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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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裴氏的人?”
  “朕此番被困,同你之间,也脱不了干系罢?”
  姚越将脑袋埋得更低,忍痛答道,“是。”
  “下官生于陇西,娘亲早死,父亲是裴千峰手下将领,不幸战亡后,是裴千峰将我收留,我自幼喜爱医术,便跟随营里的军医学习,后经过州府举荐一步一步考上了太医署,所以,裴千峰于下官,确有再造之恩。”
  姚越竭力装作一副委屈之至的模样,“此次同陛下一道回到家乡,便私心想着去探望一番家中仅剩的祖母,未能及时伺候陛下,后来,后来下官听说那裴千峰软禁了陛下,便亲去军营求过几次,奈何裴千峰铁心要同钟氏结盟,不肯听我的话,我又实在胆小无能,想不出法子解救,加之,下官知晓陛下心中挂念云公公,便想着能在外护着云公公也算是为陛下解忧了,但却被那裴玄忌百般刁难。”
  姚越一撩袖口,露出被裴玄忌揍到发青变形的手臂,“他不仅抢走了云公公,还打了下官!扬言云公公已经是他的人了,朝廷的人若再想要回云公公是断然不可能的?!下官被他打到连吐了几日的血水,下不来床,又哭诉无门,今日听说阳义小郡王领兵来接陛下,方才强撑住一口气赶过来,就是怕陛下头疾发作,无人伺候着。陛下,都怪下官无能,又势单力薄,根本斗不过那裴玄忌!求陛下恕罪!”
  江寒祁并未表态,但到底并没有再对姚越动怒了。
  一旁的柳廷则却听得皱起眉头。
  他是外臣,如今官至宰相,同姚越这种内官交集并不算多,只知他是江寒祁御用的太医,如今却见他一番话说得有门有眼,不仅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还不忘拖裴玄忌下水,倒是个素有城府的。
  柳廷则瞥了眼姚越。
  姚越其人生得其实不错。
  五官周正俊秀,只眼下一双卧蚕却厚到发黑。
  是个心术不正,素好淫-邪之人。
  姚越则完全没有顾及到柳廷则对他的审视。
  他的眼里只有江寒祁。
  他想要取得江寒祁的信任。
  他前几日就为裴千峰把过脉,重疾缠身,已然是时日无多了。
  今日,江旋安前来迎人,裴千峰也并未出面,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裴氏虽对他很好,可裴千峰一死,陇西这块肥肉不是谁都能守得住的。
  裴家老大资质平庸,裴家老二虽有能力,但到底是一介女流,军营里不服她的大有人在,从前,有裴千峰护着,这帮人就只能把积怨压在心里,可若裴千峰死了,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稍加煽动,怕是就会引起动乱。
  裴千峰下定决心同钟氏结盟,大抵也是想借由钟氏之力,护陇西平安。
  倒是裴玄忌…
  姚越虽厌恶裴玄忌,但他不得不承认,裴氏子女当中,最可服众的,大抵只有裴玄忌。
  可惜啊,在他数年如一日的挑拨离间下,裴千峰早已不再信任自己的小儿子了,裴氏向来以军令治家,只要裴千峰不肯松口,裴元绍和裴定茹便是再如何偏心裴玄忌,都是无用。
  裴玄忌现在已同陇西彻底决裂,他还是趁早甩脱陇西这个烂摊子为好。
  更紧要的是,只有在江寒祁身边,他才有机会去接近云知年的。
  他朝思夜想的,只有云公公。
  一思及那日,他的云公公光着身子跪在自己面前的那副招人模样儿…姚越就激动得日夜难眠。
  他总是有机会的。
  于是,姚越趁热打铁上前。
  见江寒祁并没有拒绝,便赶紧拾掇好摔碎的鼻烟壶,佯装叹惋,“可怜那云公公生得柔弱貌美,就这般被裴玄忌那个恶霸胁迫着带在身边,免不了要受欺受辱的,陛下,你说,要不要…”
  “住嘴!”
  江寒祁面色更加阴霾。
  握在锦袍之中的手指节因着用力,嘎吱作响,“朕了解他。他若不愿,谁也迫不了他,此番…定是他自己愿意的。”
  “这个贱人…竟敢背弃朕…”
  江寒祁扯开嘴角,裂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朕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
  阳义督军不敢得罪裴氏,所以此次来陇西接应的,多是跟随裴玄忌的那帮子弟兄,人数不算多,三五百而已,裴千峰则自始至终并未出面,因此,是裴元绍代替自己的父亲同裴玄忌达成协商:
  朝廷的人是可以放的,但裴钟两家的结盟,乃是板上钉钉既成事实,裴玄忌既已决定离开裴家,就无权再干涉陇西事务,这也是裴千峰的意思。
  “裴将军。”
  裴玄忌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在下只是阳义一区区参军,陇西同艾南之间的事,本就不在我管辖范围内。同样,阳义要同谁为敌,也与陇西无关。”
  裴玄忌望向自己的长兄,黢黑的眸里有光在动,“若有照一日要同裴家军在战场上相见,我们的关系,只能是敌人。”
  裴元绍周身微震,“裴三,你当真要执意若此?”
  裴元绍身边的副将狄子牧也劝说道,“裴三,你莫要冲动,艾南势力现在仅次陇西,这两年在钟霆等人的经营下,又尽收周边州府兵力,不容小觑,加之有钟后等人撑腰,如今朝堂局势尚不明朗,你阳义算得了什么,统共不过数万驻军,你能调动的人马则更少,你同钟氏为敌,无异于是在以卵击石!”
  “是啊,阿忌,只要你…”
  “裴将军,狄副将,你们无须再多言。”
  裴玄忌打断二人,欲言又止,但最后,却化作一声长长叹息,“时候不早,我该上路了。”
  “日后若在战场相遇,我不会顾念旧情。”
  “希望你们…亦是如此。”
  “告辞!”
  *
  裴氏此番扣留江寒祁,不过是为向钟氏表个心意,如今结盟既成,江寒祁倒是没什么用处了,这几年,钟后有意扩充后宫,安排的都是钟氏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江寒祁早日诞下皇嗣,她好扶持上位,名正言顺地让大晋江山易主。
  面对此些不安好心的后妃,江寒祁能避则避,若实在避不开,则会让姚越替他备下避子药,因此,便是钟后再如何算计,后宫依旧一无所出。
  只这日日饮汤服药,江寒祁的精神愈发委顿,凤眼下青黑一片,新的鼻烟壶被姚越奉上,他猛吸上几口后,才将视线缓缓聚拢向面前的云知年。
  云知年未穿宦服,而是穿了裴玄忌为他备的衣服:一身月牙白的锦袍,领襟袖口以银线镶绣滚边,绸缎般的乌黑长发则以一只同色银玉冠束好,玉冠两侧各垂下两条丝质流苏冠带,俊挺贵气。
  “他倒是将你养得不错。”
  江寒祁此刻正坐在马车之中。
  车外正由裴玄忌等人护送,原本回京的车队是要经过陇西官道的,只官道上四处设立了关卡哨口,当中许有不少是钟霆的人,为避免节外生枝,裴玄忌便下令绕道从阳义回京。
  “怎么,不跟朕说说你和他之间的事?”
  江寒祁仍是在笑,只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发红的眼瞪望向云知年,满是阴寒恨意。
  “我来此,是想要提醒陛下。不该做的事,以后不要再做。这次,陛下私来陇西反遭扣押便是例子。”
  云知年回视向江寒祁,淡色的瞳仁中空无一物,“下次,未必会再有人保你。”
  “混账东西!朕做什么何时轮到你这个贱货置喙!你别以为你攀了个新主就了不起!裴玄忌他算什么东西?!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你真以为他能护你一世?”
  云知年的话大抵是刺痛了江寒祁,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就要去揪云知年的领口。
  姚越赶忙扑过去拦住,“陛下,陛下!裴玄忌和他的人还在外头呢!您不能伤云公公!”
  江寒祁颓然止住动作。
  云知年丝毫没有慌乱,岿然不动,眼神无波。
  到底是有了靠山和底气啊,江寒祁妒恨交加,但他知道如何才能戳痛云知年,突然笑了起来,“和之,你的阿忌在干你时,知不知道,你体内被种了蛊啊?”
  江寒祁一字一句地道,“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另一个男人的血?”
  第64章
  云知年的脸色陡然发白。
  江寒祁的威胁, 足以让他本就悬着的心彻底沉至谷底。
  “你不要乱说,我…”
  “怎么会是乱说呢?果然,朕没有猜错, 你的阿忌并不知晓。”
  “但你放心,朕不会告诉他, 朕要他亲自发现。”
  “发现你对他的隐瞒。”
  江寒祁的声调愈缓。
  他当着云知年的面撩开袖口。
  姚越哆嗦着递上一把匕首。
  江寒祁接过, 匕首的锋刃在自己的皮肤上随意划过, 他紧盯住云知年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在下一瞬,将刀狠狠扎透自己的皮肉。
  “唔…”
  鲜血沿着刀锋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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