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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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光是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裴玄忌将目光转向别处,“我的意思是,你穿得实在单薄,你可以…可以多穿一些…或者至少在袍服里再加一层棉布…从前在军营训练时,我们冬天就是如此改造军服的。”
  裴玄忌说得磕巴。
  “没事的。”
  没想到,云知年耐心听完他的建议,随后,竟勾了勾唇,冲裴玄忌说道,“我习惯了。”
  云知年笑起来时,清丽隽美,眼角微微上翘,形如柳叶状的眼形成一个弯弯的好看弧度。
  像小狐狸。
  常来军营偷吃腊肉的那种,毛色雪亮光泽的小狐狸。
  狡黠,娇憨,最懂如何惹人怜爱。
  裴玄忌感到自己的心腔一阵乱跳,便禁不住地往云知年身上看。
  越看越像。
  他大概并不是第一个觉得云知年像小狐狸的人。
  心跳倏地回落,渐至平缓。
  习惯了,说明一直被君主如此对待,不逃不反抗,却还想着要争宠讨男人欢心。
  是只被驯养成宠,没什么骨气和野性了的狐狸。
  正低落间,裴玄忌的手腕竟被猝不及防地抓住。
  紧接着,小狐狸的两只手居然堂而皇之地攀上了裴玄忌僵直如板的后背。
  云知年眨眨眼,用低到几乎只剩气音的声儿凑在裴玄忌耳边道。
  “裴参军,有人在监视我。他们往这边过来了。”
  “你不要动。”
  “帮帮我。”
  第20章
  风雪漫天。
  不至黄昏,天光便被浓云遮蔽,殿前檐下已三两两亮了灯,而不远处的苑林中,正有几道灯影向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行来。
  裴玄忌不明白,云知年一个本来就是在御前伺候的太监为何会害怕被人发现,但出于本能,身体还是迅速做出反应。
  他闪身反扣住云知年的手腕,将人贴近怀中。
  两人之间的体型差别甚大。
  裴玄忌年岁比云知年要小,可身形分明要高大不少,从小习武锻炼,生得肩宽腿长,猿臂蜂腰,加之今日进宫时他将好着了件对襟加厚的裘绒大氅,此时拉开些衣襟,竟能近乎将云知年整个人笼在里边儿。
  “…”
  云知年没想到裴玄忌会如此配合,一时愣怔,连腕骨被人攥握在手中也未有察觉。
  他只是觉得很热。
  他同裴玄忌靠得太近,少年胸膛间勃勃喷涌而出的热意铺天盖地向他袭来,混合着若有似无的冽然松雪香气,竟让他一时间有些头昏脑涨。
  禁不住想要逃避。
  因为是很陌生的感觉。
  陌生到他同江寒祁在一起三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于是,云知年就果真微微晃动了下身子。
  “别动。”
  裴玄忌意识到他想要逃,宽大颀长的手掌拍了下他的腰身,指尖有些抖,很明显,也是在故作镇定。
  裴玄忌俯身看他,“不是说,不想被发现吗?”
  “那就别动。”
  “交给我。”
  他的唇瓣几乎是擦碰着云知年的耳廓说话的,所以,裴玄忌发现,云知年露在发根后的那截白皙耳根居然绯红了一片。
  灯影依旧在逼近。
  云知年终于不再反抗,轻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于是,裴玄忌便自顾冲那灯影扬手厉问。
  “何人?”
  灯影停下。
  许也是心虚,良久后,才隔着苑林中的那条长桥应道,“奴才们是钟后宫里的,来此是受了钟后委托,向陛下问安带话,这位是…”
  “阳义汔州司法参军,裴玄忌。”
  “陛下现下不在殿中,我正在此候他归来,你们不必空跑一趟了。”
  天色昏得有些很了,将藏在大氅之下的云知年遮得严实。
  长林落雪,风啸叶卷,裴玄身姿笔挺,立若劲松,竟平生生地止住了这些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
  因为裴氏,本就是谁都得罪不起的主儿。
  几位宫人面面相觑一番,皆都不敢做主,遂又不甘心地问,“裴参军在此可曾看见过云公公?”
  怀中之人闻言微怔,长睫垂下,在苍白的眼底投下阴影。
  他并不敢看裴玄忌。
  因大概是不知裴玄忌会不会帮他撒谎隐瞒,云知年被裴玄忌握住的那只手,指尖因为紧张轻轻蜷起,像是收起尖爪,摊开肉垫向人示好哀求的小狐狸。
  裴玄忌久不答话。
  小狐狸便将爪子蜷得更深,连呼吸都促了好多。
  耳根却是更红了一些。
  一颗心仿佛悬在心口,坠坠地,惹人慌乱。
  “裴参军?”
  那几人仍在问,得不到回答后,又晃着宫灯朝这边看。
  不过大半都被裴玄忌的身子挡住,只能隐约瞧见一丁点儿稀薄的光亮。
  云知年的心却更乱。
  他终是忍不住,豁然抬首,白如宣纸的脸上印着明显而鲜红的掌印,而尖巧纤细的下巴上,也依旧残留着方才被江寒祁用力掐出的红痕。
  裴玄忌的指节顺势覆了上去。
  力度不算大,却也足够让云知年挣逃不开,只能仰起头,任由裴玄忌肆意打量。
  “未曾看见。”
  裴玄忌就这么勾勾地望进云知年避无可避的眼瞳,视线瞥过微肿的颊肉,眸里跃动着的光亮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灭了下去。
  云知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浅茶色的眼亦黯淡着,闪过一丝少见的怆然和耻意,他咬住唇,想将脸偏开。
  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抓住。
  而那只攥着他腕骨的手,也在这时,摸到了他戴着的那只手串。
  裴玄忌好像十分好奇,指尖竟从缀玉珠串,一颗一颗拂动滑过,每滑过一颗,都能感受到,隐藏在肌骨下身子在颤抖。
  云知年的唇瓣几乎快要咬出血丝。
  他生怕被裴玄忌瞧出自己身上戴着这被江寒祁骨血饲养的肮脏蛊虫。
  他压住嗓子,声调却喑哑得有些厉害,“裴参军…”
  话未说完,是无声的祈求。
  裴玄忌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明白了一件事,云知年很怕这只手串。
  裴玄忌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开,接着向那几个探寻的宫仆沉声撒谎,“我午后来时就未曾见到过。”
  “应是同陛下一道出去了。”
  “如此…那便改时再来,不再叨扰了。”
  灯影渐远。
  林间沉寂,唯风雪潇潇,以及那颗犹自跳动不止的心。
  裴玄忌轻巧松手,强自平静。
  云知年则以手抵胸,轻喘两声,又将露在腕上的手串塞进袖摆,对裴玄忌道了句谢。
  “不必。”
  裴玄忌很克制地同云知年隔开距离。
  今日的裴玄忌同上次在和欢斋冲他发火时,很不一样,分明也隐有怒意,方才掐住下颌看他时,眼里是清清楚楚藏着一簇火的,只那簇火熄得太快,稍纵即逝,所以,许也只是他看错了。
  云知年抚住胸口,将自己心腔中翻滚着的,一些难以名状的绪潮亦只归结为一时之间的意乱。
  他没有走近裴玄忌,只继续艰难地挪着步子,在前方缓行引路。
  裴玄忌也没有再扶他,但应是刻意放缓了速度,两人之间就这般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但苑林大抵还是太过幽静,两人的脚步声踩踏冰面,发出愈加刺耳的脆响。
  所以,云知年还是忍不住回首,望向同样不言的裴玄忌。
  “刚刚…为何帮我?”
  裴玄忌默了一瞬,旋而笑道,“萍水相逢,顺道相助罢了。”
  裴玄忌这样说,“日后,我许也常会在宫里走动,今日帮了公公,他日,说不定也有需要仰仗公公的地方。云公公…”
  裴玄忌笑得坦然,他本就生得俊美,一笑便愈发朗致,“不必介怀。”
  “嗯。”
  云知年飞快应了一声。
  雪籽落于长睫,一些被风吹到了眼中,扎得发酸,他便也只好重新低眉。
  他同裴玄忌也打过几次照面了,但这还是裴玄忌第一次唤他公公。
  但听到这声公公,云知年便也明白了,对方是要同他划清界限。
  云知年眨着眼,感受到冰粒雪籽在眼中彻底融化,带来些微寒意,“奴才明白了。”
  但他仍不放心,便又很直白地问,“裴参军,是决定投靠陛下?”
  他想了想,竟开口相劝,像是在劝裴玄忌,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裴氏战功硕硕,陛下亦乃明主贤君,若有裴氏相助,必可相得益彰,开创盛世伟业。”
  裴玄忌听到云知年在为江寒祁说话,便很矜冷地抱住手臂,从鼻腔里发出冷哼。
  “我没想好。”
  “况且,我的意思,代表不了裴氏,我父亲,我大哥,我二姐,都在我之上。他们说了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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