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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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对上掀开车帘在队伍里寻他的裴玄忌。
  裴玄忌的眉悄无声息地皱了皱。
  “上来。”
  他沉声命令云知年,言简意赅。
  云知年有些懵然,他看了眼裴玄忌,又扭头看了眼身侧陪着的曹伯,曹伯对他道,“将军喊你,你过去就是了,我早前就让你不要再骑马了,乘马车也能少受些累,回头累病了,心疼的还不是将军,你都不知道将军有多在乎…”
  “曹伯。”
  裴玄忌表情不善,“你最近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曹伯立即缄了口。
  裴玄忌便又对云知年道了一句,让他上马车。
  云知年只好重回马车,结果刚进车厢,就迎接了裴玄忌好一通质问,“你怎么跑到外面骑马去了?”
  “你以前服用过寒药,身子比一般人人更病弱畏寒,须得好好调养才能恢复,我们又常要连夜赶路,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所以你才会下去骑马的?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云知年没有想到裴玄忌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他默默等裴玄忌劈头盖脸一通话骂完,才轻轻开口。
  “没有的。”
  “是,是你不让我在你身边的。”
  “所以我才…”
  “我何时不让你在我身边了?”
  裴玄忌无语,他撑着额,仔细想了会儿才道,“我只是没有上你,并不代表不让你留在我身边啊?我们此次出行匆忙,就这一辆马车,你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裴玄忌说罢,却见云知年更是一副失措的模样,甚至因为紧张焦虑,又不自觉地在抠自己的掌心,不由轻叹一声,抓住了他的手。
  裴玄忌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云知年从小爹娘早死,他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要带着自己的孪生弟弟百般讨生活本就不易,后来,又辗转跟自己的义父,自己的君主,甚至是姚越有过诸多交集,但这些男人,多是只贪图他的身子,他们表达喜好的方式,也就是亲他,摸他,抱他,而从未好好善待过他,所以,云知年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懂得分辨男人的真实意图。
  这也是为什么,云知年会一次又一次地逃避自己对他的爱。
  因为云知年不懂如何去爱人,他只当自己配不上裴玄忌的爱,不值得裴玄忌爱,也无法回应裴玄忌的爱,所以宁愿将自己抽离出去。
  即便这样很痛苦。
  裴玄忌的心软了下来,“年儿,我从来没有说过要你离开我身边,我现在不碰你也不是因为我已经厌弃了你。”
  他望进云知年那仍略有不解的眸里,“总之,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定会给你一个答复。至于现在,你好好留在车厢里,喏,这车厢有一张小榻,还有一张软椅,我们一人一张就是。”
  *
  又过了三日跋涉,裴玄忌终于率军抵达关口。
  越过这道屏障,就能彻底逃离江寒祁的追捕了。
  然而…
  “报!”
  先行探路的士兵匆匆赶来,回禀说道,“西关关口处加派了重兵把守,巡逻侍卫亦往来不绝,夜晚都有人举着火把,仔细盘查出关之人,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裴玄忌闻言冷笑一声,“江寒祁还是出手了啊!”
  “阿忌…”
  云知年自然明白,这江寒祁就是冲他而来,他生怕会因为自己而拖累裴玄忌,便忧心说道,“若他们人数太多,无法硬碰,就让我去同他交涉。”
  “不必。”
  裴玄忌回绝,“我还活着呢,他想将你从我手上抢走,绝无可能!”
  说罢,裴玄忌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仿佛并未受伤,但只有裴玄忌自己才知道,他胸腹被打得最严重的两处地方有几要断骨的伤,此刻正隐隐作痛,但裴玄忌面色依旧如常,目光甚至愈发锐利。
  “我去看看,你们跟在我后面,听我号令,万莫擅自行动!还有,保护好马车!”
  裴玄忌策马靠近关口,远远就能瞧见江寒祁和钟逊竖起的军旗。
  看来,钟逊应当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在他手里了,此番就是为复仇而来。
  江寒祁亦也看到了裴玄忌。
  他也端坐在马上,一双眼睛因为熬夜之故,显得猩红一片,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禁军和钟氏兵马,人数之多,并非是裴玄忌带的这么点儿人能对付得了的。
  可饶是如此,裴玄忌也并无惧色。
  这两个男人,缓缓逼近对方,为的,却是另一个,他们都喜爱的男人。
  “裴玄忌,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江寒祁的声音冷得像冰。
  常年服用草药,再加之被钟后的人下了三年的药,让他还未至壮年就已显得身虚骨残,一双凤眼阴鸷憔悴,死死盯住裴玄忌,“五万大军,五万大军正在向西境关口进发,朕这里的人加起来就有数千人,你呢,不过就带了二三百乌合之众。裴玄忌,纵然你有天大的能耐,朕也不信,你能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打过这么多的人。”
  江寒祁神经质一般,突然咧开嘴角笑了起来,“你今日,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赶紧把朕的人交出来,朕可以赏你一个全尸,否则,朕即刻就会要了你的命。”
  裴玄忌轻笑,他握紧缰绳,随即直视江寒祁,“你的人?我怎么不知年儿是你的人?”
  “你把朕的人还回来!”
  江寒祁一看裴玄忌这架势就明了,裴玄忌应是不会轻易还人了,此时,裴玄忌的人马也陆陆续续赶至,江寒祁阴着一双眼却没能在这群人中看到云知年的身影,立即变得暴躁不已。
  “他是朕的人,他就是朕的人,他身上有朕种下的子蛊,他同朕同气连枝,互为一体!云知年生是江寒祁的人,死是江寒祁的鬼,裴玄忌,朕已经让你玩了他这么久了,你也应该知足了,赶紧把他还回来,否则朕…”
  江寒祁挥手。
  身后的士兵立即将无数弓箭对准了裴玄忌。
  “绝不饶你!”
  第104章
  “江寒祁, 住手!”
  一道清喝自马车当中传来。
  云知年掀开车帘,毅然向着正在对峙的两人迈步走去。
  “哎呀,云公子, 你不要过去!”
  曹伯急得直跺脚,“将军吩咐过, 要我们护你周全的!”
  其余护卫也反应过来, 纷纷劝阻云知年, “是啊,云公子!前方危险,你不能过去!”
  云知年恍若未闻, 目光坚定如炬。
  “正是危险,我才更要过去, 我不能让阿忌独自置身于危险当中。”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铿锵, “这次我要同阿忌并肩作战!”
  “谁都不准拦我!”
  寒风卷起他飘飞的衣袂。
  云知年拔出藏在袖间的匕首, 抬眼望向那个端坐在马上的君主, “江寒祁, 我要你现在即刻下令退兵,送我们出关!否则,我立即就要了自己的命,也要了你的命!”
  “年儿…”
  裴玄忌翻身下马,疾步冲到云知年面前,痛惜道, “不要伤害自己…”
  云知年闪身避开裴玄忌,当着两个男人的面,用匕首挑开了自己的衣襟。
  尖厉的锋刃抵在自己最脆弱的心口的位置上,云知年没有丝毫犹豫, 用力划了下去。
  成串的血珠沿着刀柄滴落到苍白的手背,云知年却好像丝毫觉察不到疼痛,他红着眼,竟然厉声大笑起来。
  “江寒祁,你以为只有你可以威胁我,伤害我么?我也一样可以…我还要谢谢你给我种下了这种蛊毒,否则,我还真没有办法阻止你…唔…”
  话未说完,云知年竟反手又在自己左胸口的位置上又划下一道伤口。
  “年儿——”
  “和之——”
  江寒祁痛不欲生,从马背跌落,他踉跄着被人搀扶起来,旋即喷出一大口鲜血。
  指向云知年的手一直在抖,“你这个贱人,贱人!”
  痛恨的咒骂声却在看到云知年口吐鲜血的那一瞬间湮没在了口中。
  云知年如一片枯叶,飘摇着倒在阵前。
  “和之,不要…不要……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江寒祁这一生大抵是从未如此狼狈的。
  他想要靠近,却因心口的剧痛半步上不得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知年被裴玄忌接住,抱在怀中,他怒恨交加,又咳出一口鲜血。
  “不想死,就让他们滚!让我们出关!”
  “退…退下,都给朕退下!和之,住手,住手,别再继续了…”
  江寒祁双膝生软,他强撑住一口气,喝令弓箭手退下,同时让自己的人马让开了一条道路。
  裴玄忌这时也已夺过云知年手上的匕首扔掉。
  他沉默着,用手按住云知年还在涌血的伤口,感受到指缝间黏腻冰凉的鲜血,一颗心几乎快要破裂。
  此时此刻,他才清楚意识到,他仍旧爱着云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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