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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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路上陆征撅了几只刺槐枝干, 眼下立刻派上了用场。
  天然的鱼钩,再穿上饵食,就静待鱼儿上钩。
  陆征用拨着篝火, 从底部往上吹了吹,零星的火点越烧越大,冒出袅袅白烟。他从河床上挑了几块光滑圆润的石子放在篝火边, 又支起帐篷。
  “你进去睡一会儿,好了我喊你。”他瞧着白榆疲倦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午后山林里温度已经回升不少,但白榆的脸色依然难看。爬山的体力消耗对他而言还是负担过重了, 白榆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虚汗湿透了里衣, 此时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让他禁不住打颤。
  这是再次发烧的典型症状。大病初愈的人最忌劳累与吹风, 可眼下这两者都难以避免。
  退烧药还剩一板,白榆吞了一颗之后, 裹紧防冻服打起盹来。
  疲倦和酸痛让他很快陷入浅眠,迷迷糊糊中,有人拉开他的外套, 把手探了进去。
  “你干什么?”白榆猝然惊醒, 一把攥住陆征的手。
  “你出汗太多,里衣都湿透了,这样会导致体内热量流失。”陆征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白榆身上, “我烧了点热水给你擦一下, 把里衣脱给我, 等烘干了再穿。”
  白榆还睡得有些迷糊, 撑起身往后缩了缩, 尽管有两件防冻服罩着,骤然脱掉里衣的寒冷还是让他蓦然一颤,皮肤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战栗。
  陆征动作麻利地替他擦拭了脖颈与上身,重新裹好外套,又拿来几个石块往白榆怀里一塞。“刚烤过放了一会儿,现在温度正好,你揣着会暖和一点。”
  河床上毫不起眼的石块,此刻却像暖炉一般捂在胸口。热量传导的瞬间,白榆终于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陆征阖上帐篷,回到火堆前坐下。
  他收获不错,没多久就钓上了三条鱼。别在右腿外侧的□□是特战组统一制式的,由多层折叠精钢制成,刀刃锋利雪亮,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陆征用这把匕首划开过敌人的咽喉,刺穿过变异的野兽,也给特战组的队员们亲身示范过格斗,但还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他杀鱼。
  理论知识都懂,但实践起来并没有那么顺手。搭烤架、刮鱼鳞、清内脏…这一桩桩一件件生活琐事,远比遇到对手更加磋磨人的意志。
  手指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连关节、神经都冻得如灼烧般疼痛。陆征是完美主义者,即使面对几条鱼,也像跟自己较劲一般要处理得干干净净,连鱼腹里的黑膜都被刮得一丝不留。
  食物的焦香味随风扬起,他转动着被树枝串起的烤鱼,尽管香味诱人,自己却毫无食欲。此时此刻,若不是还有帐篷里的那个人,只怕他自己都要怀疑,接下来的日子究竟能不能熬过去。
  “看来李队说得不错。”陆征暗暗自嘲,“我这一路走来实在太顺,其实卸去这些所谓的光环,都不过是听天由命的普通人罢了。”
  他知道自己离开只是权宜之计,军部主和、主战两派势力缠斗已久,以陈骋为首的主和派不可能在一夕之间被全然颠覆,就算暂时困顿,只要静待时机,总会有反击之时。
  魏岚一介文职,数月前被陈骋调离主城,成为卫城的防务官必有其用意。或许陈司令早已察觉出人心之变,在这种时候,忠心比能力更加重要。
  陆征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臂内侧。他被带离医院之前,郭树强买通医护人员给他悄悄植入了微型追踪芯片,这枚芯片可以通过无线射频识别技术跟踪、定位他的位置,甚至反向发送信息。只要他安顿下来打开信号,就能恢复联系。
  有很多人,都在等他回去。
  白榆走出帐外,就撞见陆征拨弄着火堆发愣。
  alpha的神色有些黯然,意识到白榆走近的瞬间立刻拾掇起精神,“外边儿冷,你怎么出来了?”
  “闷,出来透透气。”他挨着陆征坐下,把领口拉高。
  鱼肉在火堆里烤得滋滋作响,表面的鱼皮渐渐变焦、卷起,鲜美的脂肪化作油水滴落,溅起一缕缕轻烟。
  白榆吸了吸鼻子,伸手拿过一串吃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他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食物下肚,让空荡荡胃霎时得到抚慰和满足。
  见陆征不动,他又塞给他一串递过去。“都熟了,快吃吧。”
  陆征唇角被猛然一烫,才彻底回过神来。火光下,白榆琥珀色的眼眸温柔而明亮,在那浅浅的笑意中,他压抑的情绪似乎被一扫而空,饿了快一天的肚子终于发出了饥肠辘辘的声音。
  平日里吃多了罐头食品,新鲜的鱼肉即使没有调味,也肉质鲜甜,美味得有点出乎意料。两人很快把三条鱼吃得一点儿不剩。
  白榆从兜里翻出一把上山时顺手采的浆果,就着瓶里的温水冲了一把,散散地放在火堆旁的宽叶上。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尽了。火光中的微粒与炊烟交织升腾,世界恍然安静下来。
  白榆双手枕着后脑就地一躺,歪过头看着篝火旁陆征的侧脸。
  陆征似乎比在卫城时清瘦了一点,脸颊和下颌线的弧度越发冷峻,但瞳孔中映出的点点火光,恰到好处中和了面部线条的凌厉。
  身为omega,白榆天性里对alpha是警惕的,疏远的。但每每面对陆征,心底深处总是会鬼使神差生出几分柔软来。
  他明白陆征的心情。
  任何人面对如此大的变故都会无措,何况是年纪轻轻,突然从天之骄子、前途无量的指挥官被革职放逐的陆征。他定然有自责、有不甘,更有太多的牵挂与放不下。
  白榆心口一酸,支起身子抚上了陆征的面颊,旋即抱住了他。
  葡萄柚气息的安抚信息素悄然绽开,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有些事情说出来都是苍白的,只有经历过,才能迈过这道坎。
  陆征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敛起情绪,反手拍了拍白榆的背。“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明天再看看能不能弄些肉干做储备,还有草药也得备一些。真等到了冰原,可就一切难料了。”
  仅仅过了一天,他内心已经有点动摇。若是放在他和白榆体能全盛的状态,穿越茫茫冰原不是没有可能,可如今不过爬了半天的雪山,白榆就再次发热起来,让他心里实在没底。
  “没事”,白榆一眼看穿他的担忧,“冰原自然有冰原的生存之路。”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陆征看向白榆,后者的松弛感并不像是刻意伪装。
  “不担心”,白榆直白道,他继续枕着胳膊躺在火堆旁,望向沉沉的夜色。“恐惧、紧张、担心,这些情绪经历多了,也就没那么特别了。”
  “对我而言,失忆后的每一天都是未知的,不知道来路,也没有归途。”
  “我在研究所里,被做过各种实验,每一种都是为了测试我的极限。耐力极限、受创极限、速度极限、温度极限、精神力极限…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死去,但醒来之后,都发现自己还好端端地活着。”
  “一遍一遍,周而复始,我才明白,原来自己没有那么容易死。”
  白榆转过脸,眯起眼睛看向陆征,一字字道:“因为死,太轻松了,对于你我而言,都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陆征怔然地看着他,半晌从胸腔里发出了沉沉的笑声。
  他从冰凉的地面上揽过白榆,把他的脑袋枕在了自己腿上。
  篝火越燃越旺,轻烟和山间的云雾融为一体。周遭的雪也被这温度融化,变成晶莹的水珠。
  雪松信息素的气息沁入心脾,白榆调整了一下姿势,往陆征腰侧拱了拱。噼啪跳动的火苗在眼前晃动着,温暖与饱腹感让他倍感惬意。
  神思渐渐放空,他半阖上眼眸,忽然感到倚靠的身体猛然一僵。白榆诧异看去,就对上陆征青白交加的面色。
  “怎么了?”他赶紧坐直,就见陆征一骨碌爬起来冲进了树林。
  白榆一愣,跟着跑了过去。
  高岭之花在风雪摧折下,低下高傲的头颅,正扶着树干呕吐不止,甚至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食物中毒”四个字呼之欲出。
  “那鱼烤熟了啊”,白榆反复回忆道:“难道是你喝的水不干净?”
  陆征头痛欲裂,一手扶额,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颤颤巍巍道:“可能是,我刚才吃了几个果子。”
  “果子?”白榆在脑子里搜寻一圈才恍然大悟,“你说我放在火堆旁的浆果?”
  陆征艰难地点了点头,“还好你没吃。”
  “……”白榆眼神有些游移,欲言又止,半晌才尴尬道:“对不起,陆队。那些浆果我摘的时候就吃过没事,以为是安全的,没想到你会中毒。”
  他做错事般把手指绞在背后,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我觉得我应该收回刚才那句话。”
  “什么?”陆征视物模糊,努力想知道这人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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