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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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向舒怀犹豫着问,“你需要我吗?”
  余晓晓用力点点头。
  “别走。”她说,仰头望着向舒怀,“我不想一个人……我有点害怕。”
  “……好。”
  于是向舒怀走过来,按灭了小灯,在她床铺的另一边轻轻坐下了,摘下颈后的屏蔽贴。
  宁静而冷的薄荷香气在卧室蔓延着。
  那淡淡的气味像是支没有声音的、摇摇晃晃的安眠曲,或是缀满了星光的无垠宇宙,又或者暖融融的柔软怀抱,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感到无比的安宁和困倦。
  “睡吧,余晓晓。”
  向舒怀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
  她的手指是冷的,又凉又柔软,指腹还染着茶水的灼热。余晓晓于是闭上眼睛。
  她听到最后一声:
  “晚安。”
  *
  这天夜里,余晓晓迷迷糊糊做了整宿的梦。
  她先是梦到自己是宇宙中小小的行星,在太空漆黑而宁静的怀抱中摇摇晃晃,独自旋转着。
  然后,她星球的泥土中钻出一朵小小的薄荷嫩芽,纤细坚韧的枝条抽长着,绿叶尖顶绽开了一轮月亮似的、朦朦胧胧的皎白花朵。
  突然间,一阵宇宙风暴席卷,她和那株薄荷花尽数被卷进了剧烈狂暴的乱流之中。无数宇宙垃圾卷成的飓风冲撞而来,余晓晓急得拼命伸出手、想要保护那朵细瘦脆弱的月亮花。
  ——可是,在差一点点就能够触碰到那朵花的瞬间,她的手忽然变成了羽毛覆盖的翅膀。
  余晓晓变作了一只金色的、小小的鸟,受伤的翅膀软弱无力,眨眼便被卷进了瓢泼的骤雨与风暴里。天旋地转,巨大的雨滴打得她生疼,小鸟比折断的树枝和枯叶还要无力。
  忽然,在被雨点和飓风模糊的斑驳视线里,小鸟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座玻璃雕像。
  小鸟看不清雕像少女的神情,只看到高高在上的雕像蹲下身、轻轻伸出手,然后将被暴风雨裹挟的小金鸟掩在了自己的怀中。
  穿过雕像透明的、脆弱易折的身体,湿漉漉的小鸟还看得到暴风雨肆虐的模样,狂风在尖叫着,豆大的雨点仿佛能够砸穿树木和土地,可是对它来说,风暴却已经停息了。
  而雕像的手冰冰凉凉的,好像是月光一样。
  月亮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被打湿得一团狼藉的羽毛,触感又冷又柔软。一次、又一次……
  “——余晓晓。”
  她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发出一声:“……嗯?”
  “余晓晓。”那个声音轻轻唤她,“起来了。”
  梦中的暴风雨从身体里退潮。
  “唰”的一声,她眼前逐渐明亮起来,大概是遮光帘被拉开了。
  困倦之中,余晓晓本能地蹭了蹭枕头,只想躲开阳光、将自己的头也藏进被子里。
  忽然,有个冰冰冷冷的触感贴到了她脖子上。余晓晓被冰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是向舒怀站在床头,将手贴在了她脖颈边。她衣冠整齐,显然已经收拾好了,现在来叫人起床。
  见到余晓晓睁开眼睛,向舒怀便想要收回手。她轻声说:“该起……啊!”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声,她就被余晓晓抓着手腕拽向床铺,一下跌在了床上,手也被拉进了被窝里。
  向舒怀被吓了一大跳。她不知所措地被牵着手,试探地轻轻叫人:“余晓晓——”
  “大冰块,”余晓晓还没完全醒过来,此时又闭上了眼睛,声音像是困兮兮的小孩一样软绵绵的。她在被窝里握着那双冰凉的手,嘟囔着,“你手怎么这么冰啊,一点都不暖和……”
  余晓晓的手平时热度就高,又刚刚睡醒过来,此时她的手包裹着向舒怀的,简直像个小暖炉一样。被笼在这样任性又温柔的热度里,向舒怀完全僵住了,手指僵硬地紧绷着,不敢动一下。
  向舒怀说:“……一直是这样的。”
  “一直是这样怎么行。”余晓晓模糊地嘟囔着,“也太冷啦。你身体怎么这么差……”
  过了一会儿,自觉向舒怀的手已经有些暖了、不再冷得像是冰一样,她才终于放开了对方的双手。
  “好了!”松开手后余晓晓一鼓作气坐起来,眼睛弯弯地有点得意,“现在是不是暖和起来啦?”
  向舒怀收回手,只是别过脸兀自走向了书桌边,没有回话。
  余晓晓歪歪头,不解地盯着她:“——向舒怀?向舒怀,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忽然,她被迎面丢过来了一个什么小东西。
  余晓晓下意识接住了,满手湿漉漉的。她低头一看,是纱布包着泡过的茶叶,茶水将纱布染成浅淡的棕色,扎成了小小的包裹一样的形状。
  “敷一下眼睛。”而向舒怀说着,埋头收拾桌上的文件,仍然没有看她,“吃完饭后,我们去医院看余董事长。”
  余晓晓点着头,把纱布包按在一边眼睛上:“好——”
  “我先回房间写策划书。”向舒怀说,“你结束了叫我就好。”
  说着,她抱起笔记本和文件,就要离开房间。
  余晓晓按着眼睛,冲着那个背影叫:“向舒怀?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没有。”
  “但是——”
  “我没有生气。”而向舒怀说,“……我先出去了。”
  她说的很快,脚步也匆匆,转身路过床边时却不小心绊在了床腿上,一时因为突然的疼痛而弯下腰、发出了短暂而细微的痛声:“啊……!”
  “向舒怀!”余晓晓从床上爬过去看她,“没事吗?”
  ——刚好向舒怀也同时抬起头,她的视线便直直撞进了那双不知是羞还是气、氤氲着蒙蒙水雾的黑眼睛里。她看到,对方苍白脸颊上此时晕着两抹浅浅的绯红。
  “……你脸好红哦。”余晓晓脱口而出。
  她怔了一会儿,望着那双红红的耳尖才忽然意识到:“向舒怀……你害羞了吗?”
  闻言,向舒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她满脸通红地瞪着余晓晓,好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最终只是迅速站起身,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
  医院。
  向舒怀开车带她来了医院,说是要与她妈妈谈些什么,便孤身进了病房,护工也随即被请出来了。余晓晓知道大概是生意上的事,就抱着对方的包,安安分分地在外面等待。
  不过三五分钟,病房的门便打开了,向舒怀从里面走出。
  “向舒怀!”余晓晓有些意外,站起身来,“这么快?”
  向舒怀接过她递来的包:“余董事长叫你进去。”
  “哦,好……”余晓晓乖乖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在外面等你。”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余晓晓才应了声好,准备进病房。
  只是站在病房门前,她却忽然又有些犹豫了。那扇轻飘飘的雪白房门好像有千斤重。余晓晓深呼吸了一次,才推开了房门。
  为了方便下午的检查,她妈妈换了身病号服。此时虽然神色有异,攥着手中的方案,眉头紧缩,但气色却很好,看不出一丝病容,俨然还是那个雷厉风行、手段果决的余董事长。
  见到自己妈妈这样,让余晓晓又是一阵委屈。她扁扁嘴,眼睛有点红了。
  余丹春没办法地笑了,叫她过来:“哎哟,过来,我的小闺女。”
  她将手里的策划书放到一边的床柜上,像玩小时候的余晓晓一样用力搓她的脸颊,揉面团似的,直揉得余晓晓皱起了脸,语句含糊不清地叫她:“妈——”
  余丹春道:“妈妈就把你交给人家小向总了。跟着人家多学点。”
  余晓晓点点头:“好……”
  “要是……”余丹春顿了顿,疼惜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神色有些复杂,“晓晓,要是她欺负你,或者有什么别的,就跟妈妈说,啊?不用委屈自己。”
  ……那个大冰块才没办法欺负我呢,余晓晓想说,那么瘦,又不爱说话,我欺负她还差不多。
  “为什么啊,妈,怎么了?”迎着自己妈妈反常的复杂目光,余晓晓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没事,都是生意上的事,你不用管。”余丹春只是轻描淡写说,又仔细嘱托,“你要想学就好好学,也别太担心了。妈妈在这呢,拂晓再怎么也倒不了。千万别累着了。”
  又说了几句,她玩够了自己的小女儿,挥挥手就要赶余晓晓走:“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待会儿检查有护工和你爸陪我,你别杵在这了,上蹿下跳的我看着眼晕。”
  余晓晓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就——”
  尽管不服气,余晓晓还是气哼哼地鼓着脸被赶出了病房。她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看到向舒怀等在外面,只是垂着头,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干。
  她于是跳过去,小声叫人:“向舒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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