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丫鬟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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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锦娘当然不会背黑锅,于是笑道:“我也没有法子,主要是看您这边怎么着,要不然您这边就还是按照原样发钱。”
  都绣头挥挥手:“等我商量一下吧。”
  锦娘恭敬的退下。
  她非常清楚有些老绣娘以往在顾绣头还未上任时,还能有年底的赏钱来,后来顾绣头上任之后,因为每年花鸟房都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虚耗的,故而得把这一房的钱用到找外面的绣娘去做,如此为了几个人夸她体恤下属,让一大半的人没了这笔钱。
  上次教她刺绣的老绣娘就是如此,家里还养着生病的孙子,她人也极其老实,从不争什么,少了这笔钱也不吭声,手上鼓那么大的包都不吭声。
  这世上不是谁会哭就会有糖吃的。
  很快都绣头那边下达了指令,似许三姐这般的,每个月多给两日休息,再从衣裳绣花调到绣小件那里,每日可以提前一个时辰走,只是每个月月钱是两贯,比平日少一贯。
  许三姐皱眉:“为何要把我调走?”她想的是做最少的活,拿最高的月钱。
  “绣衣裙的确耗费的功夫多啊。”朱廷芳直接道。
  她还想说什么,锦娘过来道:“我也只能做到这般了。”
  许三姐不情不愿的去了绣小件那边,但的确轻松了许多,锦娘也就没再留意她了。再另一旁的邹月娥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和许三姐一起做衣裳,许三姐常常说身子不舒服,活计都让她做了,还好现在的绣头把此事处理了。
  快到冬日了,锦娘作为绣头也得了五十斤炭,她一半留在绣位上,另一半则拉回去给家里人用。
  她们拉回来的时候,正好三叔和三叔母都过来了,原来是送喜帖的。
  三叔母见到锦娘,连忙拉着她的手道:“锦娘,你可别怪你三妹妹先嫁了啊。”
  锦娘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怪的。”
  三叔母尴尬的笑了一下,还是罗玉娥看不过眼道:“你们把日子定下了也好,到时候我们就过去吃酒,我们这会还有事儿出去,就不招待你们了。”
  到底三叔比三叔母精明点儿,径直对妻子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锦娘手艺如此高超,日后在文绣院站稳脚跟,哪里是莹娘可以比拟的。”
  三叔母讪笑:“是我说错了话,反正你们到时候都要过来。”
  锦娘摇摇头,进去屋里,拿着一块缂丝的布正用鸡毛笔做着笔记,先经线后纬线,这对于她而言是一门新的技艺,得去学。
  作为绣头的好处就是什么花样子都是先从她这里过一遍,再由人绘制图案,一开始进文绣院的时候,锦娘是不知道服制的,只觉得十分复杂,现下天天做,已经是熟练于心。
  她先把缂丝的笔记做好,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直接把这个缂丝在火上少了个洞,再行缝补。
  缂丝要么就是用金银丝线,要么就是用蚕丝线,要么就是用孔雀羽毛捻丝线。这幅缂丝用的金银丝线,她手里正好有,她把新买的工具拿出来,这是一根又细又长的钢针,三分技术,七分的工具。
  她用一个竹绷固定住,以上下左右的顺序挑经穿纬,以针代梭进行织补,在隆起的洞处,先衔接起来,然后用针轻拨一拨,如此和织面一致,针穿梭其中完全不能歪斜弯曲,一定要保持平行。
  在右边一处地方,为了保持平整垂悬,锦娘则用了对搭梭的法子,竖着缝好。
  期间她连吃饭都是在房里吃的,导致她娘极度不满。
  罗玉娥道:“本以为当了绣头还会轻松一些,哪知道现下更忙了。”
  她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每次吃饭都要家里人同桌一起吃,若有人不到齐,便心中不悦。但她又是个脾气来的快,去的快的人,夜里还准备了红糖鸡蛋给她。
  江陵人爱吃水煮的荷包蛋,尤其是红糖水煮的荷包蛋,最是可口,是平民们认为最好的滋补品。
  “娘,放那儿吧,我等会儿吃。”锦娘道。
  罗玉娥叹了口气:“俗话说久坐伤身,你这孩子真是的,饭也不好好吃,等会儿半夜饿了,又会找零嘴吃。还不如吃点这个红糖鸡蛋补一些,总比那些零嘴好。”
  锦娘正绣到关键之处,只点着头,手上却不停。
  罗玉娥心道女儿若是个男儿,做什么不会成功,不怕孤独,为人刚强,老三和老三媳妇自以为她们嘲讽女儿女儿会难过,殊不知女儿一心扑在营生上,哪里理她们跳梁小丑?
  锦娘绣到快子时了,见这块缂丝全部缝补好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倏地站了起来。
  “我终于绣好了!”
  她笑着喊了出来。
  只听隔壁蔡婆子忍不住道:“哪来的夜猫子在嚎!”
  锦娘讪讪的坐下,把早已凉了的红糖荷包蛋吃下去,不敢洗面,怕水浇了脸,一晚上又睡不着。
  冬至之前要花鸟局把衣裳赶制完成,锦娘开始调控分配,她总是提前跟她们把丝线配好,以防浪费时间。
  “廷芳,我已经把布裁好了,丝线也分配出来了,你先送去蓝绣娘那里。”她对朱廷芳道。
  如此,她们也能快一些。
  朱廷芳笑道:“您何必如此呢,您是绣头,就是不做,谁又会说您不曾?”
  锦娘却觉得这一年一定要让花鸟局的人得了赏金,如此她才能让别人信服,不管她暂代这个绣头能暂代多久,反正是在其位谋其政。
  “总尽自己的心才好,我也坐不住。”锦娘道。
  冬至之前衣裳尽数完成,她还提前半天交到了都绣头那里,都绣头拍了拍锦娘的肩膀:“看来顾绣头推荐你做绣头是没错了。”
  锦娘谦虚道:“这也是绣头您平日待我们好,我就什么都不想,只想快些把活计完成。”
  “嗯,咱们这文绣院今年也就你们花鸟局的交的最早。”都绣头很是欣赏锦娘。
  说白了,文绣院有背景的也不少,有能力的大佬也不少,但终究有人要勤勤恳恳做事儿的,锦娘就是如此。
  锦娘又问起年底赏钱的事情,都绣头就答应的很爽快了。
  年底的赏钱就是平日一个月的月钱,约莫快二百两,之前这些钱是去外头请绣娘做,现在听闻可以发给大家,老绣娘和小绣娘们个个都高兴,锦娘的威望也都提升了一步,唯独有许三姐不高兴。
  许三姐爹娘都是大夫,家境不错,丈夫又是书办小吏,只是她处处要强。
  本来大家都是绣娘的时候,关系平等倒是没什么,后来没想到锦娘后来居上,她就开始不服气了。
  “村姑……”她呸了一声。
  实际上她能够进来,原本也是托了关系进来的,本以为绣头不好升,原本也没指望,没想到村女都能做,她又为何不能呢?
  锦娘丝毫不知晓这些,她回到家中,又听说莹姐儿婚事不办了。
  “为何啊?”锦娘不明白。
  罗玉娥道:“你三叔她们要男方拿二百贯彩礼来,男方说上回买宅子出了一百六十贯,家中没钱了,你三叔不依,两家就说闹着要取消婚事。”
  锦娘则道:“那男方虽然出了一百六十贯,可是莹娘妹妹是出了大头,这么多年她过年连身新衣裳也没有换过。两千两二进的宅子日后的钱可都是莹妹妹来还,三叔心中始终觉得三妹妹理所应当嫁的更好才是。”
  她们母女都只是分析情况,魏雄却着急道:“该不会真的取消吧?”
  “不会,您就放心吧。”为了那个大宅子,男方都会委曲求全的。
  男女姻缘,多半都是利益为上。
  彼时成亲的男女方,就跟电视剧选男女主角差不多,不管她们性情相不相合,只要咖位差不多,男女主就能成。
  冬至之后,大家都松快了许多,锦娘早上啃着肉馒头进来,吃完馒头之后,她还在自己的位置上调了一碗藕粉,惬意的打了个哈欠。
  不知怎么余光却看到许三姐正在看她,模样怪怪的,锦娘有些警觉,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正值午后,众人吃完饭都有些昏昏欲睡,锦娘也是打了几个哈欠。今日是旬休前一日,大家心思都飘到外头去了,有的想着买一只鸡回去打牙祭,有的想回家和儿女团聚,就连锦娘也只是翻书看。
  不曾想这个时候文绣院的绣工来了,这位绣工的地位还在都绣头之上,平日很难过来的,今日却专门过来了。
  绣工手上拿着一幅缂丝画道:“这幅《牡丹春色图》太后娘娘甚是喜欢,说是明日要拿出来挂的,只是宫里的荀女官拿出来时发现破了个洞,特地找你们花鸟局的绣娘修复,我记得章绣娘不就绣的挺好的么?”
  花鸟局会修缮缂丝的都是三位老绣工,章绣娘算是坐镇的元老级人物,可是,锦娘踟蹰道:“回绣工的画,章绣娘昨日告病归家了,蓝绣娘和苦绣娘正好今日不当值。”
  她们这样的老绣娘,待遇是很高的,锦娘她们一个月休息三日,她们却能休息五到六日,锦娘按照顾绣头在的时候排班,通常把正常旬休和她们休息的一日连起来,如此每次还能休息两日。
  所以一般每日只保证一位有经验的老绣娘在,偏偏安排的章绣娘突然生病了,怎么这绣工就偏偏这么凑巧选了这一日?
  绣工也很生气:“你怎么让她们都休沐了,好歹也要有一个人在,你这个副绣头是怎么当的,若是找不到人绣这个,你也别当绣头了。”说罢,又跟都绣头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都绣头也有些责备的看着锦娘,熟料锦娘笑道:“那几位老绣娘虽然不在,但我可以试试。”
  “你?”绣工狐疑的打量她,修复缂丝可不是一般的绣娘能够做到的,文绣院能修复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看这魏锦娘这般年轻,可不是胡乱吹牛吧。
  锦娘眼神坚定:“是啊,我可以的。”
  绣工今日过来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无非是换个副绣头,找这个理由把人按下去,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而许三姐见锦娘手法熟稔,气的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可是花了二十贯托熟人请绣工吃的饭,敢情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许三姐觉得自己要晕倒了。
  第47章
  好在之前她一时兴起学过, 现在还真的用上了,大家都惊呼连连。
  底图拿过来之后,她就开始挑经布纬, 突然, 锦娘觉得她若是不学刺绣,其实去织布也不是不行。
  邹月娥也忍不住看她:“锦娘,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我也是胡乱学的。”锦娘笑道。
  众人都佩服不已。
  锦娘环顾四周, 不禁勾了勾唇, 唯独有真本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许三姐陷害不成, 她本来也不是吃苦的性子,自觉丢脸, 因而借故保胎直接解契。
  同时, 她也没有得到那笔赏钱, 年前人人都得了两贯或者三贯不等的赏钱,锦娘让人兑成铜子儿,亲自串好了, 一个个发的, 人人都很开心。
  当然,对于锦娘而言,最开心的锦绣阁重新开张了,客流量虽然不如以往,但锦娘的这两个月做的衣裳总算有地方送过去了, 然而错过了时节, 这些衣裳虽然也卖出去了,年底也不过只分了十二贯。
  罗玉娥不知道她赚了多少钱,只知道女儿说做的这些赚的太少了, 她不由得道:“不管多还是少,锦绣阁开张了,对你而言是好事啊。”
  锦娘却摇摇头:“娘,就像您赁的铺子看您生意一好就要涨价,锦绣阁说关就关,便是文绣院的差事恐怕也非长久。咱们若是有自己的宅子,有自己的铺子,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转眼她们典的宅子也快三年了,若到时候房主要赎回,她们也只得让出去,另寻她处。
  “谁不知晓这个道理,可咱们家里哪里敢想这个。”罗玉娥是想都不敢想。
  锦娘也只笑笑。
  三妹妹的婚事还是一如婚期,据说安家借遍亲友,甚至还去典当东西,还去抵挡行这些地方借了钱才凑齐。
  连荣娘都和罗玉娥说起:“这又是何必呢?将来三妹妹嫁过去,这笔钱还不是他们夫妇还,无缘无故又背了一身债。”
  “怎么不是,再说了那个宅子安平也是出了钱的。”罗玉娥磕着瓜子,心里还觉得有些痛快,她就是小人又怎么样?三弟妹之前嘲笑自己女儿嫁不出去,现在她女儿的婚事这般折腾。
  荣娘倒是不介入二房和三房争端,又笑着打岔过去了,随口问起锦娘:“不知二妹妹怎么样了?偏我不认识什么人。”
  罗玉娥也不傻,锦娘早就同她说过,荣娘夫妻不管她倒好了,谁也没让她们管,偏偏她们不肯真的出力,还爱问人家的私事。
  所以,她道:“也不指望旁人了,锦娘的亲事就顺其自然,我看她现在也挺好的,赚的也不比人家少,在家里也自在。她高兴,我们也高兴。”
  尽管女儿的亲事似一口大石头闷在她的心口,但是她已经不再是遇到谁就表现出来的地步,甚至慢慢开始慢慢忽略女儿成婚的事情,毕竟她觉得女儿的品行才干,非一般男子能够配得上的。
  想到这里,她还从容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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