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后,在路上捡到忠犬杀手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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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月凌点了点头,迈入观内。殿内灯火通明,案几上堆满了厚重的古籍,墙上挂着一幅幅星象图。国师端坐于蒲团之上,须发皆白,面容清瘦而深邃,明明是师父的师弟,却看着比师父还要老些。
  “师叔……还是师伯?”谢月凌微一拱手行礼,国师也同样点头回礼。
  国师目光悠远,似笑非笑:“怎么,看着我比你师父要老,便不知该唤我什么了?”
  “不敢。”谢月凌莞尔一笑,“您这般气度,合该是师兄才对。”
  “哈哈哈!”国师朗声大笑,声音浑厚温润,“确实如此!不过长幼有序,按入门先后算,你师父比我早了一刻钟,这一生便只能做我的师兄了。”
  “原来如此。”谢月凌再次躬身施礼,“晚辈云渺,见过师叔。”
  “罢了罢了。”国师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了,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谢月凌盈盈一拜,“弟子不才,近日想起师父当年教授的断命之术,忽有所感,但仍有疑窦未解,特来请教师叔。”
  国师闻言,眼中精芒一闪,他双手轻轻交叠,置于膝上,“断命之术?你且说说,悟到了什么?”
  谢月凌抬起头,目光狡黠,“弟子一直以为,师父教我断命之术,意在让我看破世间因果,以洞察天机、明辨是非,而非单纯用来窥探他人的命数。”
  国师抚须低笑,“莫非,不是如此吗?”
  “可我方知道,原来,师父就是想我用它,来窥探他人的命数。”
  “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国师当年曾为我算过姻缘,断言我与杨家公子乃是天作之合,可有此事?”
  “是啊,你应该骂了我好久吧。”
  “岂敢岂敢。”谢月凌面上一红,心中暗自叫苦,连忙撒谎。
  国师神色一正,认真地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二人当时并不是心意相通,可陛下求得是你的平安,我便如实相告了。”
  “您...既然算了我二人的姻缘,相必陛下也曾让您断过杨慎的命吧。”
  “自然。”
  “那么就请您,再断一次他的命数。”谢谢月凌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字条之上,端正地写着杨慎的生辰八字。
  一般来说,命数天定,人自呱呱坠地之时,命运的轨迹便已悄然铺就,若无巨大变故,命数的大致走向不会有太多偏差。但世事无常,命途多舛,谁又能说得准呢?
  国师接过字条,细细端详,指尖轻抚纸面,而后微微闭目,口中念念有词。
  少顷,国师睁开双眼,从一个古朴的木盒中,取出三枚铜钱,摇晃片刻后,三枚铜钱“叮叮当当”纷纷落在案几之上。
  国师俯身一看,只见那三枚铜钱,呈现出一种极为罕见且令人胆寒的组合。一枚铜钱正面朝上,孤零零地躺在案几边缘,另外两枚铜钱相互重叠,反面朝上,形成了一个仿若墓碑的图案。
  此乃大凶之兆,谓之“短命之象”,且卦象所示,此人已然命丧黄泉。
  “这……这怎么可能!”国师喃喃自语,“奇怪,他的生辰八字并未显示寿终正寝之象。也就是说,他是死于非命。”
  谢月凌一瞧,心中了然。虽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不免心头一沉。
  “我再...用别的法子...”国师抬起头,伸手便要去拿那桌上的龟甲蓍草。
  谢月凌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国师的手,“不必算了,此事到此为止了,还望师叔保密。”
  “这事得禀报陛下。”国师眉头皱得更深,“杨慎身为太子卫率,不可不报。”
  “还望国师,‘守口如瓶’。”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想替他隐瞒。”
  “无凭无据,单凭一个卦象,就说如今的太子卫率已经是个死人了,谁会信?只会徒增乱象,被有心人利用。”谢月凌接着说:“此事我自有主张,师叔不想死的话,就什么都别说。”
  杨慎留在上京后,陛下念其出身世家,又有几分才干,便给他派了个禁军统领的职位。立太子后,陛下更是封了他做太子卫率,负责太子的安全。负责太子的安全。
  国师沉默片刻,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案几边缘轻敲,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片刻后,他开口道:“罢了,随你去折腾吧,我乐得清闲。反正不出几月,我就要离开了。”
  谢月凌微微一愣,“师叔要去哪?”
  “走到哪里算哪里,在这宫廷歇了快十年了,这早就没意思了。”国师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谢月凌见状,心想不愧是师出同门,这幅世外高人的样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她表面上恭敬地说道:“如此也好,师叔操劳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可心底却忍不住腹诽:可快走吧。
  谢月凌从太玄观出来时,天色已暗,铅云低垂,抬眼望去,竟见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连天地都迫不及待要将这人间染上一层清冷。
  宫门即将落锁,她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好在太玄观离宫门并不远,穿过几条回廊便能抵达。一路行来,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发丝上,转瞬便化作晶莹的水珠。
  当她走近宫门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于门前,那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如松,多年习武练就的矫健体魄,让他在这风雪中更显英姿飒爽。他披着一件玄色斗篷,肩头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手中提着一把油纸伞,正是杨慎。
  他似乎正在等待什么人。直到听见脚步声渐近,他才转过头来,看见谢月凌时,唇角扬起。
  “听闻你进宫了,”杨慎开口,声音温和,“想着这雪下得突然,你定是没带伞的。”
  谢月凌瞧见杨慎,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不过是被陛下斥责,难道那些宫人,连把伞都舍不得给我了么?*”
  杨慎并未因她的冷言冷语而动怒,反而轻笑出声:“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他说着,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油纸伞撑开,递到谢月凌面前,伞面绘着的墨竹在昏黄的宫灯映照下,瞧得很清楚,“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雪天路滑,打把伞总归是好的。”
  谢月凌看了他一眼,抬手拂去肩上的积雪,道:“多谢杨大人了。”
  “走吧,我送你出宫。”杨慎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临近宫门的时候,谢月凌转身看向杨慎,开口打破沉寂,“慎哥哥,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杨慎听见这句‘慎哥哥’,心头微颤,苦笑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宝儿,我任太子卫率,并非本心。”
  谢月凌目光如水般平静,只见他还是缄口不言,也不再追问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是我输了,往后诸事也与我无关了。你应该为自己打算,为杨氏打算的。”
  杨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风雪渐急,谢月凌忽然吐出两个字:“苏棠。”
  一声‘苏棠’伴着雪花吹到杨慎耳中。
  “!”杨慎神情微变,很快恢复镇定,淡淡笑道,“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苏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叫他来见我一面,我会告诉他全部的。”
  杨慎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我转告他。”
  走到宫门口时,风雪已经将整个天地染成一片纯白。守门的侍卫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郡主,杨大人,宫门即将落锁,请尽快出宫。”
  宫门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站在一辆马车旁,那人便是昕寒。
  今日他脸上蒙着条青色的纱布,这是谢月凌给他挑的。仔细一瞧,他裸露在外的手指已经被冻得通红,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杨慎的目光落在昕寒身上,低声问道:“他……还活着?”
  谢月凌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味,“怎么,失望了?”
  杨慎摇了摇头,却没有否认,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他对你很重要。要不是的话,他怎么可能还能留在你身边呢?”
  谢月凌没有回答,只是迈步走向昕寒。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动作自然又亲密。昕寒察觉到她的靠近,微微偏头,声音清冷柔和:“渺渺,我们回去吧。”
  谢月凌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回头去看杨慎一眼。她扶着昕寒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也钻了进去。帘幕落下,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只剩下车内炉子温暖的气息。
  第68章 逃窜西北(回忆)
  昌平十五年十月初五,苏棠离开上京逃亡已有一年多。
  自他从上京仓皇逃离,便有好几批人马如跗骨之蛆般紧紧追着他,一刻也不曾放松。
  起初,他天真地以为,苏家昔日的旧人或许能念及旧情,助他一臂之力。于是,在逃亡初期,他冒险去寻那些曾受苏家恩惠之人。可现实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间,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愚蠢。那些往日里对苏家感恩戴德的人,在官兵的利诱之下,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
  如今的苏棠,眼神中再也不见往日的清澈与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如寒潭般幽深的阴狠与谋算。
  每一次躲避追兵,每一次死里逃生,都让他明白,在这世间,唯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好不容易在扬州寻得几日太平,可上京的那些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他抓了其中一批人,原来是王兼文那狗贼派来的人。
  后来,他带着手下的人逃到了西北。广袤而荒凉的土地,对他而言,既是绝境,却也是希望的曙光。
  西北那漫天黄沙之中,苏棠望着远方,他忽然想起了杨慎,杨慎也来了西北,他想着不如去见见他。在这漫长而孤独的逃亡生涯中,能与故人重逢,或许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也或许,他会念在多年情谊,帮他查查有关苏家的真相。
  杨慎并不难寻,稍加打听就晓得,他每月都会带着亲信外出打猎,西北算是杨家的地盘,等闲人也不敢再此地动手,所以杨慎也并不太过防备。
  那是一个风还算温和的日子,苏棠只带着几个人寻到了杨慎时常打猎的山林附近。
  果不其然,远远地便瞧见杨慎一行人。杨慎一人正下马休憩,坐在一处石头上,手中摆弄着弓箭,其余人则去拾柴扎营。
  杨慎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触及苏棠的那一刻,眼中先是闪过惊讶,随即被关切所取代。
  “苏棠,你……怎么会在这里?”杨慎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苏棠面前。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其余人退至别地,独留他二人。
  苏棠苦笑着,“一言难尽啊。我这一年多,四处逃亡,到这才想起你在西北,便来寻你了。”
  苏棠微叹了口气,神色略变,埋下心中的阴霾,努力回到从前的样子,“阿慎,我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你也知道,苏家一夜之间覆灭,我实在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逃亡。我想请你帮我查查有关王家和苏家的事,尤其是苏家被定罪的罪名,我总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杨慎听闻此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来回踱步了几步,才缓缓开口:“苏棠,此事绝非易事。王家在朝堂根基深厚,盘根错节,这些年又与各方势力勾连,想要查清他们与苏家之事的关联,得多费些时间。不过你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只是,这需要时间,待我查清,定第一时间告知你。”
  苏棠点头,心中了然,明白杨慎所言属实,“阿慎,我知道此事艰难,一切就拜托你了。”
  杨慎拍了拍苏棠的肩膀,“苏棠,还有一事我不得不跟你说。如今杨家在西北,表面看似风光,实则内部矛盾重重,有很多人和我不对付。我怕他们知晓你的身份后,会借此对你不利,也会连累到你。我思来想去,得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上京的人鞭长莫及,方能保证你的安全。”
  苏棠心中一动,这一年来,杨慎不是唯一一个和他说过这话的人,其他的人,都出卖了他。
  杨慎,会吗...
  不会的吧,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谊岂是他人能比...
  他望着杨慎,说道:“阿慎,你已经为我考虑得够多了。只是,我不想给你增添太多麻烦。”
  “说什么傻话,这什么时候,怎能在这时候计较这些。若是我,你也会这么待我的。”杨慎摆了摆手,“我在祁连山深处有一处隐秘的庄子,那里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寻常人难以找到。我安排你去那里,平日里你也可在庄子周围活动,相对安全。等我这边有了消息,便派人去寻你。”
  苏棠沉思片刻,觉得杨慎的安排确实妥当。“好,杨兄,一切听你的安排。”
  杨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安心在庄子里休养,待此事了结,我们再把酒言欢。”
  “好。”
  苏棠差一点,就要相信他了,只差一点。
  自那日,苏棠便栖身在杨慎的庄子之中,等待消息。直至那个阳光斑驳的午后,平静被彻底打破。
  江风寻是他父亲的八拜之交,曾与父亲亲如手足。在苏棠的记忆中,江风寻一直留在上京,活跃于朝堂,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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