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丫鬟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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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年纪大了,却养这么小的小孩子,韶儿平日也不爱说话,若是有个孩子陪着一起倒好。魏家虽说是商贾人家,但是看的出来那魏锦娘非常有礼数,性情也是坚韧不拔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魏家家境殷实,老爷还能收一笔束脩。
  数日之后,吴侍诏考较过扬哥儿,说他性情老实稳重,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他愿意收下他。魏雄和罗玉娥把半年多存的二十贯拿出来做了束脩,锦娘拿了自己箱子里上等的罗,裁了几尺,又选了两方帕子,罗玉娥又把自家做的灌汤的笼饼抬了十盒过去。
  以前在苟秀才那里,扬哥儿只能算是认得几个字罢了,但是有吴侍诏这位负责任又有学问的老翰林教导,扬哥儿的变化非常明显。
  首先,他那手歪歪扭扭的字变成了方方正正的馆阁体,其次,读书也更有章法了。
  本来锦娘还想让她弟弟将来去做个账房,钱庄做个小掌柜也不错,毕竟真正读书的人,才知道读书人的艰辛。科举比高考更难,独木桥难过,别看宋朝如今实行糊名制,但是行卷风气日盛,她们这样的小商户人家要出一个进士,那几乎是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
  吴侍诏家中虽然清贫,但是学识渊博,为人敦厚,甚至是试过弟弟几回,发现弟弟的确品行端正,读书还算不错才收为自己的弟子。
  爹娘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情高兴不已,干起活来也觉得更有劲头了。
  到了五月份,地基打好,房子雏形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锦娘和罗玉娥两人来的频繁些,魏雄因为在家要做事来的少,没想到竟然已经是初具规模了。
  “锦娘,怎么这里是三个门洞?”魏雄问起。
  锦娘解释道:“这里三间全部打通了做绣铺,中间放柜台,东边放绣架,西边让客人们休憩吃茶的地方。”
  她们从外走到里面,见这里几尺宽的地方,东边用卷棚遮着,还打了槽,西边则是修了一间茅厕,还准备了一扇门的门洞,魏雄走进去里面一看,又讪讪的出来。
  锦娘捂嘴直笑:“我想修两间茅房,一间就放这里,如此客人们要出恭也方便,另一间放咱们小楼的西边,咱们自己人也不必和他们混着上。”
  中间的月亮门已经把墙码好了,锦娘指着月亮门后面的一块空地:“我是特地让他们空出来种桃花的。如此,从咱们正门的中堂望过去,就是桃花荼蘼之色,咱们小楼掩映其中,十分漂亮。还有我的二楼露台也要用花装扮起来,如此谁知道我们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青石灰呢。”
  轻硬装,重软装,锦娘前世可是装修过房子的人。
  逛到中午,大家已经累了,锦娘又去大相国寺买了不少便宜的花瓶、竹帘、还有竹篮,还有不少精巧的竹器,便宜雅致,据说都是从浙江运来的。
  罗玉娥拉了拉锦娘的衣裳:“你看方才你在买的时候,有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也在买……”
  “那可不,外头的东西不贵,可是拿到内宅里面却是很贵了。咱们生于市井,街弄里项,一文钱也要斤斤计较,可内宅的女人们,下人是她们的眼睛和耳朵,哪个厨子不偷吃,我在周家的时候见他们家买花木随便就几百两,可外头的树木,海棠不过几十文一盆,中饱私囊的不知凡几。”锦娘如此算道。
  在大相国寺附近,她娘请她们一起去烧朱院吃饭烤肉,一家四口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
  到了家中,又见三叔母过来了,说莹娘这几日诞下一女,洗三的时候请大家过去。
  罗玉娥笑道:“好,我们有空一定过去。”
  “这话怎么说的,娘家人肯定是都要过去的。”三叔母巴不得让二房舍点财,尤其是最近他们生意很不好了,见别人又是买房造屋,心里自是不舒服。
  她又叽里咕噜,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恨不得二房送金佛玉观音去,一口一个娘家人,连魏雄都听不下去了,径直道:“过几日再说吧,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么?”
  三叔母这才撇嘴回去。
  她这么一回去,见三叔正穿戴整齐,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三叔叹了一口气:“莹娘生子,咱们做娘家人的可不得出大头,我打算去赌坊去一趟,你知道从今年开始生意就变差了,我试试手气去。”
  料想丈夫去年博戏就赢了不少,三叔母也不愿意从自己手里出钱,故而笑道:“那你早去早回,我给你留门。”
  三叔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准备大干一场。
  ……
  次日,锦娘过去了文绣院,没想到一过来就见到邹月娥走了过来。
  “锦娘,昨日你旬休,可能不知晓程牙人过来找你了。说是要谈重新签契约的事情,他不说,我们忘记咱们的契去年年底就到期了。”
  锦娘点头:“多谢你告诉我,我中午去找他。”
  邹月娥笑道:“如此就好。”
  只是没想到程牙人让她签的契约竟然还是两贯,她不懂:“您没搞错吧,怎么现在还是两贯呢?”
  程牙人眼睛闪了闪:“这是文绣院要求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可是我现在是绣头了,您这般的话,日后万一他们文绣院真的只给我两贯,那我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锦娘可不信嘴上说的,嘴上说的再好听,都会变的。
  程牙人和锦娘也算是老熟人了,他这个人也算不上是坏人,所以见锦娘如此精明,也好心提点道:“你这个绣头的位置多少人看着啊,你只是暂代而已,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这就是一等的提醒,你如果不同意签两贯一个月的契约,那就是无契约之人,就得走人。
  总之,绣头的位置就不属于你了。
  不知怎么,程牙人说到这里,锦娘反而心里一松:“唉,真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不签了,反正我也和文绣院没有契约,我和都绣头说一声吧。”
  本来她就想等宅子建好了自己开店,还在犹豫文绣院的差事,两边牵挂着,如此文绣院这边就可以舍弃了。
  程牙人常和官府打交道,上回锦娘买宅子找装背匠的龚头还是他的连襟,故而他道:“你这个月虽然没做完,但是工钱我给你拿过来。”
  “嗯。”锦娘舒了一口气。
  真是世事无常,还好自己早已想过对策。
  邹月娥当然是签了两贯的契约,她听说锦娘要走十分意外,锦娘知晓邹月娥就是不爱变的一个人,她甚至都没有去锦绣阁这样的绣楼去找活计,在这里干就一直闷头干,所以,她笑道:“真没想到离别来的如此快,日后善自珍重。”
  还好,她在文绣院几乎是学到了精髓。
  邹月娥没想到她走的这般决绝,很是怔愣,离开了这儿,她又没成婚,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锦娘背着包袱回去,在门口见到爹娘脸色都很难看,她还心想自己还没说她从文绣院解契了啊?难道是程牙人说的。
  正欲开口时,却听爹道:“锦娘,你三叔父昨日在兴庆坊赌博,被官兵追赶,从围墙上摔下来,横死了。”
  锦娘愕然。
  第49章
  万万没想到三叔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娘还道:“你三叔母说让你爹用驴车拉回来?你说这像话吗?”
  莫说三叔家本来就是有驴车的,她不愿意用自家的车拉死人,便是莹娘家中也有驴车, 怎么全甩锅在她爹娘头上了。
  锦娘看着魏雄:“您没答应吧?”
  魏雄当然是差点答应了, 毕竟弟弟横死,他六神无主了,但妻子不同意, 他就拒绝了, 见锦娘问起,立马摇头:“没, 没有。”
  “那就好,您还是以您自己的事情为主, 他们若是问您该怎么办?您就说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他也是有儿有女有老婆的人, 您去帮衬一二即可。”锦娘发出指令。
  没办法,她爹就是这样,非常不擅长应变, 只有她发号施令, 把话喂到他嘴边才行。
  说完话,她正欲说自己在文绣院解契的事情,又听她娘道:“你阿奶也在感叹说你三叔做了一辈子的银钱,全部落在你三叔母手上了?”
  “啊?三叔家不是三叔母管钱吗?”锦娘非常诧异。
  魏雄道:“是啊,你三叔家中一直都是你三叔管钱。”
  锦娘看向她爹娘:“那你们最好少去, 三叔的银钱到时候又会引起纷争, 稍微不见了,她们不会怪自己人恐怕就怪您。”
  少了魏雄这个帮忙的主力,还好还有女婿安平, 安平为了操持葬礼,连自己的差事就撒开手,可谓是劳心劳力。究其原因便是三叔母不管事,她是只要麻烦辛苦的事情都不愿意沾手。
  甚至三叔母还道:“我都和你三叔说了,让他别去,他非要去。”
  这话可就太假了,锦娘摇头无语。
  自然,锦娘从文绣院解契的事情,她本以为娘反应会很大,没想到她爹反应更大。
  “锦娘,不如咱们再去找程牙人吧?吃官家饭胜在稳定,你每个月要还那么多钱,要是还不出来如何是好?”魏雄急切的很,把弟弟的死都抛在脑后。
  他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当年他从禁军回来,本也以为自己从此高歌猛进,哪里知晓却越过越差,再看他曾经的同袍们,有的在江陵做县丞了,有的在开封府衙门做事,只有他什么都不是。
  锦娘则道:“爹,文绣院的差事本来也只签了三年,去年年底其实就已经到期了。我若是签了,万一我的月钱还是一个月两贯呢?这几个月宅子还没建好,我就在家做了送去锦绣阁,也有些进项,到时候我自个儿开铺子,也毋须求别人了。”
  魏雄仍旧喋喋不休,没想到扬哥儿竟然站了出来:“爹,姐姐做的对,文绣院再好也是给别人做工,日后她自己给自己做又有什么不好。”
  “就是,女儿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罗玉娥也是支持锦娘。
  魏雄讪讪的道:“我只是觉得女儿在外做工,认识的人也多一些……”
  “行了,您先做好您自个儿的事情吧,阿奶的事情您还得快些想法子,总管我做什么。我自个儿每个月的赊贷,也没让您还啊。”锦娘虎着脸道。
  见女儿这般,魏雄更不敢多话。
  三叔那里,盛哥儿现如今刚进一家木材行,竟然一日都没有多待,日日上工,莹姐儿那边有她婆母照顾坐月子,安平过来守灵守了一个月,把丧事办完,还把三叔的铺子全部处理了,又托人送三叔母和阿奶回老家去安葬三叔。
  虽说解决了阿奶跟着他们的问题,但是锦娘觉得奇怪:“安平怎么下那么大力啊?就是谁家做儿子的,也没这么用心吧。”
  把三叔的骨灰送回去之时,莹娘的孩子正好满月,锦娘随爹娘一起去安家。
  没想到安家换了马车,那马高四尺七寸,魏雄对马熟悉,一看就道:“这马恐怕没三十贯拿不下来啊。”
  “她们家怎么还有钱换新马?不是说为了三叔的丧事借债了的。”锦娘道。
  要知道莹娘进门除了房子的赊贷,还有两百贯的彩礼的借款,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此事,当然只有莹娘知晓了,她没想到母亲那般懒,爹的丧事一概不愿意管,还好安平把爹的积蓄找了出来,分了二百贯给娘,还有五百贯她就全部拿在手里了。
  三十贯换了马车,四百贯换了赊贷,还有七十贯她好生收着,如此让她怎么不安心。
  即便如此,她依旧是对亲戚们哭穷。
  锦娘见莹娘虽然哭穷,但却丝毫没有伤痛,早已猜出八九分真相了,真是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那三叔母还自以为精明,觉得拿了三叔的钱,怕亲戚们找她,表面上还打着孝顺阿奶的幌子一起回了江陵。原来是拿钱跑路了,怕亲戚们阻拦,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
  现下已经六月,新宅的墙壁已经用黄泥掺麻捣打底了,师傅准备等他干了再用青石灰细抹,最后一步则是请画工在墙壁作画。
  锦娘直接把第三步省了,因为现在已经不同于唐朝了,彩绘在墙上不仅太过沉闷,且更浪费钱,到时候直接挂竖屏书画即可,如今最时兴的是这个。
  她便决定自己画,都是她曾经画熟了的花样子,以七色为主题在白绢上画花,黄色特选了赵昌的蜂花图、粉色选了徐熙的《红牡丹图》,白色选了黄筌的《蝶舞图》、紫色选的是翰林画院的紫藤花、青碧色则以顾德谦的《莲池水禽图》、蓝色选了崔白的《枇杷孔雀图》、橙色选的是翰林院的《凌霄花图》。
  她早上起来画一幅,下午开始做针线,没有固定的工作了,也就意味着都得自己承担了。
  只是一幅画装裱非常贵,锦娘只好贴在白纸上之后,准备先放着,竟然是她弟弟扬哥儿帮她用木框框住,看起来很漂亮。
  这个月从锦绣坊拿了二十贯回来,只是还未捂热,就给了龚头。
  锦娘看了看手中的钱,还有一百贯,如此才松了一口气,预算是一回事,真的做房子增项太多,还好她能抵得住诱惑。
  正在家作画时,却听说莹娘和安平过来了,锦娘迎了出去:“咦,你们俩过来做什么?”
  莹娘道:“方才去了二伯店里,已经和二伯还有二伯母说了,明日是大姐和大姐夫乔迁,她们同我们说了一声,我们正好经过这里,就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说完话,她们夫妇推说有事就先离开了。
  等她爹娘回来,锦娘遂说了:“她们都没请我们去,还是莹娘她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告诉我们的。这也太过轻视咱们,那我就不去了。”
  魏雄也说:“他们也没专门来接咱们,派个下人过来都没有。”
  “那就不管他们了,难道永远只有他们挑咱们的理,咱们还不能挑他们的理了。”锦娘无所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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