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丫鬟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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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四姑娘佩服的是,从头至尾,她竟然都没吐露出是苗小娘干的。苗小娘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这婆子的女儿生的好,原本是大少爷的妾,大少爷死后她告发了邓小娘,结果出去还是被一些恶霸流氓骚扰,这些人当然是苗小娘的哥哥安排的,安排人骚扰她,再救下她女儿。如今婆子的女儿嫁给了她介绍的人家,若是婆子吐露出来,那她女儿的下场她就得掂量一二。
  这等隐蔽之事,过后再去查探就很难查,吴氏只查到那婆子家里找到一包银子,可这些银子也并不能证明是苗小娘做的。
  吴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产下孩子再去查苗小娘,哪里知晓苗小娘又有了身孕。
  ……
  周家闹出这等事情之后,锦娘也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那婆子被遣了出去,勤哥儿算是安全了。
  锦娘的衣裳也做好了,特地让人送去周存之处,周存之试完这套衣裳,就要立马脱下来:“这若是穿上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娘们儿。”
  小厮忍着笑道:“小人倒是觉得这身不错。”
  “这谁做的啊?”周存之很不满。
  小厮道:“是针线房的锦娘,她的针线活可是没的说的,小人接过来的时候,她还嘱咐说这次的团花是她花了颇多心思做的。”
  周存之都快气死了:“这个胖丫头是不是把我当成她的玩意儿了?还做这个。”
  小厮吓的缩了缩脖子。
  “去把她给我喊过来。”周存之咬牙切齿,这可是他准备去宰相家行卷穿的衣裳,全毁了。
  锦娘很快就过来了,见周存之生气,她连忙道:“二少爷别生气,奴婢当时做这件衣裳的时候,正在看二夫人送给我的《诗经》,正好翻到《齐风·猗嗟》,猗嗟上第一行便说‘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这不就是您么?那些太过清浅的颜色,反而显得淡的无趣,相反这红色一穿,岂不是有‘一庭残月海棠红’的意思,显得您愈发是鹤立鸡群,出挑的很。”
  她一边说一边看周存之翘起嘴唇,得知自个儿成了。
  果然,周存之道:“算你说的有理,只是日后做衣裳,还得先问过我的意思。”
  锦娘讷讷称是,又心道没几天我就要离开周府了,你就是想找我做衣裳也找不到了,哼。
  第37章
  从二少爷那里回来, 锦娘正好收到了程牙人让人带的信过来,文绣院已经张贴告示了,让锦娘写一本自己的脚色状, 若是不知道怎么写, 可以花两百文让人写。
  所谓的“脚色状”,和简历差不多,把自己的乡贯、户头、三代名衔、家口、年龄以及曾任职何处都要写清楚, 锦娘当然不需要花费这个钱了。
  她从右往左写上, 魏锦娘,年十五, 六月初八日生,外氏罗。又另起一行写, 具庆下, 有弟一人, 鲁祖已故,祖父已故,父原为陕西禁军, 本贯江陵府城寄居开封府城, 父为户。曾为蜀绣阁绣女,擅长花鸟蜀绣绣技,后在枢密院承旨府上当差,业已期满。
  文绣院设在外诸司,外诸司在皇宫外面, 像左右金吾、乳酪院、东西作坊、绫锦院、军器所等等和文绣院一并都在宫外。
  她们的资料得先拿去审核, 锦娘想她可以利用在周家的日子做些荷包、香囊,到时候肯定是要看她们针线的。
  不管怎么样,她都先做准备。
  一旬过去, 程牙人又让人过来让她做些针线过去参加初选,锦娘把自己做好的针线香囊拿了出来,又赏了跑腿的闲汉二十个子儿。
  其实文绣院的待遇一般,但是有文绣院镀金,她日后刺绣之路会更加顺畅。
  大姑娘成婚的前一日,嫁妆开始送过去,二房三房把奴仆也都派了家丁过来帮忙抬,锦娘她们跑去二门口看。
  锦娘目光只在那些绣件上,在夕阳之下,各种各样繁复的绣技集合于此,她喃喃道:“那些是我绣的。”
  “之前大夫人从咱们针线房把这些绣件抬出去的时候,好些人围着看,都说咱们这被褥都绣的很好。”方巧莲也是感慨颇多。
  锦娘笑道:“你是还未见过陈娘子做的绣衣呢,那才真的是好看。”
  大姑娘房里的架子上正放着火红色的嫁衣,陈娘子最擅长的就是做霞帔,她这次专门为大姑娘做的便是“一年景”刺绣红霞帔,时人嫁人常常有红男绿女称呼,然而她没有做成青绿色的嫁衣,而是抹胸处用绿色素罗,霞帔“一年景”用的红底绿绣,显得绣衣大气雍容。
  不愧是文绣院的绣娘教出来的,都是用的大袖装,舍弃了那种长褙子样式。
  随着大姑娘的嫁妆一起过去的有她的乳母丫头,她们是提前一日过去铺床的,王夫人也带着儿媳妇们过来看,三儿媳妇的家世比前面两位差一些,但是嫁妆却很丰厚。
  就连新房铺的喜被,尤其是这条鸳鸯戏水的被面,绣的这是真好。
  其实方巧莲曾经绣过龙凤呈祥,但是蒋氏看了之后觉得太中规中矩没有亮点,再看锦娘的就不同,她绣的鸳鸯有一种活泼明丽之感,整张被面就跟一幅画似的。
  这些事情锦娘当然就不知晓了,她甚至还被陈娘子抄过创意,只是陈娘子手艺更好些,反过来比她做的还强。
  针线房中,锦娘和方巧莲已经开始打包了,明日吃完喜酒陈娘子她们乘船回江陵,锦娘则回家,这几年她手里还攒下了一百多贯,十五两给了家里,她手里还有一百零二贯。除此之外,还有六匹绫罗绸缎,两厓纱、香烛十对,上等茶叶三斤、丝线绒线半箱、汗巾子十方,金钗子两根、珠钗一对、珠花一对、耳坠子三对、戒指七个、绒花绢花一盒、银簪子三根。
  至于衣裳这三年也有两箱子,夹的、棉的、绸缎的、绫的、纱的都有。
  她又把四儿喊来,留了一册花样子给她:“这是我平日多描的花样,你若不知道绣什么,只管照这个学。裁剪你现在也会了,我就不担心了。”
  “锦娘姐姐,你要是在这里该多好啊。”四儿就跟雏鸟似的,紧紧的扒着她。
  锦娘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若常常在这里,你也出不了头。日后,兴许咱们还能再遇上也说不准啊。我爹娘如今也来汴京了,咱们总有再见的一日。”
  四儿还是舍不得松开手,锦娘又从自己的画册抽出几样搭配给她:“这是我曾经画的搭配好的衣裳,你若不知道怎么搭配可以参考,但我想你那么聪明,日后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多谢锦娘姐姐。”四儿擦了擦眼泪。
  锦娘也拿帕子替她点了点泪:“不管日后针线房存不存在,你有了这些手艺,无论在哪儿你都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兰雪瑞草还有绿缨胡嫂子珍儿几个都让厨房准备了菜替她们饯行,她们还不让锦娘张罗,锦娘抱着手环胸:“好,今日我也受用一日。”
  丫头们在房里闹着,周家今日也是聚齐了,都在老太太这里用饭,吴氏快临盆了也过来了。周大姑娘看着众人,不知怎么眼睛一酸,大夫人蒋氏也忍不住拿着帕子抹泪:“好好的日子,别哭,明日你哥哥还要送你上花轿呢。”
  老太太笑着;“是啊,王家离咱们也不远,日后回家也便宜。”
  但蒋氏则道:“在婆家一定要孝顺公婆,尊敬嫂子,你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她不赞成总要家里人兜底,就像她自己,蒋家是官宦人家,最终能不能把日子过好,还得看自己。就是婆家也管不了你这么多,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人了。
  自己立不起来,总想靠娘家,那也只能帮一时。
  周大姑娘点头,她很明白,这次出嫁家里人都出了大力,她也要为妹妹们以身作则,维系住两家的姻亲。
  在场的姑娘们中,除了四姑娘和梅盼儿,其余都定下亲事,正巧四姑娘和梅盼儿的关系不错。老太太年岁大了,已经是久不出去交际,还得靠蒋氏出马,看蒋氏给三丫头结的这门亲事就很好。
  她总觉得是蒋氏不尽兴,殊不知蒋氏觉得自己已经是尽力了,大房的三姑娘才说了亲事,大姑娘要出嫁,大姑娘出阁后,还有二姑娘出阁,哪里还管的上表姑娘。
  等宴毕,老太太吃了些酒,躺在榻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打小就伺候老太太的董妈妈上前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舍不得大姐儿。要我说不必舍不得,到底是这样美满的姻缘,旁人是求都求不来的。”
  董妈妈也是人精,知道老太太还在埋怨大夫人呢,可有些话不好说,她也只能出别的主意:“老太太,其实咱们表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要说您可别错过眼前的人。”
  老太太不解:“你这老货,想说什么不好好说。”
  “韩家如今还在丁忧中,他家七公子虽然无父无母,但是韩大爷仁厚,将来会分一些钱财田地过去,那哥儿很会读书,何不两家做亲呢?”董妈妈如是道。
  却见老太太摆手:“不可,韩七郎志向远大,不中进士,绝对不会娶妻的,咱们盼儿可等不了。况且她无父无母,须选些温良的人。”
  董妈妈又道:“还有蒋家三郎呢,他年纪虽然小些,这些都是亲戚中,年貌相当的。”
  老太太又是不同意:“蒋六爷家已经败落了,且他那个夫人是有名的悍妇泼皮,咱们盼儿这样动辄落泪的嫁过去,便是用自己的嫁妆去填,还会被欺负。”
  董妈妈还记得上回蒋六夫人过来,因为六爷与人博戏了一番,当场狮子吼,哪里有半点妇德。
  连着提了俩人都被老太太否了,董妈妈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如今的进士都是势利眼,都是大龄未婚,就等着中了找有钱有势的女家,就连当朝宰相招女婿还得给女婿出三千两的铺床钱。而老太太手里现在也不过就五千两,这算是棺材本了,顶多拿一半出来给梅姑娘。
  这点嫁妆怎么可能找一个进士,便是连庶出的三姑娘据说也有五千两的嫁妆呢。
  ……
  四姑娘从老太太这里出来,也不愿意去苗小娘那里,苗小娘如今有身孕,那叫一个仔细,旁的姐妹里,她和大姑娘关系还可以,但是大姑娘明日出嫁,早就被大夫人喊过去了。
  因此她回到房里,觉得有些无趣的紧,又见她身边的玉杏从外头回来,脸微微红,她问道:“去哪儿啦?”
  “方才去吃针线房她们的饯行宴了,针线房的陈娘子和锦娘巧莲她们明日都要走了,我们就都凑了份子去吃酒,方才酒初歇,奴婢才回来。”玉杏道。
  锦娘就要走了,也是,她遇到周存之的时候,已经是再醮之身了。
  四姑娘道:“我早听说她好,让她过来替我画一张花样子,日后让她画恐怕也不能了。”
  她盼着她不再碰到周存之,也就不会被周存之骗娶了。
  锦娘刚吃完,点了个炭盆,准备睡会儿,又听说四姑娘让她过去。她捶了捶胸口:“最后一天也是不消停。”说完,认命的拿着墨盒颜料去了。
  原来过来只是让自己画花样子,锦娘不由道:“四姑娘想画什么?奴婢帮您画。”
  四姑娘随口道:“画喇叭花吧。”
  若是旁的特别复杂的花样,锦娘还要临摹一番,但牵牛花叶片少也很简单,根本就不需要先画轮廓再,直接把颜料调匀了之后,就直接下笔。她一直仿的是徐熙黄荃的画,所以随意几笔就与众不同,连四姑娘都惊诧连连。
  看锦娘作画的人,并不知道锦娘之前一直临摹名画,还以为是她自己画的,都看住了,四姑娘则想她乃千金小姐,却反而不如一介婢女?原本她自己画的花样子是新颖出众,丫头们都夸的,没想到锦娘画的浅紫色的喇叭花,还把竹篱笆也画出来了,甚至还画了一只乳白蝶翼浅青色蝶身的飞蝶,野趣横生,又另有一番富贵气象。
  也难怪她这幅模样,竟然被二哥看上。
  即便是在宋朝这样的读书人家,汴京女儿也多读《女诫》《女则》,真正的才女其实是很少的,还要家中颇为开明的人家才行。就像今日吃饭,蒋氏对大姐姐那般好,大老爷也把长女看成掌上明珠,却要她柔顺侍奉夫君,孝敬公婆,还说什么女子以卑弱为主。
  这锦娘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吧?
  她旋即问道:“锦娘,你家中爹娘做何营生?”
  “做些小买卖而已。”锦娘笑了笑。
  画完之后,锦娘见四姑娘看到自己的画不可置信,大抵明白她心中所想,还有些不以为然。这四姑娘之前来那么一出,仿佛很尊重自己,其实呢,还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身份不同,认为她一个奴婢怎么可能擅长画画。
  但锦娘想这四姑娘不是穿越而来的,怎么比本土女还封建?大姑娘三姑娘甚至是二少爷从来还没质疑自己呢。
  好在明日就要离开了,她也就不介意这些了。
  到了次日起床来,周家全都是一片红,锦娘她们等于是没差事了,头一回不用当差,专门在园子里玩儿。方巧莲还笑道:“咱们今儿也在这里玩会儿,平日成日埋头做针线,还从未好好在园子里逛呢。”
  “还是得躲着些,否则被人家看到咱们俩大摇大摆的到底不好。”锦娘知晓大家被憋的狠了。
  谁都不是下贱胚子,天生就给人家做奴婢的。
  周家的富贵权势的确不得了,都说大老爷不日又要升官了,这次大姑娘还和宰相做了亲家,来的人就更多了。
  方巧莲则道:“我拿些吃的来,咱们躲在那园子后头,吃些点心茶水,要不然等会儿都饿了。”
  “嗯。”锦娘同意。
  不一会儿,二人就吃着水煮花生,几碟点心,赏花听不远处传来的戏班子的声音,好不惬意。只是方巧莲捂着肚子道:“我去解手,等会儿就直接去针线房睡午睡了,你坐会儿了也回去,咱们今日可是要走的。”
  “好。”真的说起要走,锦娘还是有些舍不得。
  等方巧莲离开之后,不知怎么来了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这些人锦娘也认得几位,有蒋氏娘家人,也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少年。本来她打算等这群人离开之后,再悄悄回针线房的,毕竟等会儿她爹娘都要过来搬东西。
  没想到这群人闹起来了,先是一个高胖的少年闹着要射箭,如今读书人不仅要读书,还要会君子六艺,他还特地指着两位清秀的少年道:“奚四郎,彭三郎,你们俩来。”
  锦娘知晓这奚四郎是三夫人奚氏的娘家侄儿,素来寒素的很,看起来人也单薄,被推搡着,看起来有些羞怯。另外一位彭三郎,也是瘦弱的小少年,他忍住道:“不如投壶吧,我们俩射的不好。”
  高胖少年拿着弓弩道:“要不我说你们俩就跟小娘们似的,起开。”
  这高胖少年还真是讨厌,只不过这几位少年年纪都十几岁,有的并不上前调和打圆场,只听那高胖少年越说越过分了。
  好在其中一位最漂亮的少年,悄悄溜了出去,锦娘倒是认得他,大夫人的娘家侄儿,仿佛叫蒋羡,上次打马球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锦娘以为他会出去找大人们过来评理,不曾想,他就在自己旁边的花丛跟另一位道:“张十八实在是欺人太甚,若是欺负旁人倒也罢了,但是这奚四郎可是周三夫人的侄儿,到时候因为一个张十八闹的周家大房和三房都不和,你看这……张十八到底是你们张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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