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节拍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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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最终的最终,在罗凯晴的那句回答中,陈宁霄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她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实际行动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真的只是second。甚至连second都算不上。
  “送医院!”罗凯晴的声音显得模糊。
  接着她回眸,身体一紧。原来是手腕被他有力扣住。
  她双眸紧紧盯着,“claus?”
  陈宁霄闭着眼,呼吸灼热,沉哑的嗓音平静决议:“不用告诉少薇。”
  第68章
  罗凯晴真的没告诉少薇。
  她没多想,猜测可能是少薇最近在忙别的事,陈宁霄怕自己的病让她分神。虽然罗凯晴再一次吃味于陈宁霄对少薇的面面俱到
  ,但生病向来是两人感情升温的好机会,一上心一脆弱,化学反应这就有了,从这一点出发,罗凯晴很乐于执行陈宁霄的命令。
  在陈宁霄身边这么多年,罗凯晴早已看开,多年前的爱慕暗恋已尽数化为了银行账户里的零,就算是真的当了陈宁霄的正牌女友,投入回报率想必也不会这么高。
  第一次被陈宁霄让出了竞赛队长之职从而拿到颐大保研资格时,她也曾在闺蜜的怂恿下对他想入非非,想他是否对自己有什么不同。后来团队初创连吃闭门羹,陈宁霄投下五十万的种子轮,更让罗凯晴喜不自胜过,认为自己足以成长为站在陈宁霄身边的女人,与他成为科技创投界一对风光无限的神仙眷侣。
  一切的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烟消云散的?罗凯晴不知道。是从少薇入学起么?她见过了他对另一个人的特殊,这份特殊不牵扯到金钱、名利、聚光灯,而只是很平实的衣食住行,是“她今天不舒服,晚上聚餐改成喝粥吧”,是会议进行到深夜看到她在一旁早已趴着睡着后众目睽睽下将西服披到她身上,是有人向她表白她手足无措地天然地看向他,而他则笑笑问对面,“说说你能给她什么,你又想要什么。”
  要能长久地跟在陈宁霄身边吃肉喝汤,心比天高没用,聪明才是正道。罗凯晴原本的策略是不争不抢,她以前以为曲天歌会是她的强敌,青梅竹马交情谁也越不过,所以她只是耐心地陪在陈宁霄身边,出现次数多了,大小姐自己就受不了了,在将她当假想敌中逐渐坐不住,露出呲牙面目。
  少薇来后,罗凯晴发现,自己的不争不抢是假,她的不争不抢才是真。
  有很长一段时间,颐大的人都认为她是陈宁霄的女友,即使没捅破窗户纸,众人眼里也早已深度绑定。少薇认她做姐,为她跑腿,或者在团队忙得焦头烂额时免费给他们当文书、翻译文件、查法律条款、拟合同、打印东西。有一次罗凯晴上课忘带u盘,少薇急送,盛夏的正中午,她骑车从校东到校西,二十分钟,脸红得像是要中暑,满头满脸的汗。
  罗凯晴接过u盘,不忍,也怔怔,开玩笑说干嘛这么拼呀,少薇气喘吁吁不假思索那一笑足以让整条走廊的人都驻足回眸。她说陈宁霄去美国了,她得帮他照顾好她。
  罗凯晴怎么会辨别不出谁是真心,谁在卖茶艺。
  她后来真的中暑了,自己蹲在寝室喝藿香正气水,陈宁霄不知道,因为没人告诉他。
  罗凯晴觉得她像晴雯。围在宝玉身边的丫鬟也好小姐也好戏子也好,都会争风吃醋,只有她仗义、孤勇……安分,爱他所爱,恨他所恨。
  但陈宁霄当然不是宝玉,八杆子打不着的两副个性。所以罗凯晴有时也觉得少薇傻,不知道她图什么。她回国来居然会找不到工作,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以前那个什么周什么慧,早就让陈宁霄在公司里安排份闲职了。
  白天的急诊室没什么人,陈宁霄被量了体温,又听了下心音,被打发去打退烧针挂葡萄糖。罗凯晴谢过徐行,让他按既定行程行动,这边有她负责。
  “原来claus身边有你这么一个漂亮得力的干将。”徐行客气。
  罗凯晴低头笑了笑:“他身边能干漂亮的姑娘可太多了,我想拔尖儿都冒不出头呢。”
  徐行当她性格直爽谦逊,恭维两句后方才离开医院。
  罗凯晴回到病房,垂目看着被纯白色包围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人不产生占有欲?出身高,家世好,能力出众,无不良习性,脱离了低级趣味,性格虽谈不上百依百顺,但绝对情绪稳定,最重要的一点——他有完全的解决事情的能力和态度,男人就看这一点。
  但他的身边枕边……居然空置到了现在。
  罗凯晴俯下身,离陈宁霄很近,拢在耳后的发丝垂落,几乎就要扫上陈宁霄的面庞。她这样安静、近在咫尺地看了陈宁霄数秒,心跳渐渐加快。
  可以趁人之危亲一下的,或者抚摸他那平时远得像天神一样的面容,但罗凯晴发现自己不敢。
  他高高在上得,纵使闭目昏睡精神和身体尽皆脆弱,她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罗凯晴深舒了一口气,在一旁椅子上坐下,闭上双眼。
  其实她真的已经放弃了,知道了他的高不可攀和对婚姻的实用主义态度后。但……万一他迟迟没遇上能为他所用的婚姻呢?是否捱到最后的玩家就会自动获胜。
  半个小时后,孙梦汝闻讯赶来。
  徐行一个人面对下午的专家顾问,别人难免问起陈宁霄去向,一来二去,都知道他高烧进了医院。孙梦汝被他爸通知,虽然嘴巴上不情不愿,但套外套的动作倒很快。
  罗凯晴第一次见她,目不转睛。
  “我爸爸说他过去几天搅动风云,原来病成了这幅鬼样哦。”孙梦汝在床沿坐下,望她:“你是……?”
  “cassy,罗凯晴。”
  “哦,你就是罗小姐!”孙梦如恍然大悟,笑里有些内容:“久闻大名。”
  “claus提起过我?”
  “你是他左膀右臂嘛。”孙梦汝耸耸肩,“既知陈宁霄,如何不闻罗凯晴?”
  罗凯晴笑赞:“孙小姐真是会说话,让人听了心里甜。”
  “哪里。”
  “他应该快醒了,醒来正好孙小姐陪他说说话。”罗凯晴拎起包,“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你这样,我倒不知道自己是来得巧还是不巧了。要是我不来,岂不是你还走不成,或者说是刚好留下呢?”
  罗凯晴微愣,目光意味深长:“孙小姐应该去学哲学。”
  她出了病房,笃笃的高跟鞋脚步声急响一阵,直到出远门见蓝天才缓下来。摸出根烟抽了几口后,罗凯晴打出电话:“喂?薇薇,陈宁霄病了,在医院。”
  孙梦汝刚倒了杯热水坐下,床上的男人就睁开了眼。
  一脸倦容,看到她后,毫无欣喜只有意外,蹙眉问:“怎么是你?”
  “你没人要咯。”孙梦汝手捧杯子耸耸肩,“病成这样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看你怪可怜的。”
  以她对这男人两面之缘的了解,这点刻薄对他来说洒洒水啦。但不知为何,孙梦汝觉得他脸色僵了一僵,好像被刀捅到。
  “你这几天这么高调,原来是透支自己哦。”孙梦汝岔开话题,“好啦,是我自己心疼你,上赶着来的。”
  如此美丽的面容说出这样的话,铁石心肠也该动容。
  但陈宁霄只是点了点头,说:“辛苦。罗凯晴呢?”
  “刚走。”
  “除了她……还有别人来过吗?”陈宁霄搓了把脸,让自己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清醒。
  “没有。”
  “她没联系别人?”
  孙梦汝被问不爽起来:“你直接问她好了呀,问我干什么?我还管得了别人?”
  陈宁霄睨她一眼:“小姑娘脾气这么大。”
  “哈。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孙梦汝摇头晃脑,将手中印着口红的纸杯递给他:“喝水。”
  陈宁霄无动于衷:“谢谢啊。”
  孙梦汝自己笑得直不起腰来,觉得他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好玩极了,比平时更有人味也更有魅力。
  “哎,这是第三面咯,”她伸出三根养尊处优的手指,“我觉得……我对你有感觉,
  你呢?”
  陈宁霄静静看着她娇花般的面容。不愧是在爱里骄纵出来的姑娘,够坦然,也够自信,行动和言语都一往直前,开始也不惧结束。
  他不知道这安静的两秒钟里,他的眼中有遥远的审视和怜悯,像在可怜一个天真不知洞外天地的东西。
  孙梦汝受不了他的眼神,心里一股气作祟,迫使她站起身前倾欺上,一手抓住他身下枕头,一手贴住他肩膀,眼看着就要吻上。
  陈宁霄眉心一蹙,谈不上厌恶或吃惊,只是很奇怪,他完全走神了,意识、注意力和当下的感受都走失于另一张脸中,以至于他在这样的时刻也显得漫不经心、心不在焉。
  时间无限快,也无限慢,慢到孙梦汝真正亲上之前,门外同时出现了一道问路声:“你好,请问陈宁霄是在急诊05病房吗?”
  走失到爪哇国的注意力立刻被拽回了当下,陈宁霄当机立断地将脸一歪,接着伸手将孙梦汝推开。
  病房门也在同一时间被推开,气喘吁吁的少薇目视着这一切,瞳孔圆滚滚的,像是解读不了这画面。
  半坐在病床上的男人,以及舒展着腰身的女人,都抬眸望过来,眸色都很紧张。
  她来得不是时候,晚一会就好了……
  少薇抿住唇,向上提起一丝笑意:“打、打扰你们了,我先出去……”
  她低头要退的那一秒,眼眸里的聚焦也一同消失,恍惚着,晕眩般陷入一团黑云。
  “站住。”陈宁霄掀开孙梦汝,剧烈咳嗽了两声说:“回来。”
  少薇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
  孙梦汝心跳怦怦,站起身时将露出后腰的上衣往下整理了一番——她穿了一条包臀牛仔裤,配一件短t,穿好了也漏三分细腰,十分惹眼。
  这场面她也没经历过啊,撩了撩头发,清清嗓子,满脸绯红:“少小姐来了。”也许是想松快氛围,她扭头打趣陈宁霄:“刚还说你没人心疼,这会儿一个接一个。”
  陈宁霄脸色黑得吓人,孙梦汝吃惊。
  少薇已自觉地摆放好了自己的位子,摇摇手:“孙小姐误会了,我就是听说他病了,赶来看一看。有人照顾就行。”她点点头,那么安分,那么友善:“那我……先走了。陈宁霄,你好好养病。”
  不知为何眼眶热热的,恐再待两秒会被看穿,那就不妥了。
  陈宁霄再次说了一遍:“站住。”
  这次,他不如刚刚急,却比刚刚有寒意。但这寒意只持续了两秒就被咳嗽声代替,他咳得惊天动地,在床上弯下了腰,连接手背针头的软管一阵晃动,让人看着疼。
  咳完了,陈宁霄脸上不见人色,没看她,但低声说:“别急着走。”
  少薇觉得呼吸不上,胸中垒满石块,一半为他,一半为自己。她放下帆布袋:“我先去个洗手间。”对孙梦汝也抿唇笑了笑。
  洗手间在出门直走、右转,百米开外。她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急,眼前也越来越没有的焦点。进去后,不进隔间,而是两手撑着洗手台,垂着头。过了会儿,眼泪砸在大理石台面上,像夏天很大颗的雨点。哭声渐渐响起。起初小而压抑,有个病人家属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教她想哭就哭吧,人间就是这么没办法没道理,少薇抽了两口气,于窒息中放声大哭起来。
  她很瘦的肩膀抖得厉害。
  人间就是这么没办法没道理,她不够好,站得不够高,所以早就做足了道别的打算,但纵使如此,这一天真到来时,她却依然是赤手空拳接白刃,山峰般的痛劈下来,劈得她世界血色模糊。
  她明明……早就做准备了啊。这漫长的六年,不是给她滋生侥幸和幻想的六年,是给她识相识趣的六年。譬如农村里的许多老人,还健康时就拍遗像,挑选木材做棺材,准备很漂亮很精美的寿衣,亲手准备了这一切,余下来的日子,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天。无论多快乐、多美满,都也只是为了等待那一天。仿佛准备好了,那天来的时候,就不必害怕。
  病房里没人说话。
  孙梦汝将一次性纸杯捏皱在手里,不服输地说:“再来。”
  陈宁霄一边咳嗽一边站起了身:“别开玩笑。”
  孙梦汝不敢置信:“你躲我成这样?”
  他根本就站不稳吧,身体还摇摇晃晃的,却撑着墙壁,就为了不让她趁虚而入。
  陈宁霄力竭般半抬了下手:“我对你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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