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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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朕看,杨尚书被冤一案足见允宁已堪为国之栋梁。这男子成家立业本是寻常,朕身为长辈,自是要替你父王操心你的婚事。”
  齐帝所言,句句诛心,萧恪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恨意。
  未等他说什么,便听得齐帝又道:“既是你们年纪还小,大婚倒是不急。至于三书六礼…便着太常寺缓缓去办便是。”
  “陛下,请您收回……”
  “天子一言九鼎,岂有收回之说,胡大人还是不要在殿前信口胡说,搅扰圣听了。”
  眼见皇帝心意已决,仍有谏臣不愿放弃,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萧恪给顶了回来。顿时怒从中来,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手中笏板直接落在了萧恪肩头,周围同僚吓得赶忙将人拉开。
  “放肆!胡卿眼中可还有朕?!”齐帝勃然大怒,下面百官感君威,黑压压跪了一片,高喊着陛下息怒,可这怒哪里这么容易消。
  萧恪也跟着跪下,这副身躯到底还是太弱不禁风了些,被笏板打到的地方火辣辣得疼,他面上平静,心里却不住地叹气。
  偏那谏臣是个倔脾气,即便是跪了仍不屈不挠地劝阻,连萧恪也被他捎带上了,说的不外乎是男人娶男人不合礼法,萧恪对忠烈之后生了龌龊心思,有辱皇家声名之类的车轱辘话,眼见齐帝脸色越发不好,那人却实在有些不识时务了。
  “真是反了!来人!”
  若按萧恪自己的心思,这种自己作死的驴脾气老臣他是不会理会的,但他现在却不能不管,重活一世,他不能允许任何破坏他和贺绥情分的存在。
  “陛下息怒。赐婚之事确实惊世骇俗,臣同靖之的情分非旁人能够领会,胡大人不明白也是寻常。既是陛下亲赐臣的喜事,臣斗胆请陛下饶恕胡大人殿前失仪。”萧恪这么一说,那谏臣的罪责便从齐帝口中的藐视君威变成了可轻可重的殿前失仪。
  齐帝打量了这个侄儿一眼,话锋一转。
  “既是允宁求情,朕便赏你这个脸面。不过为免日后再出现胡卿这样擅自揣度之人,着令抚宁侯之子贺绥先入燕郡王府,待年岁长些再另行筹备大婚便是。”
  皇帝方才震怒,若不是萧恪这话说得及时,只怕那姓胡的谏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有了一次教训,这时候众臣纵然知道有违纲常却也没人敢开口了。
  “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
  “哦?允宁有何请,不妨说来朕听听。”看着阶下这个聪明的侄儿,齐帝忽然来了些许兴致。
  萧恪刚刚心中转过万千念头,此刻庆幸太子萧定昊被皇帝派出去代天子巡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没人能够阻拦。
  “贺绥如今在勋卫府任职,离王府相距甚远,臣……”念及那人心中所愿,他长舒一口气,坚定说道,“臣想请陛下暂且免了贺绥在勋卫府的职务,待日后有旁的再行指派。”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丝毫不比方才听到皇帝给两个男人赐婚时差到哪里去。
  萧恪这分明是要将贺绥关在府中同内宅妇人般对待,方才因他帮胡大人说话而略有转念的朝臣们纷纷摇头,除了感叹宁王竟有这般谄媚黑心的儿子,一面则是哀叹贺家香火断绝。
  齐帝也是倍感意外,但他显然很满意萧恪的这一请求,对这个聪明又听话的侄儿多了一分可信。
  “准了。若你有中意的,日后来与朕说,朕替你二人安排便是。”
  “臣恭谢圣恩!”萧恪叩首再拜,他要做的都已做到,可此刻却丝毫笑不出来。
  “有本起奏,无事退朝!”
  裴东安扫了眼阶下静默的群臣,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面对齐帝,无声询问。
  见齐帝揉了揉眉心,一摆手,大太监一掸手中拂尘,高声宣告:“退朝!”
  萧恪跪在地上愣了半晌,直到三皇子萧定淳碰了下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三皇子殿下,臣失礼了。”
  萧定淳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都是自家兄弟。这婚事虽是父皇所赐,但我见你平日也与贺家公子走得近,怎么方才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臣只是怕消息传到侯府,自己这副单薄身子骨扛不住小将军的拳头。”以贺绥的脾气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打他,不过白琮那小子怕是得气得抄家伙动手,不过三皇子萧定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故而萧恪扯了个幌子将人蒙混过去。
  “燕郡王殿下!殿下且等等!”可还没等萧恪出宫门,就被一个宣旨太监叫住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并一队禁军。大抵是小跑追了几步,那太监喘了好几口才倒过来气,忙向他说明来意,“奴婢奉陛下之命,要同燕郡王一同去抚宁侯府宣旨。”
  萧恪可没说自己要去抚宁侯府找贺绥,只是这太监这么说,必是齐帝的意思。他闻言心中不由暗叹一声,果然以这位皇帝多疑的性子,自己没那么容易将人糊弄过去。
  “公公请。”
  第十一章
  无论是上辈子被下狱赐死,还是重回少年时面对齐帝的雷霆之怒,萧恪都没有怕过,彼时他尚能泰然处之。
  可站在宣旨太监身边听他宣读齐帝圣谕,看着跪在面前的贺绥时,萧恪却由心底生出一股恐惧。而这恐惧来源于他明知齐帝的挑拨离间却无能为力,还源于他自以为是的未雨绸缪,前一日他同贺绥提起的嫁娶玩闹话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巨大的裂痕。
  “臣…领旨,叩谢皇恩。”
  堂堂男儿去做另一个男子的妻室,甚至连同他最后的尊严都一并剥去,该是怎样的折辱。大抵因为自小便过得战战兢兢,习惯了谨小慎微地活着,这个年纪的贺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稳重隐忍,皇帝虽没有明着直接赐婚,但这把刀不过是悬而未决,迟早有落下的一日,至于勋卫府的虚职他去与不去也便没了抗争的意义。
  萧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却仍要强撑冷静。
  偏那传旨太监是奉了齐帝的命来的,自是要挑拨上一两句的。明明贺绥已接了圣旨,他却不叫人起来,反而阴阳怪气地恭贺道:“贺公子大喜啊!燕郡王乃国之栋梁,又是深受陛下疼爱的亲侄儿,您将来是要享福的。这不~连免了您来回奔波差事也是郡王爷心疼您,特意在陛下跟前提的,这细数整个大齐,又哪家未过门便这般在意的……”
  这话出口当真是诛心,萧恪掩在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他在极力克制心底的怒意,试图违心把自己演成一个奸佞小人。
  而无论那太监说什么,贺绥都是一言不发,即便是问他,也不过一概称是,便是想寻他的错处都寻不到,宣旨太监只得悻悻而归,甚至都没顾得上向贺绥讨要些好处。
  “阿绥……”萧恪走过去朝贺绥伸手想要将人拉起,贺绥双手捧着圣旨自己站了起来。
  递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萧恪清楚贺绥此刻心中必是恼了他。他很想解释,很想立刻就抱住心上人对他和盘托出,可他身边还有齐帝派来的人,萧恪不敢赌,便只能悻悻收回手,又道:“你今日先同我回府,我说与你听。”
  “……”贺绥转过来看着萧恪,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人,试图分辨出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萧恪刚看到个影儿还来不及反应,腰上就挨了一脚。所幸飞起一脚的不过是个六七岁大的孩童,纵使自幼习武也还是欠缺了些力气,萧恪向后趔趄了几步稳住了身形,没被白琮直接踢得滚下抚宁侯府门前的台阶。
  “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滚啊!离我家远点!!”
  “住口!还不给燕郡王赔罪!”贺绥被白琮这样冲动的行径吓了一跳,扭头厉声斥了一句。
  只是那白琮正是叛逆的年纪,他年纪不大却明白皇帝那圣旨的意味,他替舅舅委屈,这才踹了罪魁祸首一脚,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梗着脖子顶嘴:“我不!我没错!”
  贺绥气归气,却真心护着外甥。他伸手将白琮拉到身后,不顾周遭人如何看他,直接跪在了萧恪的面前。
  “王爷,白琮还小,冒犯之处皆是臣这个做舅舅的教导不善,臣甘受一切责罚。”
  “阿绥……你起来。”萧恪掌心已被自己掐得有些刺痛,他极力掩饰着心中不忍,“你若要领罚,便带上白琮随本王回府,自有规矩归你学。至于这府中琐碎物件,自有陛下派来的人清点,等日后……再挪进王府。”
  清点挪府的人是齐帝派来的,自也是存了心思清点已故贺老将军的东西,萧恪内心期望自己这么说贺绥能够听明白。
  白琮这时候还是个楞头娃娃,压根听不懂萧恪话中深意,只觉得是在欺辱自家舅舅,冲过来就要再给萧恪补一脚,被贺绥牢牢抓住拉到一边。
  “王府一应照应物件都有,你二人这便随本王回府。”燕郡王府虽不完全都是萧恪自己的人,但内院说话却是安全的,而抚宁侯府有齐帝派来的这些人,甚至还有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细作,实在不是解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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