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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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云知年被裴玄忌的话气到,他扶着床框腾然站起,“既然你如此嫌弃我,我也不必再在你面前讨嫌,我现在就回去下人房住。”
  可他忘了自己的脚是软的。
  刚迈出一步,就重重摔到了地上。
  云知年这下摔得不轻,膝盖几乎是整个跪在地面上的,虽然身上穿了棉裤,但不用看也知,定是要破皮留淤的。
  裴玄忌眉头紧锁,吩咐曹伯等人赶紧下去准备伤药纱布,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地扶住云知年的肩,拂然怒骂他道,“不能走还逞什么强?你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吗?每次被我干了过后不是总要歇上个一两日才能活动的?再说了,你现在在我府里,再怎么走又能走到哪里去?真是自讨苦吃!”
  云知年气得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冷汗顺着额头滑落至眼眶,生生地刺着发疼。
  很快,伤药就拿来了,裴玄忌接过,单膝跪地,吩咐他道。
  “把脚踩上来。”
  “…”
  “啧,让你踩你就踩,我得看看有没有摔伤骨头,若摔伤了,现在不能乱移动。”
  裴玄忌久经沙场,对于处理外伤自是有经验的。
  云知年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将脚尖轻踩上了裴玄忌的大腿。
  裴玄忌撩开他的外袍,再将长裤褪去,用手指捏了捏伤处,方才长出一口气,“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别动,我现在抱你回床上上药。”
  长臂从云知年腰际穿过,裴玄忌很小心地抱起云知年,还不时垂眸看自己有没有碰到伤口。
  云知年对上裴玄忌轻垂而下的视线,几息后,却突然将唇轻轻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喉结。
  第94章
  裴玄忌犹如被火烧到, 手臂狠狠地晃了一下。
  “做什么?”
  裴玄忌几乎是咬紧了牙根,将身体撇开。
  “你不开心。”
  裴玄忌对他的回避,犹如尖刺, 一直扎在云知年的心间。
  明明再亲密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明明看到他受伤, 裴玄忌还是会忍不住管他, 明明裴玄忌依旧在意他, 可是却用理智在逼迫自己。
  生生地在逼迫自己。
  云知年伤神之际,却不免为这样的裴玄忌,感到心疼。
  “若你不开心, 就放我走。江寒祁那边我自有办法圆宥过去,不会让他怪罪于你, 你大可以去追寻属于你的幸福…”
  “你值得被人好好喜爱,好好对待…”
  而不是将余生耗在我身上。
  “你有什么权力左右我?”
  裴玄忌声调冷硬, “我要不要你, 何时不要你, 只有我说了算。”
  “你少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同情我, 怜悯我。”
  “我不需要!”
  裴玄忌将云知年抱回榻上,就转身离去。
  守在房门口的曹伯纳闷道,“将军方才不是还心急火燎地要了伤药吗?怎么这么会儿的功夫,就又吵起来了?”
  再回房去望云知年,发现对方已然面无表情,只一双淡色的眸里依稀还残留着几分苦痛。
  这两人之间的事, 并非一朝一夕,曹伯自不好多说什么,只将要用的伤药替云知年整理搁好。
  云知年回过神,微微欠身。
  “劳烦。”
  他顿了顿, 学着裴玄忌的称呼唤他,“曹伯,有件事…许还是要麻烦你帮一帮我。”
  *
  年初三刚过,裴玄忌府里就来了不少同僚到访拜年。
  柳廷则亦也赫然在列。
  裴玄忌本就不喜这无聊应酬之事,奈何为官一任,也不能拂了众人的好意,便也尽心设宴招待,宾主尽欢间,唯有那柳廷则满面郁卒,只全程低头喝闷酒,不多言语。
  “柳相。”
  裴玄忌举酒走近。
  他自知这往常弹劾他的折子里头,十封有九封是出自柳廷则之手,柳廷则看不惯他已是朝廷无人不知的事,偏生今日这柳廷则不情不愿地来了他的府邸,还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一直喝闷酒,迟迟不肯离去。
  裴玄忌自然知晓,柳廷则不是为自己而来。
  裴玄忌故意问他,“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这时,旁边一个醉了酒的同僚扯着嗓子插话道,“自是为了陇西…陇西兵权一事!前几年,陇西为对战边境小国死伤众多,实力早不若从前了,如今你裴三又在京中接受了册封,这陇西兵权迟早是要收回来的,与其,与其让那外人拿走,还不如你亲自出马,劝降陇西归顺朝廷。”
  “裴小将军,你说是不是啊?”
  裴玄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柳相,你也是这么想的?”
  “若肯归顺,早就归顺了,裴千峰死后,陛下就下令分封了那裴元绍和裴定茹,就连被逐出陇西的裴玄忌都被宣召来京封将,朝廷何时亏待过陇西?如今,裴玄忌为官已有大半载,陇西都没有任何表示,今年也只是派了个姓狄的副将来京述职,态度何如早已分明,还废这么些口舌作甚?”
  柳廷则冷冷瞥了眼那饶舌的官员,神情不悦。
  他此前去往陇西时便是吃过了亏的,被关在地牢里不说,最后还在裴玄忌的救助下方才得以逃脱,颜面大失。
  每每思及这段陈年旧事,柳廷则便常气到夜不能寐,对于裴玄忌和陇西的态度自然更是不好,他也不搭裴玄忌的腔,径自喝酒,像是要把自己灌到酩酊大醉才好。
  此时宴席已接近尾声,众宾客们一一道别,唯有那柳廷则,依旧不走,还唤人加了壶热酒,自斟自饮。
  “陇西并非不愿归顺朝廷,只是这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我们向来明白,更何况还有那钟氏虎视眈眈,若不彻底解决,无论是对于陇西,还是对于大晋朝廷来说,都是个威胁。柳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裴玄忌亦也坐到柳廷则身边,学他执了酒,还故意用杯壁碰了一下柳廷则的酒杯。
  柳廷则几乎要暴跳如雷,将酒一股脑倒浇在地面,“好你个粗莽俗夫!谁允你同本相碰杯了?”
  裴玄忌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拢。
  “柳相,你若是记挂那云知年,不妨直说,若是在我府里喝死自己,讹上了我,可别怪我不肯替你收尸!”
  裴玄忌语带讥讽,说出口的话也格外难听。
  柳廷则妒火中烧,腾身站起,“谁想看他?谁要看他?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对于你这种俗匪能够念念不忘,对于伤害过他的陛下依依不舍,甚至对于那个欺辱他的太医都愿意亲近,却…却把本相当做他那死去弟弟的替身,他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柳廷则面色发赤,那赤色在酒意的侵染下一直蔓延到眼眶,柳廷则胸中愤懑难平,竟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
  他也刚好借由这疼痛,将憋闷已久的泪水落了下来。
  “柳大人,对不起。”
  熟悉而轻缓的嗓音如和风一般拂至。
  柳廷则骤然抬首,这才发现宴客厅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裴玄忌抱臂倚在门侧,目光复杂地望向这边。
  而云知年,正向他走来。
  烛火和月光交相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雅单薄的身影,他的脚步很轻,每一步却仿佛是踏在柳廷则的心上。
  “云知年,你…”
  云知年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要把你当做小景的替身…我承认,起初我愿意接近柳大人,便是因为柳大人的性子脾气,同小景最是相像,但后来,我欣赏柳大人的才华和正直,一直待柳大人若同诤友…可是…可是,相处日多,我总是难免会在柳大人身上看到小景的影子,小景是我的遗憾,亦是我心里一块永远填补不了的空缺,若是因此伤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道歉?道歉有用吗?”
  柳廷则沉默良久,忽低低开口。
  外人只当他心高气傲,殊不知,在云知年面前,他连骄傲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柳廷则自己在明白,他不是恨云知年将他当做替身。
  他恨的是,这个替身,没有能一直当下去。
  “说到底,你对我也只有那么一句所谓的欣赏,呵,怕是连欣赏都是假的罢了,毕竟我如此无能,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既没有裴玄忌那样的本事,也没有江寒祁那般的地位,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到头来,还总要你替我善后着想。”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云知年见柳廷则满面热泪,已是摇摇欲坠,脆弱极致,不由上前一步,可手还未碰到柳廷则的袖口,就被另一只大手拦下。
  裴玄忌踏步过来,将云知年的手握在掌心。
  裴玄忌眸光微寒,提醒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云知年。”
  云知年轻抿唇瓣。
  到底,还是没能碰到柳廷则。
  “我苦读圣贤书数十载,书里从未告诉过我,原来男人亦也可以同男子在一起私相授予,哈,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原也不过是我迂腐怯懦,白白失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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