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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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恪抬手打断了洪喜的话,抬头打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贴身内侍一眼,敛了神色问道:“听你这话…似乎对沈亟有些看法?”
  “奴婢不敢,只是觉得这人太放肆了些,第二次上门,非亲非故便有胆子同您称兄道弟,有些……不忿罢了。”
  “呵。那确实是个怪胎,瞧你话说得,方才被沈亟奚落过了?”萧恪只瞧了一眼洪喜脸上一瞬的诧异便大致猜到了来龙去脉,开口劝了一句,“这人性子孤僻是真,虽然在朝中没什么人脉,却是东宫的暗棋,能被我那位太子堂兄看中的人,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你日后躲着他点,免得被一眼看穿。”
  “奴婢记下了。”洪喜心中一惊,连忙收敛了对沈亟的轻视。转念想到了方才贺绥的冷淡,不由担心地询问道,“主子您与贺少爷究竟是……”
  “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也没那么心思说。这些日子,你亲自打点好内院的供给,无需多话。另外,这些日子把白琮看好了,你若有闲暇时候,找人去查查前阵子这小子都什么时候出过府,又见过什么人。若是有消息了,便先说予阿绥听,之后再回我这儿。”
  “是,奴婢记下了。可您真的不同贺少爷见见面,再说两句话吗?”
  萧恪摇摇头,挥手示意洪喜出去,摆明了便是不想谈。
  建和八年九月十三,正是个黄道吉日。
  天子携皇室亲族、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至滁州行宫行秋猎盛事,数万骑车马自京中浩浩荡荡而出。如此大的阵仗,也不知是多少民脂民膏堆砌出来的。
  “允宁怎么自出宫起便心生不宁的?”
  第四十五章
  一句戏言入耳,唤了萧恪的神回来。
  见齐帝正看他,忙敛了心神回道:“臣御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除了皇室宗亲,在场还聚了不少行宫的官员,听到这话,都不由偷瞄了萧恪一眼,毕竟没几个人敢在皇帝面前心不在焉。
  齐帝没说话,倒是一旁议事的太子笑言道:“父皇,儿臣猜…允宁怕是正为明日行猎发愁。”
  “太子殿下一语中的,臣实在惭愧。”
  齐帝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才顺着他的话说道:“怎么?允宁的骑射这么多年还没有进益?”
  萧恪俯身下去,姿态越发恭敬,直言道:“臣惭愧,实在是志不在此,加之往日惫懒,是而才如殿下所言,心中忧虑,望陛下恕罪。”
  齐帝闻言却朗声大笑,指着萧恪揶揄道:“你啊你啊!想当初七皇弟战功赫赫,是我大齐无可匹敌的战将。后来便是你兄长,子承父业在边疆御敌数年。若说你那庶兄久病缠身袭爵在京养着也就罢了,怎么到你就志不在此了?朕还特意将抚宁侯之子赐予你,也没见你于多上些心!”
  拿贺绥和先宁王说事,对萧恪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不过与其说是齐帝不信任这个侄儿,不如说是他自己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是而每每都要提及以安自己的心。
  只是这话让其他不知情的官员听来却并不寻常,毕竟今上当年险些被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夺了储位,后来先宁王之死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行宫的官员生怕皇帝记恨起当年的事,牵连着将怒火发到他们这些微薄小臣身上去,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低头缩着脖子,只当自己是个死人。
  “陛下知道臣一向惫懒,能多睡一会都是好的,这习武强身自是要日日加练,臣请陛下饶了臣吧!”萧恪口中虽是讨饶之语,但其话中之意却能安抚齐帝之心,左右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个虚假的薄面丢也便丢了,能让自己身上少些猜忌为难总是好的。
  被安抚了的齐帝也拿出了叔伯长辈该有的慈爱同萧恪说笑道:“就该给你选个规矩严的,好好约束约束你。”
  “陛下可别!一个贺小侯爷就够臣受的了!再说,这京中武将家的孩儿,还要严厉些的,只怕就剩下祁太尉家的大公子了!”
  “你这小子,怎么净盯着人家的儿子!你不要子嗣也就罢了,这么说不怕祁爱卿这个为人父的冲上来跟你拼命?”
  齐帝同萧恪你一言我一语,丝毫听不出来丝毫怒意。本来众臣刚松了一口气,转头就听到萧恪的话,又不约而同打量起了祁太尉的脸色。
  可庆幸的是祁大公子品阶不高,入不得这里议事,不然听到萧恪这话,非冲上来跟这纨绔拼命不可。
  “祁爱卿,你也说说。”
  说?他能说什么?!
  祁太尉本来没把萧恪的胡话放在心上,可皇帝就突然看向了自己。他克制住寻求太子帮助的念头,来不及思索什么应对的法子,只能向那信口开河的少年推脱道:“燕郡王抬举小儿了,他性子刚烈,素日在家里让臣夫人惯坏了,哪里入得了郡王府的门。”
  齐帝却笑道:“朕让爱卿一同说说允宁这混小子,爱卿怎么先自谦上了!”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动让祁家嫡长子也入燕郡王府的念头。
  “这朝中谁看不出来陛下您最是偏疼郡王,臣哪里敢!”祁太尉算是松了口气。只是纵然齐帝这么说了,他也不会蠢到真跟着皇帝作践萧恪。燕郡王如今虽然羽翼未丰,但这些时日展现出的心智手段绝非同龄少年可以比拟的,他断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你啊,就是太跟朕见外了。祁风再怎么说也要叫梓童一声姑姑的。既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不能骂子侄的。”
  “谢陛下恩宠,只是臣并非谦虚。实在是犬子较贺小郎君相去甚远,实在入不得燕郡王府的门!”但凡皇帝说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更不要说是当今圣上的脾性了。祁太尉为官多年,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推脱之余还不忘再踩一脚贺家和贺绥,虽是谦辞,但其心中并不是这般想的。
  齐帝没再同祁太尉多说什么,而是又转向了站在下首位的太子,“你不为你表弟辩上几句?”
  祁风是祁家的长子嫡孙,论亲戚血缘也是要喊太子一声表哥的,将来或许更有望成为太子的助力。
  可奇的是从方才皇帝提起纳妾,到萧恪暗示祁家大公子,再到皇帝同祁太尉的这番言语拉扯过程中,太子居然不发一言,似乎丝毫不担忧祁家成了燕郡王府的助力。
  “父皇方才那话难道不是同允宁在说笑?若是真要纳了表弟入府,只怕父皇得先下一道封上亲王的恩旨给允宁才够。”
  听了太子的回答,齐帝直接扭头看向了祁太尉说道:“祁爱卿,听到没?这下子你可安心了。”
  “是,是臣愚钝了。”
  皇帝同‘一家人’闲聊,差点又乱点鸳鸯谱将祁家大公子也许给了男人去,这般惊世骇俗之举于众臣来说,原是当口头胡言,却不想险些成了真。除了伴君之时更加畏惧天子之威了,众臣还更怕燕郡王了,尤其是那些个武将家。
  至于今日在场臣工各自回去后吩咐家中子侄明日猎场上不可过分出风头,免得来日被萧恪看上抢回府里那便都是后话了。
  玩笑话点到为止,萧恪敛了神,就着方才太子提起的话头儿又扯了回来。
  “陛下,太子殿下所言,有一处合了臣方才的心思,想恳请陛下成全。”
  “喔?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明日行猎,照理讲臣身为皇室子也该是陪伴诸位殿下的,只是臣这骑射技艺,陛下您也知道。故而,臣想请陛下允准让贺绥代臣出席,也免得明日臣出了糗,白白惹笑话。”
  齐帝闻言却并未置可否,他端详了萧恪一阵,忽得向在座所有皇子臣工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在场诸人皆垂首沉默。
  朝中谁人不知道抚宁侯贺老将军与先宁王关系匪浅。当年宁王因病暴毙后不久,贺老将军便被急急派往边关。之后不过一年光阴便战死沙场,京中妻室闻讯殉情,独留下贺绥这个幼子养在了宫中。因为齐帝忌讳,老侯爷过世已十多年了贺绥仍没能按例袭爵,如今又被逼嫁给另一个男子,囚于内宅不得出,而皇帝不仅下了荒唐的旨意,还对始作俑者的燕郡王宠爱有加,甚至委以重任。
  帝王之心这般难以琢磨,众臣哪里敢答。
  三皇子却在此时道:“父皇,依儿臣看不妨便依了燕郡王之请。此次秋猎事务,全是由燕郡王辅佐太子殿下操办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则,贺家子既已入了王府,虽未行礼算不得正室名分,但也算半个燕郡王府的人,不妨……”
  太子却在这时和三皇子唱反调说道:“父皇,贺绥尚未行全礼,便算不得燕郡王府的人,且贺绥如今无官无职,断没有资格代替允宁。”
  “皇兄此言差矣,这秋猎本就是父皇天恩与臣同乐,让贺家郎君一道,不正好彰显父皇圣恩滔天?”
  原本是前代人的恩怨,让着两位殿下一吵,转眼又成了大位之争,众臣更不敢随意搭腔了。
  齐帝本来还在犹豫,听了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更是头痛,挥挥手便允准了萧恪的请求,又扬声道:“允宁身负守卫要务,如此重担在身,朕和太子身边少不得他。婚事是朕的旨意,虽未完婚倒也算不得两家人,众爱卿不必多言、照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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