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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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重月心想,倒真是传统啊。
  仙道几乎甚少见到这样地位分明的门户,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在明钰和柳默面前却也是没大没小的,他们二人也并不在意。
  柳重月走着神,忽然听见常成天对自己说:“喊爹娘。”
  柳重月:“?”
  柳重月小声道:“我为什么?”
  “你与我如今婚约在身,只是婚礼未成,本也该叫一声爹娘。”
  柳重月:“……”
  柳重月沉默半晌,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只是向着二老作揖,瞧起来多有些笨拙。
  常成天半晌还是叹了口气,也规规矩矩作揖道:“爹,娘,我和明月来看看你们。”
  二老不曾说话,只看着柳重月,不是很满意的模样。
  原本明月便不是他们要给儿子找的良缘,谁想得到明家悔婚,还把这个明月送了过来。
  长得像那个人便罢了,甚至还很呆笨。
  柳重月心不在焉用余光看着主屋里的陈列,倒也是奢华,香炉木雕,样样都很是珍贵。
  他走了半晌的神,身边常成天在与爹娘说话,说的什么他也没注意。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常成天的母亲道:“明日先将婚礼补了吧。”
  柳重月骤然回过神来。
  什么?补婚礼?
  “我想退婚,”柳重月忙道,“我已经与他人有了夫妻之实,不便再与常家完婚。”
  常家二老都有些惊讶:“你……你所说可是真的?”
  常成天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说什么呢?”
  “都是真的,”柳重月认真道,“我夫君也在府中,若是二老不信,可以将他叫来便知。”
  常成天掌心握成拳,咬着牙小声道:“你都已经换了身体了。”
  “道侣契印在魂魄上,”柳重月淡声道,“没必要为了应付你爹娘撒这样的谎,对你也不公。”
  常成天唇瓣动了动,狠狠闭上了,没再说话。
  二老本就不满意,闻言便欢天喜地应下来,退了这门婚事,等着到时候找个好人家的合适的姑娘。
  从主屋出来时,柳重月感觉轻松了很多,像是卸下了身上的重担似的。
  常成天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将要进到客房的院子时,常成天忽然问:“要是你没有和程玉鸣结为道侣——”
  “没有这个可能,”柳重月笑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要是,不多你若非要做这个假设,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会与你成婚。”
  常成天有些着急:“为何?”
  “因为你爹娘恨我,”柳重月又回过神,继续往前走去,“他们让人来追杀我,害我身受重伤才被渡业宗缉拿,害我受了那么多苦,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和他们、和你成为一家人。”
  这么久了,常成天待自己什么心思他不是不知晓,他什么都清楚,只是并不放在心上罢了。
  就像面对景星一样。
  在他心里这两人其实都一般无二,可有可无的存在。
  柳重月曾有段时日很需要朋友陪伴在身边,他将常成天当做自己的朋友,实则也是在从对方身上汲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也不过是拙劣又卑劣的人。
  等不需要了,转头便能将其扔掉。
  柳重月做事一向这般无情,唯有对程玉鸣有些不同,真心实意地恨着他。
  他无视掉身后沉默的常成天,走到桂花树下时,常成天忽然又问:“为什么……程玉鸣就可以……”
  “程玉鸣?”柳重月忽然也有些恍惚。
  是啊,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可以在他心中留下太多印记,勾起他的情绪变动,只有程玉鸣可以?
  他说不上来,他也觉得奇怪,但是找不到任何缘由。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程玉鸣太会死缠烂打。
  应当便是这样的。
  柳重月没应声,没回答常成天的问题。
  他进了屋,程玉鸣和景星正远远地坐着,像是看对方不顺眼。
  程玉鸣会给三七喂干草,三七很没出息地围着程玉鸣脚边打转,也知道妖修身份不受待见,更何况他还是魔修,于是心甘情愿当起了宠物。
  柳重月舔舔嘴皮,慢吞吞上前去,站到程玉鸣面前,想将兔子抱起来。
  程玉鸣忽然道:“你知晓三七从前的统领是谁吗?”
  “谁呀?”
  “北部魔域的魔尊,文白。”
  “文白?”柳重月蹲在地上揪着三七的兔子耳朵,将他拎起来,三七还在扑腾着两只后腿,柳重月却没注意,只惊讶道,“是当时你去丹璧岛前碰到的那个女孩子?”
  “嗯。”
  程玉鸣当时接到灵榜悬赏,前去丹璧岛除魔,柳重月陪着他走了一段路,一直到附近城池,程玉鸣说前路危险,让他返回烟山等他回去。
  在那座城池里他们见到文白,文白当时还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跟着丐帮的成日玩乐。
  程玉鸣见她有修行的天分,问她要不要加入玄月涯,文白也不应,她说她想修魔。
  柳重月当初还问她为何想修魔,文白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城中混久了,也见到过一些仙道的修士。
  她说仙道的修士道貌岸然,若非救助百姓能给他们带来好处,或是名誉,或是其他别的什么悬赏,仙道的修士必不可能出手相助,不如魔修那般坦荡,坏都坏个彻底。
  后来许久不见,文白倒真像她当初所期望的那样,修了魔。
  柳重月感叹道:“文白这丫头也真是行动力强,说要做什么就去做了。”
  三七窝在他怀里,竖着两只耳朵仔细听着。
  柳重月话头上来了,和程玉鸣笑道:“我记得她当时看见有贼窃包子,我说让她找机会将人抓了送官府,她就是不愿,说自己的棍子打狗可厉害了,打两个贼也不在话下,于是挥着棍子便去揍人了。”
  谈起往事总是放松,这方柳重月与程玉鸣说说笑笑,那方景星和常成天都沉默着,只听着两人小声说笑,心情都不算太好。
  程玉鸣将柳重月捞起来,又道:“地上蹲着不累?天色已经晚了,回房去睡吧。”
  柳重月方才蹲久了,腿有点软,又耍赖道:“你背我,我走不动了。”
  于是程玉鸣便蹲下身来,让柳重月趴在他背上。
  柳重月揪着兔子耳朵在程玉鸣面前晃,小声和程玉鸣道:“你喜欢兔子还是狐狸?”
  程玉鸣无奈道:“狐狸。”
  “真的假的?”
  “真的。”
  柳重月放心下来,阴森森道:“喜欢你还换了我的身体。”
  程玉鸣:“……”
  程玉鸣道:“事出有因。”
  “换个理由。”
  “说来话长。”
  拌着嘴,便走到了床榻前。
  程玉鸣本打算留宿,但常成天不允,说单独给他留了屋子。
  柳重月笑盈盈冲他摆手:“你去吧。”
  程玉鸣又向他伸手:“兔子给我。”
  “不给。”
  “他是男人。”
  柳重月:“……”
  见程玉鸣神色认真,想了想,还是将兔子交了出去。
  程玉鸣便合上房门,走了。
  门一关上,柳重月脸上笑意浅下去,坐到榻上深思。
  仙道寻找仙骨,又是谁的仙骨?
  那位仙使的吗?
  柳重月想起当时在幻阵中见到瓷妖,瓷妖说看师尊眼熟,师尊是跟在仙使身边的那个弟子。
  当年师尊怎么从未与他提起过仙骨一事。
  柳重月记起景星曾看管藏书阁,当年因被梦魇,在藏书阁外与景星动了手,伤了景星,因而才被扣上窃走仙骨的罪名。
  仙骨若在藏书阁内,想必景星应当会见过。
  今夜天色已晚,柳重月吃饱喝足,困意上涌,于是打算先行入睡,待明日醒了去问问景星。
  总得将自己身上的罪名洗脱,他才能顶着这张脸正常在安垣东洲活动,否则找到狐族被灭的真相便遥遥无期。
  柳重月躺上榻,转眼便陷入梦想。
  ***
  大抵是因为今日事情多发,夜间他又被梦魇。
  这回梦到的是柳默,还有明钰。
  柳默与明钰似乎是很多年的好友了,柳重月当初尚未开悟,迷迷糊糊有那么一点神志,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
  小狐狸从明钰肩头跳到柳默肩上,被柳默提着尾巴拎起来,又塞进怀里揉了两把。
  明钰道:“这路可不好走。”
  “什么路好走,”柳默笑道,“试试呗,一定只能是仙道才能飞升么?还不是多少人都没有自己的道。”
  “你的道不好飞升。”
  红尘道,贪恋与凡尘之间,为人间俗世所牵连,无法放弃红尘,便永远无法勘悟大道。
  柳默也知晓这个道理,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又再次恢复了笑意,轻声道:“说不准呢,万一我便能以红尘道飞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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