瞪了一眼,萧恪也仍笑着,他自然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语’,既说了,便有不被人拿捏把柄的自信。但这种妄言能换来贺绥的关怀和亲近,对萧恪来说还是值得尝试的。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好好,是我言过,不闹阿绥了。”没了前世那些个隔阂,萧恪同贺绥相处便少了许多周折,虽说平日里贺绥面子薄,对亲近之举多有抗拒,但对自己却没有仇视与恨意,还可徐徐图之。思及此,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刺痛了,“不过我方才说的都是真。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性子率直又从愿不以恶意去揣测他人,我是真怕我的阿绥被歹人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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